第9章 ☆、夜中人

晚上的風很冷，帶着朦朦胧胧的霧氣。

只有幾盞在風中搖搖欲墜的燈籠發出一點昏暗的燈光，勉強可見人的輪廓，令狐沖忍不住苦笑一聲，走向前去。

“我還以為是自己眼花了，小娘子竟當真來了這秦淮河畔。”奇怪的是，在這裏看到天下第一的日月神教教主，忽然間倒是覺得輕松了不少，聳聳肩，停在三尺開外。

“我來了，怎麽，你不高興？”語氣裏似有不滿。

“哪能啊，小娘子能來，我高興着呢，晚上河對岸，就是你吧？”看着小娘子起身向自己走來，驀然升起生氣一股驚恐。

小娘子沒回答，而是走到令狐沖身邊，拿起了他還在流血的手臂，淡淡問道，“誰傷的？”

“不記得了。”令狐沖答得的是實話，當時人太多，只知道是個使刀的漢子，至于其他的，自己真的沒注意。

小娘子看了一會兒才發下去，似乎在傷口上找線索。

“小娘子，那些人，是你叫來的吧？”雖然不想承認，但是，怎麽也想知道，小娘子出現在這裏的原因。

“是，今夜埋伏你的人，全部都是。”小娘子也不回避，直接說了出來。

“為什麽？”為什麽安排了一波又一波的人，還是一批比一批武功高強，要不是自己武藝尚可，恐怕真要死在這裏。

“你一定要出城？”小娘子的語氣又冷了幾分。

“是。”本來就沒打算多留。

“那你為什麽現在才走，你不是在這裏待了三天？”原來早就知道了麽？

“之前是沒有南下的船，但是我等不了，不想等了，所以才要現在就走，走陸路離開這裏。”似乎是收到了刺激，令狐沖有意将語調提高了幾分。

“去哪裏？”

“福建。”

“去和你小師妹彙合？”

“是回到華山派，我本來就是華山派的首徒。”回去，理所當然。

“你非走不可？”小娘子轉過身，不再看着令狐沖。

令狐沖沒說話，繼續想城門走，今天那些人，都是要攔着自己吧。

“你就不怕外面又更多的埋伏。”東方不敗喊了一句。

“有多少埋伏都一樣，我始終都是要回去的，今天不能出城，明天也要出城，況且前那些攔着我的人都已經死了，我不覺得死人能辦成什麽事。”令狐沖的走到城門前。

“你只殺了城裏的人。”小娘子道出一句事實，外面埋伏的，絕不會是死人。

“那我就把他們變得和城裏一樣。”沒有絲毫的停頓的回答道。

“哼，怕是你沒辦法活着走出着城門。”

“那也無妨，離開師弟他們的時候我就知道恐怕兇多吉少，江湖兇險，能從黑木崖上下來已是萬幸，死在這裏也沒什麽大不了。”

東方不敗回頭，令狐沖手已經按在門上，正準備推開門，恨恨說到，“不管我怎麽做你都要走？”

“你真要我留下來。”放下手，轉過身，忍不住挂上一抹笑容。

“要不是叫你留下來，你以為我幹嘛埋伏那麽多人，想要殺你，直接給你一壺毒酒，恐怕你也會直接喝下去。”東方不敗說的實話，令狐沖嗜酒，在這個小城裏，喝掉了幾壇子的酒，整日醉醺醺的，也虧他這樣還能躲過幾次暗殺。

“你若是要我留下來，為什麽不直接說。”提着包袱，皺眉問道。

“好，本座要你留下來！”小娘子咬咬唇，幹脆利落的說了出來。

“噗……小娘子你要真想要我留下來，說一句就是，何必這麽麻煩。”剛剛還一門心思要出城的人，現在正笑嘻嘻的湊到小娘子面前調笑到。

“那麽多人攔你都攔不住，怎麽我說一聲你就改注意？”東方不敗狠狠瞪了一眼，自己一番安排也是煞費苦心，既怕攔不住他，又怕下手太狠傷了他，誰知道這家夥就是倔脾氣，越是攔他沖的越狠，明明都受傷了還是不回頭的往前沖。

令狐沖看看朦朦胧胧的夜空笑了，“他們是他們，你是你，只有你是小娘子，他們又是誰？憑他們要我留下只是妄想，但是小娘子你要是叫我留下來，說一聲就好。”

“真這麽簡單？”瞪眼，剛剛是誰口口聲聲說要出城。

“你以為多難？”令狐沖臉上全是欠揍的笑容。

“你不回華山派了？”小娘子疑惑着看令狐沖，該不會這麽容易就放棄了吧？

“你想我回去？”令狐沖笑着反問，看着小娘子低着頭不說話，只好幽幽嘆口氣說到，“那我還是走吧！”轉身欲走。

“站住，我不是說了不要你走了麽？”沒想到令狐沖說走就走，小娘子趕忙喊了一聲。

“噗~”令狐沖轉回來，一張臉上全是忍俊不禁的笑意。原來早就算好了！

“你……你是故意的！”看明白又是被令狐沖給騙了，東方不敗多少有點惱怒。

“哎呦喂，我怎麽敢騙小娘子呢，對小娘子說的，可是句句實話，毫無半點虛言，你要我留下，我就留下，你要是叫我滾回華山，我保證再也不靠近日月神教的勢力範圍！”湊到小娘子面前，一臉讨好的笑。

“得了，得了，快跟我回去包紮傷口，怎麽又弄得一身是傷，就不知道收斂點。”狠狠瞪了令狐沖一眼，就向前走去，走了幾步，才發現他原來還站在遠處，便停下來看個仔細。

令狐沖笑完了腰，然後一把撲上來捉住東方不敗的手，笑嘻嘻的說到，“小娘子，走吧！”

“哼~”不滿的哼了一聲，倒也沒有做什麽，任由令狐沖牽着他的手向前走去，本來備在暗處的馬車看着兩個人漸漸走遠，也轉向進了城內。

“小娘子，你住在這？”也是沿岸的兩層小樓，只是位置有些偏，離那些煙花之地頗有一段距離，倒是更加接近淮河主幹，水路倒是頗為便利。

“有什麽不妥？”很好的位置，便利卻不暴露，有什麽問題麽？

“沒什麽，只是晚上好像在前面看到了小娘子，還以為你為了隐蔽行蹤幹脆找了個魚龍混雜的地方待着了，沒想到小娘子還有這麽個好地方。”依舊是油嘴滑舌的打着趣，似乎晚上的一場厮殺已經過去了很久。

“那只是便宜之計，也是為了去找個人。”清理好傷口，撒上藥粉，正在慢慢包着布帛，依照令狐沖的性子，撒上傷藥就夠了，但是看着小娘子小心翼翼的弄着也沒有打斷，就一邊逞着嘴上功夫，一邊低頭看着專注的人。

“嘶……小娘子，我又那裏說錯了！”臂上動作忽而一痛，小娘子故意加重了力度，令狐沖只道是他又不高興了。

“這幾天，你天天泡在那裏幹什麽？”小娘子忽然間發難，這幾日令狐沖确實天天坐在那酒肆中，看着對岸的花花草草。

“除了喝酒，我還能做什麽，要喝酒，當然得找個熱鬧的處所，小娘子，你要知道，這城裏，除了這條街，其他的地方早就沒有燈火了。”無怪乎小娘子一肚子不滿，令狐沖無奈的說着，忽然想起來一件事。

“呵呵，不是為了那些姑娘？”

“小娘子，你胡說些什麽！我只是可憐她們罷了……不過想起來，她們也沒什麽好可憐的，從良必然不如煙花之地過的快活。”令狐沖搖搖頭，可真是好管閑事，不敢去想那讓自己不安的可能。

“不喜歡年輕姑娘，你到喜歡男人不成？”小娘子冷笑一聲，令狐沖的心一涼。

“小娘子，那個假女人，是你派來的？”令狐沖也不再嬉笑，想起那天，自己剛到這裏沒多久，也是坐在那回廊之上，就有個人穿着粉衣過了搭讪，令狐沖也只當是一般的風塵女子，被纏得緊也沒放在心上，只是後來扣住他的手腕發現，居然是個假女人，粉面，細項，柔肢，比女人更像女人的男人罷了！

當時身上起了一陣雞皮疙瘩，趕忙推開，慌慌張張的逃走了，後來才去了賭坊消磨時間，要不是後面幾天确定沒有那個人出現，自己也不會再到那個酒肆。

東方不敗冷着臉，不說話，那一天，他就坐在對岸的紗窗後，看着那個人親親熱熱的纏上去，看着令狐沖推推攘攘卻不肯一把推開，在忽然扣住手腕之後才大驚失色的推開他……呵呵，那個時候，就知道，果然這個人還是沒辦法接受男扮女裝！這個人，也和楊蓮亭一樣，嘴上說的比誰都好聽，實際上對自己根本就是從心裏鄙視吧，男不男女不女的樣子。居然還故作姿态，故意擺出一副親熱的模樣！

拿着黑木令，幾次想要傳令就這麽殺了他，讓這個敢欺騙自己的人死在奇毒亂刀之下！但是到底也沒說出口，最後也只是傳令不許他走出這小城一步。

今夜幾場厮殺，一點都不意外，太清楚令狐沖的武功，為了不讓他離開，只能下狙殺的命令，甚至已經讓逍遙王帶着人在城外埋伏，只要令狐沖敢推開那扇門，立刻就有幾十只弓弩招呼上來！可是，可是還是忍不住出口攔住了他，帶他回來，細細包紮，但是那日的一幕，如鲠在喉，怎麽也咽不下去，令狐沖自己說了出來，倒也好！

“小娘子。”令狐沖向後退了兩步，搖着頭說到，“原來你根本不信，你從來都不信我！”

“你一直以為我在說假話，找個假女人來試探我，在對岸監視我，你就是不信我！”憤憤撕開剛剛包紮好的傷口，掀起清洗的水盆，沖着傷口澆下來，将塗在上面的藥悉數沖了個幹淨。

一時間血水遍地，東方不敗也是一驚，諒是他知道說出這件事，兩個人必定會撕破臉，卻沒想到令狐沖居然扯開了傷口，不知道這傷有多重麽！

“既然你都不信我，還救我幹什麽！”掏出剩下來的半瓶蝕骨香髓，不顧東方不敗的阻攔，全部倒在了傷口上，近乎瘋狂的喊着，“小娘子，這下你滿意了吧？我會從腳趾開始，骨頭一點一點爛掉，這下你滿意了吧！”

“你這是做什麽！”小娘子氣急敗壞的喊着，想用絲帕擦掉，沒想起一碰上去就被鮮血染了個透濕，令狐沖倔脾氣翻了起來，又将他一把推開，“小娘子，我說過，你是你，他們是他們，你非要不信也好，就看着我死在着毒下，就當你沒放過我！”

“你……先讓我給你包紮！”一番折騰，血已經止不住的往外流。

“小娘子，我若是騙了你，就讓我天打五雷轟！”靠在牆壁上，勉力說出這一句話，就已力竭，眼睛也早已一片昏黑。

作者有話要說：關于切脈……我問了一下學中醫的朋友，切脈切得桡動脈，應該分不出男女，但是骨骼是肯定改不了的~另外，大家不要着急，先把障礙解決了，然後再進一步加深，一心一意的談多好啊……頂着鍋蓋跑……某澤：我才不是逃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