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鳳栖梧

因為東方還在睡着,所以令狐沖也就沒有出去,自然而然的留在屋子裏陪他。

“你這次回去……”令狐沖有些猶豫,“我們一起吧?”

“你留在這。”知道令狐沖的為難,更知道他有多不喜歡那些明争暗鬥,東方不希望因此讓他苦惱,更何況……眼裏露出幾分厲色說到,“只是教內的雜物而已,我與任我行之間的帳存了這麽多年,也是時候該算算了。”

“真的不需要我跟你同行?”任我行的武功他多少知道一些,更何況還有那難纏的吸星大法,畢竟他女兒現在是教主,東方一個人回去,自己總是有些放心不下。

“哈哈,我東方不敗天下第一,殺個人,還用得着找幫手?”有些不滿的瞪了令狐沖一眼,在他眼裏,除了任我行也不是多大的事,本來以為任盈盈做教主他會有所收斂,故而放任他,誰知任盈盈居然打算退隐重新将這日月神教的大權交給任我行,雖然有着一幫老人在其中作梗,任我行一直沒能得逞,但這終究不是長久之計。

“我知道,可畢竟……”還想說些什麽想到東方的性子,“可畢竟,我還是放心不下。”

“當初我要你留在黑木崖上,你卻急着下山,後來又不聽逍遙王的勸告,私自返回了華山,從哪個時候起,我就知道,日月神教,你是一點也不願沾上的。”無奈的苦笑了一下,自己當然想着不如直接霸占他來得好,但是令狐沖的性子,寧死也不會成為傀儡。“既然這樣,你又何必要回去。”

“小娘子,我等你回來。”令狐沖的确是不想回去,只是又擔心東方一個人會有危險,但是想想,小娘子的武功,當之無愧的天下第一。

用了午飯,陸大有給令狐沖拿來一封信,原來是早上秦軻在山上久候不至,所以寫了封信邀請令狐沖和東方兩個人去楓林館的鳳栖閣一聚,方便當面将琴譜交還。

“她不提,我差點忘了。”令狐沖看了信,微微一笑,轉頭看着東方,“你去麽?她說是要我攜帶夫人一起去。”

“她不說,我也想見見她。”聽着那句夫人臉上暈開一抹笑容,自己确實對秦軻很感興趣,從當初聽到秦軻把令狐沖攆到了河北就很感興趣。“她怎麽剛好就把你攆到了黑木崖?”

“我說啊,這就是緣分,天注定要我去見見小娘子!”想起來最開始自己也沒注意那麽多,只是想着快點甩掉秦軻,逃跑的時候完全沒顧上放向。等到自己注意的時候,已經不知道被攆到了什麽地方。令狐沖托起下巴,湊近小娘子說到,“這麽說來,她也算是我們的媒人啊。”

“去你的!”有這樣的一路追殺的媒人麽……

“拖她的福,我才見着小娘子,要不然,可就錯過好事了!”

“就知道貧嘴!”別過臉去,令狐沖說話,讓人又氣又笑,想埋怨一下都不行。

小娘子既然別過臉,那麽相公只好貼過去,朝着脖頸吹風,“不是貧嘴,只是……小娘子喜歡什麽,我當然就要說些什麽,不然,這張嘴要它何用?”

Advertisement

鳳栖閣本事楓林館裏數一數二的舞榭,只是後來楓林館改建,當紅的舞娘基本都搬到了前面,相比之下鳳栖閣的位置太過于靠後,春日還好,夏日蚊蠅也太多,漸漸就成了處置年老色衰的舞女歌姬之處,只是這次秦軻看上了這裏,包了這一片,老鸨雖然不太願意楓林館深處被人住下,但是縣令傳了私信,她也不敢反抗。

令狐沖帶着東方去的時候,明顯已經收拾過了,走過來莺歌燕舞嘻嘻哈哈的前部分,再通過一個曲橋,曲橋邊搭着戲臺,臺下也有不少富家子弟在觀賞,然後就是一段幽靜的小路,兩旁點着石燈,看起來正是曲徑通幽之處……只是路口站着個禇衣小厮,間或走去的游客都被小厮攔住,楓林館時有包下這個院子的事情,也不算太顯眼。

帶路的小二很是客氣,對着兩個人說到,“前面就是鳳栖閣,被縣令的侄子包了下來,二位既然有信函,直接給那小厮看就是……說起來,那個愣小子不過就是下人,跟人說話都鼻孔朝天,愛理不理,真實的,不就是個挑水的麽!”說到這裏有些不滿,加大了幾分語調,令狐沖都聽得出是有意說給那人聽得,只是禇衣小厮似乎什麽都不知道,依舊半眯着眼睛。

“二位可是令狐公子和東方前輩?”小厮看見這兩個人,倒是露出了笑容,只是兩只腳依舊站在原地,一動不動。

“是,秦軻是你家主人?”令狐沖迎了上去,依照秦軻的身份,這也不奇怪。

“正是,主人已經在院內擺下酒菜恭候,二位請随我來。”小厮笑了,本來如同困倦一般半眯着的眼睛此刻也睜開了,亮亮的,陪着憨厚的笑容,似乎不可能是剛才小二嘴裏那個不愛理睬他人的小厮。

令狐沖跟着那人,看着沒人,順便撈起小娘子的手牽住,看一眼小娘子,再看看小厮,東方也點點頭,這個小厮可不是個普通的奴仆,他的步子很穩,一步一步,比常人的細碎些,但是卻異常的穩,偏偏又極為安靜,在寂靜無人的院子裏,三個人走在路上,卻依稀聽得見風吹過樹葉帶起的嘩嘩聲。

禇衣小厮不光練過武,而且練得不錯。一路走來,令狐沖更加确定了這一點,不管問小厮什麽問題,他都是笑呵呵說道,“主人已經恭候多時,二位有什麽疑問不妨和主人細細商讨,我不過是替主人迎客備馬的下人。”只是聽得出來是吳地的口音,聽着細軟儒糯。

一條石板鋪就的小路,轉過拱門,是片園子,草中滿各色樹木花草,再往裏又是到月門,秦軻沒有出現,但是琴聲卻跑了出來,不只有琴聲,還參雜着二胡,竹笛……抑揚頓挫峰回路轉的曲子。

“主人就在裏面,二位請,我就在這裏聽用。”送到月門,小厮微微一笑退下,倒真是個知進退的人。

高高的宮燈挂起,本來寬敞的臺子上,坐着一群人正在彈唱,曲子悠長又古老,擡眼望去,其中竟然有幾位滿頭繁霜,年輕的臉上敷着厚厚的一層脂粉,誰都年華不再……可是,琴聲卻聽不出來。

坐在後面的秦軻正在凝思聽着,唯有竹笛伴着歌姬的嗓音還在響……歌姬豎着靈蛇髻,穿着雪青的舞衣,爬上皺紋的臉上,卻是沉醉的表情,歌聲婉轉妩媚,繞梁不止。

令狐沖和東方看見臺下已經擺好了酒席,只是菜還未上,就想站在那裏把曲子聽完,人雖老,曲子還如青春少女般醉人。

“二位。”清脆的聲音響起,鵝黃衣衫的女子站在三步開外,微笑着說道,“小姐在與姑娘們合奏,怕是還要些時候,小姐說了,二位來了不能怠慢,請上座。”

“不了,我們站在這裏就好。”東方微微一笑,沒有主人未上桌就開席的規矩。

“小姐貪玩,懈怠之處,還望見諒,如果不願意就坐,請随意觀賞,有什麽需要,盡管吩咐。”黃衣女子盈盈一笑,令狐沖看了看,這姑娘與秦軻一般大,憑這個嗓子,上去唱一唱也不錯,臺上的人,曲藝雖好,奈何年華已去,總是天籁之音,她們在前面,也是比不過那些十五六歲的姑娘!

對着黃衫女子微微一笑,算是謝過,女子還禮,又退回原位。

“念當初,執手相看,輕拂雲鬓,晨昏不相離,夜夜同床枕,日日訴柔情……誰知今朝,糟糠下堂……韶華逝,紅顏老,不及雛兒粉面頰……只見新人笑,那聞舊人哭!……”

臺上還在唱着,令狐沖覺得調子有些哀,不怎麽喜歡,私下打量着院子,回過頭,卻看見小娘子望着臺上正入迷,深情傷痛,眼裏似有淚水。

“于嗟鸠兮,無食桑葚!于嗟女兮,無與士耽!士之耽兮,猶可說也。女之耽兮,不可說也!”兩句滿是悲憤,歌姬甩袖掩面而泣,小娘子也擡起了手,只是眼淚先一步被令狐沖擦幹了。

“小娘子,怎麽了,聽得這麽入神,居然哭了?”不經意的笑笑,逝去的年華,無論如何也回不來了,誰不是呢,臺上的歌姬,臺下的小娘子,失去了青春,此刻只能懷念。

“沒,沒什麽。”有些無奈的笑笑,自己一身追名逐利,現如今已到不惑之年,聽着那唱曲,不禁想起來自己這些年……他已是天下之一,日月神教教主。“一統江湖,千秋萬載。”原先,他喜歡楊蓮亭想出來的這兩句,千秋萬載……千秋萬載?好一個千秋萬載!只為了這一句,自己差點真的信了,那裏來的千秋萬載,臺上的歌姬也不過三十多歲,算不得太老,但是放到着園子裏,着實老了,與那些十五六歲的雛兒們比起來,确實老的沒人願意看了,自己又何嘗不是?

江湖多風雨,自己,也老了!

“兩位,久等了!”秦軻微微一笑,身上還穿着舞衣,三月的夜晚,薄紗舞衣在風中飄散,讓秦軻的身子略顯單薄。

“沒想到秦軻姑娘還有這樣的雅興。”東方笑了笑,明顯有些憔悴。

“說來慚愧,本來是想演奏一曲助興,但是那幾位姑娘想要先唱唱舊曲,我就應了,也沒想到二位居然來的這麽早,坐吧。”

“沒什麽,秦軻姑娘倒也真是多才多藝,這些都是你帶來的?”指了指臺上的那些舞姬歌姬,似乎還打算再演一場。

“不是,我帶她們作甚!”秦軻微微一笑,“她們是這楓林館的人,年輕的時候各個都是這一帶的名妓,有幾個還嫁入官宦富商之家,只是後來,三三兩兩,還是回到了這裏,這裏的老鸨原先跟她們也是一班的,只是她們現在招不了客人了,所以就在這後面住下了,白天指點新人,晚上就各自歸去,我來了看她們都閑,這裏也空,就收拾收拾喊她們過來玩玩。”秦軻端起一杯茶,“你也看見了,曲藝未老,只是客人要的,是才貌俱全。”

“秦軻姑娘倒也有心。”東方這次卻是誠心贊賞,走江湖的人,仰慕紅粉佳人的多,憐惜漂泊舞女的卻少。

“也算不上有心,能做一點是一點。”秦軻笑得有些無奈。

作者有話要說:每到準備完結的時候總是卡得格外厲害……然後就是,後面的劇情,令狐沖和東方要分開一段時間,大家也別着急,這文絕對HE~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