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和我打交道的,确實都是——人妻

24 和我打交道的,确實都是——人妻。

夏日午後,天卻忽然暗了下來。一輛又一輛的車從醫院大門裏駛出。出租車司機雙手交叉枕在腦袋後,懶洋洋看了一眼計價器,又看了一眼副駕駛座的女人。

她戴着墨鏡和帽子,穿着防曬衣。将一張臉遮得嚴嚴實實。

醫院晚班是到次日十二點。但遲威一般會遲一會兒才從醫院出發。曲繁漪找了輛出租車,懷裏揣着那本寫滿了的手賬本,自十一點起,就縮在醫院門口待命。果不其然,一個多小時以後,遲威的車緩緩駛出,曲繁漪火眼精金瞄準了副駕駛位,下一秒,心涼半截——

果然。

坐着一個女人。

曲繁漪整個人頹了下去。

身邊的司機瞥了她一眼,一臉了然,鑰匙一擰,發動車子,朝遲威的車追了上去。

“……?”曲繁漪詫異看着司機:“你幹嘛?”

“你不是在這裏蹲了半小時人麽,現在蹲到了,不得立刻追上去?”語氣吊兒郎當的。

曲繁漪瞪大眼:“你怎麽知道我蹲的是他?!”

“這還不好判斷?見了那輛車,你整個人都頹了。你喜歡那男的吧?我看他副駕駛上坐了個漂亮小姑娘。”

曲繁漪不說話了,聲音很悶,“你好好開車吧。”

司機嗯了一聲,此刻車子行駛在高架橋上,雲層壓得很低很低,遲威的車子在十米開外,隔着兩輛車,堵在了同一條路上,天更暗了,随着一聲驚雷,前方雲層破開,雨點大顆大顆砸到了車窗戶上。

“啧。下雨了,估計更堵了。”司機看了一眼曲繁漪。見她依然悶悶不樂的,手裏緊緊抱着那本手賬本,問:“你這抱着什麽?”

曲繁漪不語,也不動。司機不耐煩了,指着駕駛座上的工作牌:“诶,我不是壞人,你看這上面有司機名字呢。出租車司機能是什麽壞人啊?天子腳下,咱都實名認證過的。”

曲繁漪果然擡眸子看了一眼計價器下方的名卡,又看了看開車的男人,這一看,警惕起來,“你叫何樂?這照片裏的人長得和你不像啊?!”

“我比他好看多了吧?嘿嘿。”男人笑了笑,“那是我哥們。”

曲繁漪一跳,“你還說你不是壞人?”

只見男人嗤了一聲,擡手從駕駛抽屜裏翻出一個本子連帶着兜裏的身份證扔到了曲繁漪腿上:“駕駛證,曾宇邱。我昨兒和他打賭輸了,幫他開半天車,巧不巧,遇到你了?哎呀,你這可是一大單子,回頭能給他樂壞了。”

曲繁漪往邊上縮了縮,打開駕駛本和身份證細細對照着,照片裏的男人清瘦,頭發很長,脖子也很長,對着鏡頭露出明顯的喉結,哪怕是證件照,都透出混不吝的笑容,眉眼彎彎,嘴角卻随意勾着。曲繁漪又看了一眼開車的男人,小麥色皮膚,深色短袖,頭發在腦袋後随意一紮,額前系着發帶,說好聽一點是日系,說難聽一點是窮。男人的兩只手腕搭在方向盤上,似乎感受到曲繁漪的目光,他摘了墨鏡,側過頭來對她一笑:“我不是壞人吧?”

勾起的嘴角宛如兩個小小括弧,眉眼彎彎,英氣裏帶了和善,曲繁漪愣了愣神,随即平靜轉過臉,看向窗外。

“下雨啦?”

副駕駛座上的黃娜娜有點緊張,時不時偷瞄一眼遲威,很快,雨點打了下來,玻璃外的世界霧蒙蒙一片。

遲威只是在專注開車,神色如同他在手術的時候,唇抿很緊,眼神聚焦在前方。黃娜娜的視線落在了他的手指與手腕上,白皙的皮膚,修剪平整的指甲,他的手腕很瘦,莫名讓她生出了保護的欲望。她的心與呼吸,一點點軟了了下來。

遲威開了雨刷器,偏過頭看了看她,問她:“你帶傘沒有?”

黃娜娜搖搖頭,“遲醫生呢?”

遲威想了想,“那家餐廳好像沒有地下車庫。一會兒可能要淋一點雨。”

黃娜娜笑了,“我還怕淋雨嗎?”

片刻前的地下車庫,面對遲威的那個問題,黃娜娜愣怔在原地。過了會兒,小姑娘深吸一口氣,點了點頭,目光坦蕩蕩看他:“嗯,從我們第一次吃飯開始,我就喜歡你了。遲威,是我先認識你的。”

遲威移開目光,點點頭,語氣很淡,“好,那這頓飯沒有白請。”

“嗯?”

遲威摸出鑰匙,嘀開了車門,上車前,又忍不住說了一句,“黃娜娜,你膽子真的很大。”

雨勢越下越大,好在面前的車總算有了動靜,原本停滞的路面一幀一幀動了起來,車與車之間的距離拉長,再流動。

曾宇邱喲了一聲,油門踩下,長籲一口氣:“總算動了。”陪她等了一上午,這會兒計價器上的數字已經飙到 200 多,好在這小姑娘是個不差錢的主,擁堵一疏通,她立刻伸長脖子往前方看去。

跟個兔子似的。他在心裏好笑。

那輛尾號 658 的奔馳 suv 開得不快,曾宇邱開車的路子也野,下了高架之後就跟着上了另一條小路,車速也慢了,随着周圍風景越來越熟悉,曲繁漪的心一點點往下墜,到最後,遲威的車停在了一家餐廳門口。

在這家餐廳她來過——是他們第一次一起吃飯的地方。

曾宇邱找了個邊停車,瞥了她一眼,只見這女人卻絲毫沒有下去的意思。

過了會兒,奔馳車門打開了,先下來的是男人,再接着女人也拉開了副駕駛座的車門,兩個人似乎都沒有帶傘,好在這會兒雨勢小了些,男人走在前邊,女人碎步追了上去,忽然伸直了手臂,将斜挎包取下,擋在男人頭頂,男人顯然被吓了一跳,趕忙接過斜挎包,一只手擋在兩人頭頂,另一只手虛虛推着女人的肩膀,幾步跑向了餐廳大門。

“結束行程吧。”等到那對男女消失在視野裏,身邊的女人總算開口,她的聲音發虛,很輕很輕,拿出手機,“我掃你。”

曲繁漪的動作很慢,心髒也開始發疼,略微的麻痹,車跟到這裏,真相大白了已經,曲繁漪覺得他過分,而過分的理由,她首先想到的竟然是——你不該毀了我最愛的這家餐廳。

虛弱的感覺傳到四肢,眼前一陣一陣發黑,煩躁焦慮的情緒積累,雨将自己打濕,她走下車來,一步一步,找了一個遮雨的地方靠牆站着。

擰了擰眉心。她發現第三者處理的理論與實際始終是兩碼事。從前天到昨天再到今天,沒有心情吃飯,更沒有心情睡覺,她從來沒有覺得時間這麽漫長過,一分一秒都是淩遲。

“打小三”這樣的話題早就在她心裏幻想過一百次,從她在內心樹立起“太太”這個目标起,打小三就成了必備的技能,為此她做研究、記筆記。每當過去的自己想到這個場景時,她的內心是有一點點燃的,好像自己面臨的不是一次危機而是個激動人心的挑戰,她似乎即将要展開一部大女主捍衛家庭或者腳踢奸夫淫婦的史詩畫卷。然而此刻,當事實擺在面前的時候,她只覺得疼痛與無助——

原來,丈夫出軌,并不是一道題,而是一把帶着鋸齒刺向她心口的刀。

被雨淋濕了大半,風吹過,些微的涼,她抱了胳膊,一點點蹲在牆角。

雨點被風吹斜了,零零散散拍在她的頭頂。不一會兒,一陣腳步傳來,一雙男人的鞋停在面前,曲繁漪一愣,擡頭看到來人,下意識後退半步:“你來幹嘛?”

“筆記本,你的,落下了。”曾宇邱的調子懶洋洋的,跟着她一起蹲下,将那本手賬本往曲繁漪面前一遞,“我都過了兩個紅綠燈了,才看到這玩意,只好再掉頭回來,估摸着你應該沒走遠,一看,嘿,果然在這裏哭呢。”

曲繁漪也發現了,這個男人做事一副混不吝的氣質,說話也不留情面,她沒吭聲,從他手裏接過本子,拽了拽,卻沒拽動。曲繁漪擡眸看了他一眼。

“第三者的處理方式——”曾宇邱盯着本子上貼着的标記,“敢情你今天這麽一趟,是為了抓奸呢。”

“謝謝。”曲繁漪用力拽了拽本子,“你可以走了。”

然而筆記本依然紋絲不動。

“我還翻了翻……”曾宇邱的調子散漫,“真是奇了,還做了這滿滿一整本的記錄和摘要。你倒是用心。”

曲繁漪蹙了蹙眉毛,“要你管?!”

“我管?”曾宇邱哈哈笑出聲來,“我才懶得管。我就跟看傻逼似的你知道麽?這年頭像你這麽傻的姑娘可不多見了!你丫是不是活在大清啊?老公出軌了,你離開他不行麽?遇到渣男,民政局,離婚,ok?全天下他媽就這麽一個男人了?還在這死乞白賴研究了一大門筆記本跟寶貝似地拽手裏,最後在這角落哭呢?有點骨氣,行不?”

他說話語調帶了北京人特有的貧,一大串鞭炮似地砸下來,又狠又快,轟轟然怼進曲繁漪的腦門裏。胸口發悶,一股腥味湧上喉頭,一時間又羞又氣。原本停下的眼淚此刻嘩一下彙聚在眼眶。

曲繁漪不願再搭理這個男人,下了死勁将筆記本狠狠一拽,“噌”地一下站起:“要你管!你給我……”

卻沒想到眼前一黑,她使勁晃了晃神,終究還是暈了過去。

粗亞麻純灰色桌布上放着玻璃盅,暗棕色木制地板,襯着窗戶外面一片霧蒙蒙的樹林與草坪。餐廳裏放着節奏悠緩的藍調。

兩個人在座位上坐下,相比于黃娜娜的緊張,遲威倒放松多了,他扯下餐巾蓋在腿上,看了一會兒對面的女孩,忽然開口:“這家餐廳,是小漪最喜歡的。”

黃娜娜一愣,一時沒反應過來小漪是誰。

遲威拿起菜單:“你看看有什麽想點的?女生應該都喜歡沙拉?牛油果蝦沙拉不錯。小漪每次來都要點。”

第二次聽到了,黃娜娜“啊?”了一聲。

遲威恍若不覺,繼續看着菜單:“對了,鲈魚也不錯,還有鳗魚,要不要甜品?小漪最喜歡的就是他們家的甜品了,甜品長得像一只小兔子。”遲威甚至用手比劃了一下。

“遲醫生……”黃娜娜忍無可忍了,“我和你吃飯不是為了聽你老婆喜歡什麽,我對她不感興趣。”

“是麽?”遲威揚眉,合上菜單,一臉真誠地提出了自己地疑惑:“那麽,你為什麽會對她的丈夫感興趣呢?”

意識一點一點蘇醒。

一首老歌傳入耳朵,空靈的女生嗓音。閉着眼的曲繁漪覺得有些熟悉,卻說不出在哪裏聽過。她偏了偏頭,皺眉睜開眼睛,才發現自己又坐回了出租車裏。

冷氣嗖嗖吹來,像一只冰涼的手在輕輕撫摸她的臉。

曲繁漪猛地一縮,警惕看向一旁的男人:“你想幹嘛?!”

“醒了啊。”曾宇邱說話的調子依舊散漫,一邊把着方向盤,抽空睨了她一眼:“我正打算給你找個醫院呢。這下正好,快到你家了,直接給你送回去得了。”

“你怎麽知道我家在哪裏?!”她更緊張了。

“傻不傻?我今兒就在你家小區樓下接的你啊。”曾宇邱失笑,嘴角勾起,像個銳利的鈎子。

曲繁漪移開視線,想起他先前說過的話,繼續往角落一縮,“你管我幹嘛。你不是覺得我蠢麽?”

“是蠢。但還挺可愛的。”曾宇邱揚了揚下巴:“你低血糖吧?給你買了熱巧克力。自己拿。”

車很穩,曲繁漪抱着熱巧克力,溫度從手心傳到胸口,然而心髒是冰涼冰涼的。兩個人不再說話,雨點打在車玻璃上,曾宇邱跟着旋律哼着調子,曲繁漪認出來了:“你竟然喜歡王菲?”

調子停了,曾宇邱笑,“我還喜歡窦唯和窦靖童,他們一家我都喜歡。”

“你是幹什麽的?”

“開車的啊。”

“你不是說幫朋友麽?”

“那你猜猜,我像幹嘛的?”

“不像正經人。”曲繁漪虛虛指了指他手腕上的那截紋身,“你有這個,考不了公務員了。”

曾宇邱噗一聲笑出來,“人是正經的,但工作确實不太正經。你這麽一說,和我打交道的,确實都是一些……”他轉頭看像曲繁漪,眼神晦暗不明,“人妻。”

曲繁漪瞬間打直了脊背:“我和她們不一樣。”

曾宇邱哈哈一笑,轉着方向盤,“你确實獨一無二,天生是做賢妻的。老公都出軌了,你還忙着記筆記,說真的,你腦子裏,就沒離婚這個詞?”

曲繁漪不答了。

從北到南一路紅燈,加上大雨,駕駛座旁挂着的手機時不時蹦出一句語音導航。曲繁漪留意過了,目的地确實是她家,出租車開得悠悠篤篤,她發現他沒有打表——還算是有點良心。

曾宇邱見她不理自己,幹脆擰大了音響,這會兒正在放王菲的《笑忘書》,然而他的聲音低了八度,伴着原唱,像是和聲。輕而溫柔。

曲繁漪怔了怔,她沒聽過男人唱王菲,二十年前的歌,上一次聽的時候還是學生。她承認他的音色極好,淡漠又幹淨。

她是對感情需求極少的人,因偏愛一切的淡漠。

雨勢小了,曾宇邱降下兩邊車窗,夏日午後帶着濕氣的風從他的眉梢吻到她的發梢。

“我需要婚姻。”半晌,曲繁漪輕聲說道:“我就是那種,需要在婚姻裏吸取養料才能活下去的女人。”

“……”

黃娜娜一時沒有明白遲威的意思,張了張嘴,略帶不可思議喚了一聲:“遲、醫生?”

“我也不兜圈子了——”遲威雙手交扣放在桌面上,表情嚴肅,“今天請你吃飯,是想和你聊一聊你是喜歡我這件事。“見黃娜娜瞪大了眼,遲威直視她:“你不覺得,這種行為,特別,不理智嗎?”

“我……”

“畢竟我才結婚不久。我昨晚抽空查了查,出軌率最高的時間是婚後 1-3 年,高達 25.6%,而我和小漪才結婚 3 個月,這個時候的出軌率只有 12.6%,所以,從概率論來說,一年以後你再喜歡我,成功的概率會更高。”

黃娜娜呆在原地,腦子轟然炸開,又羞又惱,不知道他葫蘆裏賣的什麽藥,半晌才擠出:“這,那是遲威哥有魅力。我我喜歡你很久了。”

遲威點點頭,表示了然,“明确說說你的想法?我結婚了,你喜歡我,你也有了表示,現在我也明白了你的心意,但我還沒懂目的,你是想單純和我在一起,不要名分,還是要結婚?做遲太太。”

他的姿态好像在面試新人,甚至還搓了搓手。

“啊?”黃娜娜一愣,沒想得到他這麽直白。

“讓我離婚麽?現在可能性不大。我這都二婚了,迅速三婚不太合适。還是你願意不要名分?就這麽讓我占了便宜?”

黃娜娜僵在原地:“我……”

心口的酸蔓延到眼角,彙成了兩包熱淚。目光不由看向餐廳大門,她想走了,事情的發展,和她想象中絲毫不一樣。

遲威很認真看着她,“娜娜,不要繼續在醫院裏做這種事情了,出了問題我能全身而退,丢了工作被人人喊打的是你。好男人很多,別在已經結婚的身上放心思。如果我今天對你做出什麽承諾——你覺得你從曲繁漪手裏搶到的是什麽?”

黃娜娜一怔,張了張口,沒說出話來。

遲威接着說,“是人渣。”

“所以,遲醫生,你在關心我?”黃娜娜一時間沒明白遲威葫蘆裏賣的什麽藥。

“在替你權衡利弊。這是工作一場的情分。”

“那假如你沒有結婚呢?我是說,假如沒有曲繁漪。遲醫生是怎麽看我的?”

“實話麽?”遲威往椅背上靠了靠,憋出一個為難表情,半晌,誠實作答:

“沒有看上。”

女孩的臉凝固在那裏,看着遲威,半晌才擠出一句:“遲醫生,你好自信。”

“我的想法不重要,是嗎?我要找的是合适的妻子,聰明、賢惠、有尊嚴,心意相通,體貼,全心全意。曲繁漪完美符合我的要求,很幸運的,我也符合她的要求。相親相愛,構建家庭,共度餘生,這就是我們的故事。”

.

“……這樣哦。”

曾宇邱撓了撓下巴,“我還第一次聽說這個理論。在此之前,我以為愛情才是一個人生命裏最重要的事情。”

曲繁漪笑笑,“浪漫主義。”看向他:“我不行,是浪漫絕緣體。”

“喲,那你感覺過快樂嗎?”他笑了,第一次聽女生這麽說自己,打量她,“規規矩矩的小姑娘,讀書時候也是好學生吧?”

“當然體會過啊。制定目标再完成目标,獲得成就感,整理家裏的鮮花和書櫃,讓一切變得有秩序……這些事情都能讓我覺得快樂。”

“不不不,遵守秩序只是浮于表面的快樂。”擁堵過去,再過一個紅綠燈,下一個路口就是曲繁漪的小區。曾宇邱一只手把着方向盤,認真看向她:“更深層的快樂你知道是什麽嗎?”

“是?”

随着一記穩穩剎車,出租車停在了小區門口,隔着窗玻璃,隐約能見到小區內巍峨的兩尊羅馬神像,歐式大鐵門敞着,道路兩旁的綠化帶森森而立,被修剪整齊,再往裏望進去,是一面噴泉,水幕如屏風一般擋住了視線。

他側過頭來,眸子盯着她,語調裏仿佛帶了蠱惑:“是打破秩序。”

曲繁漪回望着曾宇邱,只見雨後放晴的陽光星點落在他的眼角,喉嚨發幹,她張了張口,發出幹澀的聲音,“比如?”

“比如,世道永遠公平,當一個女人的丈夫出軌時,意味着,她也被賦予了一項新的權利。“曾宇邱傾過身子,拉近了兩人的距離,在她耳邊悄聲說道:

“一個,合法,合理,出軌的權利。”

餐廳裏,隔壁桌都注意到了他們的氣氛不太正常。

那個年輕的女人似乎有些激動,聲音越發尖厲。

“是麽?你們很恩愛麽?我看你也不怎麽喜歡她吧?!你沒看得上我,難道你就看得上她了?”黃娜娜噌一下站起,甚至忘記控制自己說話的音量,“那你為什麽要靠在我的肩膀上擦汗?那你為什麽要在知道我上夜班後,一周給自己排滿了夜班?”

毗鄰的兩桌人目光詫異射來。

遲威聽了這話,頗有些不可思議,一臉哭笑不得:

“……少亂想,多進進手術室。至于我為什麽排夜班,和你無關。”

這麽說完,他起身,“菜我已經點好了,這頓我請。另外,我不喜歡別人對我的妻子妄加揣測,至于她是什麽樣的人——可以告訴你一點,你之前想做的那些事情,她永遠不會做。”

說完這些,遲威沒有再看黃娜娜一眼,轉身離開了餐廳。

雨聲很大,拍打在窗玻璃上,聚成一股股流下。

出租車裏,曾宇邱的臉太近了,近到她的呼吸發窒。他身上淡淡的煙草味帶着男人荷爾蒙的氣息侵略而來,陌生而迷人,叫她一時忘記要躲開。

下一秒,他的手擡起了曲繁漪的下巴,指尖發燙,叫她的心,也徒然一抖。

每一下心跳都重重拍在她的胸口,曾宇邱的臉不斷放大,曲繁漪愣在原地,忘記讓自己躲開。

于是,耳邊的一切聲音都消失了,他的氣息如同撲面而來的浪,帶着夏日薄荷味的涼風,一時間,所有的血液湧向心髒、湧向腦海,湧向她的唇。

唇瓣輕觸,如同甘洌的泉,熱的,濕的,溫柔舐過她的唇瓣,轟隆隆的心跳如同夏日的驚雷。

瞳孔放大,眼前只有他的睫毛,模糊的顫動的黑色蝴蝶。他的手掌輕輕托着她的後腦,抵抗她略微的逃離。

仿佛失重,

仿佛溺水,

昏昏沉沉的夏日,放晴的天空,被撬開的雙唇,失去神智,腦袋發昏——有關浪漫的故事,與玫瑰花的種子,在那一刻,從心底的麥田裏開始生根發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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