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烏木沉香
烏木沉香
眼前一暗, 寶珍下意識身體一顫,緊張忐忑的情緒直沖顱頂。
她低着頭,借着額前頭發的遮擋, 悄悄咪咪盯着出現在面前的一雙皮鞋。
沈肄南一手握着手杖, 一只手搭着裹着黑絲絨的門把, 仗着優越的身高, 垂眸, 正大光明地看着眼前低頭弓背宛若鹌鹑的小姑娘。
靜得一根針落地都能聽見。
“大嫂找我有事?”男人嗓音低磁。
鐘娅歆咬了咬唇。
她也不吱聲,內心做了無數次建設, 又克制地放緩呼吸,吐息幾刻後,寶珍忐忐忑忑地擡起頭, 略帶緊張地看向沈肄南。
外面驟雨傾盆,雨勢嘩啦, 室內燈光暖黃, 一個青澀稚嫩的女孩抿着唇站在門口。
俏生生的桃花眼似脈脈含情,橘黃的光一照, 看人時無端生出躍動的璀璨, 亮晶晶的。
嫩白的收腰連衣裙,清晰地勾勒出肩頸、手臂、細腰之間的線條。往上,烏黑濃密的長發披在身後,有幾縷發絲俏皮地貼着臉頰, 蜿蜒伸進細細的肩帶, 斜斜地迤逦在雪白的胸脯前,如羊脂膏玉般晃眼, 極致的黑與耀眼的白,相得映彰;往下, 裙擺在膝蓋偏上幾厘米,底下是一雙筆直纖細的長腿,白得發光。
沈肄南的視線錯開,停在女孩的臉上。
寶珍被他盯得臉熱,畢竟是心懷叵測的當事人,她心虛,擱在腹下絞在一起的手指往身後一背,惶惶不安地摳着指甲。
男人靜靜地望着眼前渾身寫滿清純的笨蛋姑娘,失笑一聲,好脾氣問:“怎麽不說話?”
不知道該說什麽呀。
鐘娅歆苦惱極了,她長這麽大別說談戀愛了,就連和男孩子交流的次數都少得可憐,現在要她費盡心思去勾引一個比她年長将近十歲且成熟穩重又聲名遠播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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難,難如登天。
“大嫂?”沈肄南将她糾結為難的神色盡收眼底,他不動聲色道:“你要是沒事的話,那我……”
寶珍心頭一緊,怕他送客,連忙打斷:“沈生!”
“嗯?”男人微笑。
鐘娅歆注意到二樓不遠處還有保镖守着,都是沈肄南的人,他們現在這樣就怪怪的。
于是她說:“……可,可以進去說嗎?”
說完,寶珍心跳如鼓,睜着雙藏不住心事的眼眸直愣愣地望着他。
沈肄南盯着她看了幾秒,眸光平靜,半晌,他側身讓道。
鐘娅歆心底松了口氣,同時又有幾分‘得逞’的歡喜。
看來她的運氣還不錯嘛,至少沈生沒有拒絕。
寶珍臉上帶着高興,毫無防備地走進沈肄南的屋子。
男人搭着門把,擡眸望着女孩窈窕的背影,然後關了門。
室內開着空調,鐘娅歆聽到咔嚓一聲,門合上了,她的心髒卻突然跳得很快。
他們現在很像孤男寡女共處一室。
沈肄南杵着手杖走到她身邊,就站在寶珍的斜後方,距離不算近,但也不算遠,鐘娅歆看到他倆疊合了一半的身影折投到沙發上。
“大嫂要和我說什麽?這麽神秘。”是含笑的、慵懶的語調。
寶珍感覺耳朵癢癢的,吞吞吐吐道:“其實也,也沒什麽,我就是想問問你還好吧?”
“嗯?”
“索羅島。”她掀起眼皮,輕聲提醒。
沈肄南了然笑道:“沒事,已經解決了。”
“噢噢。”
她詞窮了,也不知道該找什麽樣的話題。
啊啊啊啊好難啊!
鐘娅歆欲哭無淚。
“大嫂要是沒事,我——”
“有!”
沈肄南又被打斷,挑眉:“嗯?”
“我……”
“大嫂能轉過來看着我說話嗎?”男人打趣她。
鐘娅歆這才驚覺兩人的站姿有點詭異,她機械地側了個身,仍不敢看他的眼睛,以她的身高,恰好可以看着沈肄南的胸膛。
深灰色的襯衣,領口解了兩顆,露出若隐若現的結實胸口。
沈肄南眼睜睜看她突然就紅了耳朵。
“大嫂,你——”
“沈生。”她磕磕絆絆說:“啊,沒事,就,就是突然覺得你這屋子好熱……”
鐘娅歆僵聲僵氣地說完,腦子像快速運轉後發熱冒白煙的機器,突兀地模仿黛嬌今天教她的東西,依葫蘆畫瓢地撩了撩筆直順滑的頭發,纖細的手臂擡起,可她太瘦,肩帶系得不穩,一側高,一側就低,順着瑩白的肩頭松垮地滑到臂膀。
裙衫掀起微小的一角,雪白更甚。
粗心的姑娘并沒注意這些,她做這些舉動甚至都沒看沈肄南一眼。
不好意思,羞澀。
當然,更重要的是害怕,怕被當成舉止怪異的瘋子扔出去。
男人移開目光,不知從哪撈起一件西裝外套,往前靠了一步,吓得寶珍連忙退了好幾步。
“躲什麽?”沈肄南輕飄飄地說:“過來。”
鐘娅歆唯唯諾諾、亦步亦趨。
男人挽起袖口的手臂繞過她的頭頂,将衣服罩在寶珍的肩上,兩側拉攏,瞬間把瘦小的女孩攏得嚴嚴實實,露出一顆表情已經懵怔的腦袋。
沈肄南面色正正經經,把她披散的頭發從衣服裏拿出來,接着最初的話茬:“淨瞎說,空調的溫度已經很低了,怎麽還會熱?”
像在‘教訓’家中叛逆找茬的晚輩。
鐘娅歆聞到西裝外套上淡淡的烏木沉香,前調是清雅的木質香,後調餘韻綿長,是他身上慣有的香,這讓她想起在索羅島被追殺的那天,棄車跳下去的那會,她被沈肄南抱在懷裏,埋在胸口處,鼻翼間全是這樣的香,只是對比起來,當時的更濃烈,可現在的卻更密不透風。
她覺得要是再多披一會,她身上肯定全是他的味道。
不過,這怎麽行呢?!
罩得嚴嚴實實還怎麽進行計劃呀。
寶珍俨然忘了有個詞叫欲語還休,扭頭就要扒開,沈肄南不許,“披着,穿這麽少,待會吹涼了。”
她急了。
這時,男人又道:“乖乖坐會好不好?我要去上藥了。”
鐘娅歆那點攻略和勾引的心思立馬抛到九霄雲外,她啊了聲,下意識抓着沈肄南的手臂,“你受傷了嗎?!”
她上下打量,但沈肄南瞧着也沒有哪裏像受傷的樣子。
男人見她急急躁躁,微不可見地勾了勾唇,對上寶珍的視線,他收斂了幾分,嗓音平和道:“受傷是很正常的事,沒什麽大不了。”
“你快別說了,趕緊上藥吧。”鐘娅歆真沒看出他哪裏受傷,總不能上去把人衣服扒了往裏瞧,那多冒昧呀,她輕輕推着男人的手臂,催促道:“藥在哪裏,我去給你拿。沈生,你快坐下。”
高大挺拔的男人身後有個嬌嬌小小的女人推着。
他坐在沙發上,只能說:“在你左手邊,往前,靠牆的一個櫃子上。看到了嗎?”
“看到了看到了!”
她急急忙忙過去,走得急促,貼在膝蓋上的裙擺微微漾起,複而又被質地精良的西裝壓下去。
像振翅欲飛的蝴蝶墜落掌中。
鐘娅歆把櫃子上的藥一股腦抱在懷裏,匆匆回來,彎腰放在面前的琉璃茶幾上,披着西裝寬大,兜不住她,随着動作滑了半邊肩,寶珍無暇顧及,眼見斜挂在柔軟纖細的腰側,身後,一只戴着小葉紫檀手串的手撫過,重新給她掖嚴實。
“都在這了,快,趕緊上藥,別耽擱了。”
寶珍扭身回頭,盈盈一握的腰肢碰到男人剛剛收回的手指。輕輕一觸,像正負相吸的磁鐵,平靜的表面是湧動的浪潮。
鐘娅歆有些不自在,覺得腰間那塊隐隐發熱。
沈肄南假裝無事發生,淡定自若地收回手,無人注意時,略帶薄繭的指腹輕碾,有點癢。
誰也沒提剛剛的事。
“大嫂要回避嗎?”
“啊?”寶珍下意識撓撓頭,憨态地問:“回避什麽?”
他沒有說話,把手杖靠在旁邊的同時,右手擡起,單手解開襯衣紐扣。
鐘娅歆的視線随着他的手杖移到男人身上,下一秒,臉色爆紅,吓得趕緊背過身,十指捂着薄薄的臉皮和無處安放的眼睛。
手指下,臉紅得發燙,像煮開的水蜜桃。
“……你,你怎麽突然就脫衣服了?”說話結結巴巴。
寶珍的腦子裏,全是剛剛驚鴻一瞥的畫面。
深灰色的襯衣紐扣解開,敞開,冷白的鎖骨下是薄韌的胸肌,以及塊壘分明卻不會過分恐怖的腹肌。
沈肄南拿起桌上的醫用棉簽和消毒酒精,淡笑地揶揄小姑娘:“我提醒過你的。”
“那不作數的,我…我又不知道!”
“不許耍賴皮。”
鐘娅歆背對他跺跺腳,“我沒有!”
身後的男人不說話了。
空氣中彌漫着刺鼻的消毒酒精味。
寶珍動了動鼻子,心想,味道怎麽這麽重?難不成很嚴重?
她心裏揣揣不安,也不知道後面怎麽樣了。
“沈生。”
“嗯?”
她聽到略顯壓抑克制地輕哼聲。
鐘娅歆咬着唇,手指掐着掌心,悄悄咪咪回過頭,身子定在原處,下一秒,她驀地瞪大眼睛,怔住。
沈肄南的襯衣已經脫了,此刻光着精壯的上半身,他正低頭給傷口消毒,沒注意到寶珍顫栗的目光,也不知道他毫不在意的小傷,落到小姑娘眼裏有多吓人。
半身有大大小小的陳年舊傷,結痂了,顏色也淡了,唯有一條新鮮駭人,長長的一條口子,破開的皮肉往外翻,露出裏面血淋淋的血肉。
寶珍看到沾着酒精的棉簽落到上面,臉就吓得白一分,她也顧不得羞澀,顫抖着聲音問:“沈生,你身上的傷……”
“回東珠的路上出了點岔子,不礙事。”他消完毒,擡頭,對上鐘娅歆微紅的眼眶,一怔,笑不出來,放低聲音,柔和地問:“怎麽還哭了?”
小姑娘最是心善,見不得別人苦,或許真就應了那句話,傻人有傻福。
寶珍是個有福氣的。
沈肄南對她招手,“過來。”
鐘娅歆抿着唇過去,又被拉着坐在他身邊。
他也沒塗藥了,“怎麽我受傷像你在疼?真不礙事。”
“你是一個好人,好人就要有好報。”
“好人也會受傷是不是?”
“不聽,不管。”
“……”
小姑娘還挺固執。
寶珍推了推他的手臂,催他:“你快點塗藥。”
急躁的樣子,恨不得親手上了。
沈肄南只好接着上藥。
鐘娅歆低着頭,看他觸目驚心的傷勢。
“沈生,你身上怎麽會有這麽多傷?”
“以前給我養父做事,留下的。”
他輕描淡寫揭過那十幾年的腥風血雨和命懸一線。
“……那謝生呢?”
她沒直呼謝懷铖的大名,但當着沈肄南的面,也叫不出‘老公’、‘丈夫’、‘愛人’這些字眼。
他們就是雇主與雇員的關系,真論‘親疏’,她跟沈肄南的關系好像更近,畢竟接觸得多嘛。
男人風輕雲淡地笑道:“謝生與我不同,他不需要經歷那些事。”
什麽樣的事,他也沒細說,但鐘娅歆已經腦補出很多驚心動魄的畫面。這可能就是親生兒子和養子的區別吧,真可憐。
她心頭一軟。
沈肄南塗完藥膏,空氣中的酒精味被苦澀覆蓋,他的手指剛碰到桌上的紗布,旁邊的姑娘快他一步拿走。
他挑眉看去,寶珍細聲細氣說:“我幫你吧。”
“看着不害怕了?”
她咬着唇搖頭。
“待會別再哭鼻子,不然外人瞧了,還以為我欺負你。”沈肄南語氣輕松的和她開玩笑,“我哪敢欺負東珠大嫂。”
大嫂就該是有閱歷、有魄力、有手腕,哪會是一個成年沒兩年、單純青澀的女孩子。
寶珍快被他的語氣逗笑,微擡下巴,人小鬼大道:“那是,我可是東珠市大嫂。”
男人望着她輕輕笑了。
他握着手杖站起來,方便鐘娅歆給他纏紗布。
小姑娘也跟着起身,貼着頸子的西裝領口朝外滑了一小截,誰也沒有在意。
沈肄南張開手臂,垂眸看着面前矮他兩個頭,腦袋堪堪達到胸口的女孩,寶珍拉開紗布,一側越過傷口輕柔地貼着,牽動另一端開始圍着他的窄腰纏上第一圈。
兩人離得很近,近到她能聽到強有力的心跳破開皮囊躍到耳邊,共振着她的。
纖細的手臂在紗布的帶動下,似乎輕輕擁上男人的腰,沈肄南提了提手臂,方便鐘娅歆,寶珍又湊近了些,為了把後面的紗布也貼上,披在身上的西裝随着她傾身的動作猝不及防落到腳邊。
像一簇開得飽滿的花在兩人的腳邊綻放。
男人抿着唇,感受到女孩呼出的氣息灑在身上,他輕輕阖上薄薄的眼皮,菱尖的喉結上下滾動了圈,半晌,他扭頭望向右手邊,不遠處的落地窗上映着他倆‘依偎’的身影,在橘黃的燈光下添了一層朦胧的剪影。
窗外,驟雨傾盆,打濕芭蕉。
鐘娅歆仔細地替沈肄南做了包紮,紗布纏得很好,她終于松了口氣,擡頭對他說:“沈生,你的傷還是要去醫院看看。”
語氣認真。
男人剛穿上那件深灰色襯衣,此刻單手系着紐扣,聞言,點點頭,微笑着應了聲:“好。”
寶珍眉開眼笑,随即背着手,扭頭,羞澀後知後覺。
她看到那扇窗簾半敞的落地窗映着他們的影子,男的握着手杖,西裝褲筆挺,大長腿上是優渥極好的身材,慢條斯理系紐扣的樣子讓人面紅耳赤,矮了兩個頭的女孩穿着純潔的露肩連衣裙,烏黑的發絲柔順地披散,勾着滑落到手臂的細細肩帶。
鐘娅歆心跳如鼓,忙不疊扶上。
沈肄南撿起地上的外套,拍了拍,拂開不存在的纖塵,重新罩在她身上。
寶珍抿着唇,頂着緋紅的臉頰看着他。
“怎麽倒像喝醉了一樣?”又是打趣。
她不知道該說什麽解釋,捏着領口,“胡說。我要回去了。”
“那我送你。”
“外面正下大雨呢,不方便,你就別送了。”
“那到門口呢?”
這是怎麽都要送她一段路了。寶珍沒想那麽深,就覺得沈生不愧是紳士,言行舉止就是妥帖讓人舒服,她點點頭,準了。
兩人一前一後從緊閉的房裏出來,外面把守的保镖面無表情,并不關注大嫂和二把手之間奇怪扭曲的相處。
野仔辦完事回來,就站在一樓大廳等候,也不上去打攪他們。聽到動靜,他擡頭看去,見兩人并肩下來。
雨勢不減,稀裏嘩啦,墨黑的天邊時不時傳來雷鳴聲。
門口,寶珍攔下沈肄南,笑道:“就到這,可以了。”
男人颔首,看了眼野仔,後者心領神會,從漆桶裏拿出一把傘,撐開,罩在鐘娅歆的頭上。
他伸手做請,“大嫂。”
外邊停着一輛車,保镖已經打開後座車門。
沈肄南站在光線交錯的陰影裏,目送車子消失在雨幕中。
…
鐘娅歆去了多久,謝懷铖就在房間等了多久。
他倒了杯紅酒,站在窗前眺望,過了會,他看到一輛車出現在視野,副駕駛下來一個人,是沈肄南身邊的野仔。
謝懷铖表情一喜,轉身進了室內,放下紅酒杯,等着鐘娅歆進來跟他彙報情況。
鐘娅歆進了別墅,野仔就走了。
貢埃對她說:“大嫂,铖哥在樓上等您。”
寶珍高冷地點點頭,上樓找謝懷铖。
“來了。”他倒了兩杯紅酒,其中一杯遞給鐘娅歆,自己喝了一口,滿臉笑意,迫不及待問:“今晚怎麽樣?”
謝懷铖的視線落到她身上披的西裝外套,那是沈肄南的,他認得!
“你們——”
“有進展,但不是特別深。”
寶珍在他跟前就挂上另一副面孔,就像阿爺千叮咛萬囑咐的那樣,寧可自己裝得清冷不好接近,也不要讓人覺得好欺負。
這招很不錯,至少配上她這張臉很有說服力。
“你給我詳細地說說。”沈肄南一而再再而三對鐘娅歆特殊,這給了他極大的希望。
鐘娅歆一副公事公辦的樣子,冷淡地開口:“我去找沈生,在門口和他聊了會,接着順勢進了他的房間。”
“嗯,然後呢?”
“之後我在房間裏勾引他。”
“得逞了嗎?!”謝懷铖急迫道。
寶珍輕飄飄看了他一眼,開始用一種蒙太奇式謊言诓他,一本正經道:“我勾引了他,沈生脫了衣服,我兩貼在一起,他的手碰到我的腰,很癢很熱,過了會,裙子肩帶被扶正,他自己穿上了衣服,西裝外套也是他給我的,怕我着涼,之後派人送我回來。”
颠倒陳述的順序和做了語言表達的方式,聽得謝懷铖一愣一愣的。
他總覺得哪裏不對,但一時間又說不上來,在他的印象裏,沈肄南這人真的很難搞,他看似待人溫和有禮,是個頂不錯的紳士,實際上刻在骨子裏冷漠,不僅僞善,而且還心狠手辣。
最重要的是,沈肄南并不是一個貪戀美色的男人,鐘娅歆的敘述裏,謝懷铖都差點以為對方被奪舍了。
他皺着眉問:“你沒騙我?”
鐘娅歆淡定地看着他,正正經經發誓:“沒有,要是裏面有半句假話,以後我賺不到一分錢。”
這是毒誓了。
謝懷铖的懷疑打消幾分,點點頭,露出笑來,“你做得不錯。”
寶珍高冷地接受,心底懸起的大石塊終于落下。
幸好謝懷铖好騙。
呼。
“錢呢?”她問。
“早就準備好了,在那放着。”
謝懷铖擡起下巴點了點。
鐘娅歆順着看過去,啞光的桌上放着一疊鈔票。
她拿起清點數額,确定無誤後,又放在耳邊聽嘩啦啦的鈔票聲。
真美妙。
這時,謝懷铖突然問她:“還有一件事,沈肄南是不是受傷了?”
他派人埋伏,就是為了給鐘娅歆鋪路。
這有了傷,一時半會也好不了,再加上兩人相處時間又久,一來二去塗個藥,擦出點火花,很正常的事。
有時候計謀不需要多好,踩到點子上才是本事。
謝懷铖覺得自己一點也不比沈肄南差,都是那群老不死的以及底下那些人不服他。
他怎麽會知道沈生受傷了?
聞言,寶珍聽鈔票聲的動作一頓,擡眸盯着謝懷铖。
橘色的燈影下,他對上鐘娅歆那雙黑黝黝又清冽的瞳孔。
“問你話,你看我幹什麽?”
“他沒有受傷。”寶珍再次撒謊。
她再笨,也知道沈肄南受傷的事跟謝懷铖脫不了關系,真要暴露了,他又使壞怎麽辦?
這位財神一號,就是個錢多的大壞蛋。
沈生真可憐。
謝懷铖突然打了個噴嚏,揉揉鼻子,皺眉道:“沒有受傷?”
怎麽回事?貢埃不是說受傷了嗎?
“衣服都脫了,有沒有受傷,我還不知道?”
“脫了衣服還剩褲子啊,你就這麽篤定?”
鐘娅歆跟貢埃比起來,謝懷铖還是相信後者。
他開始埋怨,“你怎麽就不知道努把力,讓他把褲子也脫了!”
寶珍的太陽穴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