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禮部尚書一家的确很高興,禮部尚書名孫天仁,一妻三妾,膝下兩子一女。本來他的生活很滿意也很美滿,可是一切從沈墨入朝以後都慢慢變了,他的孩子,他的官位,他曾經幸福的世界慢慢褪了顏色對他重新露出猙獰。他不甘,他怎麽可能甘心,看見薛谷的第一眼,血紅的殺意染紅了他的心。
他沒想到皇上如此輕易就察覺了所有的答案,暗地裏卻保下了他們。他的府外有着萬千的平民叫嚣着要取他的性命,禁軍一站,無人敢闖,他的安全毫無威脅。當一家人正在高興和僥幸時,卻發現自己的小兒子不見了,尋遍府內的每個角落,沒想到卻找到了一具冰涼的屍體,就死在了當初和薛谷的婚房裏。他是愛着薛谷的,懦弱和愚孝讓他一再對父親讓步最後害了薛谷的性命,在知道薛自己的愛人以那種悲慘的方式死去之後,他也不可能茍活。只願在黃泉路上追上薛谷,告訴他對不起,告訴他他是真的擁有過愛情。
顫顫巍巍的伸手摸上早已冰涼的胸膛,禮部尚書登時就暈了過去。這是他的老來子啊,自幼聰穎最為優秀的兒子啊,就這麽自殺了。老妻抱着兒子的屍體實在是受不了了,沖着禮部尚書的老身子就是一陣拳打腳踢:“你這個老畜生,把我的兒子還給我。你這個喪心病狂才該去死,你應該被皇上千刀萬剮,你殺了我的兒媳,害了我的兒子,你不得好死。”鮮紅泛着惡毒的汁液的雙眼将孫天仁狠狠地吓了一跳:“快來人啊,救我。”
老妻是真的想要殺了孫天仁,發起狂來力氣奇大無比雙手掐着孫天仁的脖子,怎麽都不讓他喘氣。孫府登時亂作一團。
府內一片混亂,府外亦如是。
人們對禮部尚書一家所犯的罪行忍耐已到極限。在皇上包庇老臣,遲遲不下處決時,他們就聚在了這裏,雌兒們則跪在了紫禁城城門口。皇上還是置之不理,甚至派兵保衛了孫府。現在人們的輿論已經走向了一個詭異的方向,皇上的視而不見顯然激起了他們的憤怒,所有娶了雌兒的世家全都被他們所诟病,一件一件不平的事被人們重新提及或者剛剛揭穿,沸騰的怒氣,群體的影響,一切都走向不理智的崩潰邊緣。
小小不知道皇上為了什麽此次如此沉默,帶着雌兒們便跪在了城門口。每每回去,一雙腿都是麻痹,無法動彈。沈墨心疼:“小小,我們別跪了,再跪下去你的腿就怕是要廢了。還有那些雌兒們,要是真的有個什麽好歹,自己的生活也都全毀了。”小小無奈:“沈哥哥,我自己是個大夫,這些當然知道。可是皇上遲遲不處置,薛谷死得那麽慘,難道就這麽算了嗎?”“小小,我昨日聽說,禮部尚書的那個兒子自殺死了。”小小的眼登時瞪得銅鈴大:“又是一條人命。他,他是因為我嗎?我這麽做是不是錯了?我不是想要害他的。”沈墨連忙摟住小小顫抖的身子,怪自己這張大嘴嘴快:“小小,別把這怪在自己的頭上,我們都知道,他不是因為誰,是因為他自己。”小小還是埋在沈墨的胸膛,不肯擡起:“沈哥哥,小小心裏還是難受。為什麽他們深愛着彼此卻等來了這麽個結局?他們都羨慕我,說我幸運,現在我承認了沈哥哥,遇見你是我一生最幸運的事。”沈墨吻上小小的紅唇,兩人倒在床上,放下了帷幔。
床笫之間,小小總是喜歡握着沈墨的手,面對面的接吻。氣喘籲籲,神色朦胧之間,他還是能感受到沈墨強烈的溫情存在。沈墨對他什麽都依着,在床上也不例外。這次小小主動爬到了沈墨的身上,在沈墨熾熱的注視下紅着臉吻着沈墨的唇。
第二日,沈墨神清氣爽的起了床,吻了吻還在熟睡的小小的臉頰便進宮面聖了。這事他不可能讓小小一個人扛,何況他知道皇上遲遲不下旨懲處禮部尚書的真相。
皇上是個年輕的皇帝,雖然他手握兵權,政績卓然,可他畢竟年輕,親政的時日尚短。偏偏他卻有很多想做的事,一件比一件艱難。眼下他想要做的就是制衡世家的力量。這不是小事,一旦成功,就又是一場社會的變革和權力的動蕩替換。後世的史學家評論雍高祖的帝王生涯的早期就是變革。他從暗殺端親王,真正坐上皇位開始,所做的就是一直變革。當官的新上任還要燒三把火呢,何況是皇上,像雍高祖這麽上位就開始折騰的皇帝不在少數,可是他成功了,這就是他的不凡之處。就像這次,他想要撼動盤踞大雍數百年來的世家的力量簡直是天方夜譚,可是這次他偏偏也成功了。
這場變革的開始所有人都始料不及,不過是一個雌兒的虐死,可是現在事情的性質已經在皇上的推遲和掩飾下漸漸改變了。人們開始由憤怒轉向行動,雌兒們地位上升帶來的社會動蕩和改組尚未完成,人心并不安穩,社會關系也有些處于癱瘓狀态。在這個節骨眼上,偏偏出了這麽一件不平事,人們出離的憤怒和對現實的不滿有了一個爆發的導火索,也将社會上一次變革帶來的隐患徹底點燃。人們開始憎恨那些一直高高在上的官員和世家們。他們中不少人甚至成立了組織,攔截官員,搶劫府院。
朝上,京中,大雍,人心惶惶。皇上也不知在想什麽,眼看着自己的江山不穩,大臣們的折子日日堆積如山,就連剛剛安穩不過幾年的蠻夷們也是對大雍的近況多加刺探,伺機而動。皇上還是日日氣定神閑,毫無動作。沈墨不相信如此奸詐如此狡猾的皇上會真的毫無動作,偷偷看了皇上下的密旨,這一看沈墨是真的服了,因為皇上是真的什麽都不打算幹了,旨上只是暗地裏命令百官不可傷害百姓的性命,他們沖擊那些世家,便不要過多理會。皇上是什麽都不幹,可這才是真的狠啊。借百姓的手慢慢消磨那些世家的力量,這一招借刀殺人皇上是幹的真徹底。
沈墨是皇上的近臣,對皇上的德性了解得一清二楚。他這個占有欲極強的人怎麽可能真的容忍自己手上的江山長期處于飄搖的狀态,再說蠻夷們一直在邊界虎視眈眈,國內出現大面積動亂就極有可能引來他們的再度南下侵略,皇上不會冒這個險。一個月,這樣的混亂頂多只會維系一個月,皇上就會出手治理。
果然,一個月後,皇上就出手了,一道聖旨,命令軍隊将那些帶頭鬧事者找起來收監全都送至上京處置。軍隊訓練有素的士兵出手那些民衆集合的烏合之衆哪裏敵得過,那些好事者輕輕松松就全都被抓起來了一個一個捆着送入上京。可是在押送的途中,一個世家奴隸奉了主人之命,混在驿站的小二之中,對那些犯事者的飯菜裏投毒,那些人可憐的一個不落全死了。
積累了一個多月的世家和民間大衆的仇恨徹底爆發。事發地幽郡發生起義。
皇上等的就是這一刻,他收到消息的當天立馬派兵部尚書帶三萬兵馬去幽郡進行疏通。注意,這裏是疏通,不是鎮壓。皇上千叮萬囑,這次不是起義,只是民衆的感情比較極端的爆發方式而已。那些起義的民衆并不憎恨朝廷或者說并不憎恨皇上,他要去做的就是打着皇上的名義對這兩方堂堂正正的——和稀泥。沈墨也被命令前往,不過他的秘密任務是搜集那些世家不法的證據。有沈墨在,就意味着輿論同情的一方在他們的陣營,起義的怒火才能确保不會燃到他們的頭上,和稀泥拖延的任務才能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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開拔在即,兵将都點好了,皇上才發現自己還漏算了一個麻煩——薛一清。
薛一清對着皇上所說的大局可不懂,他只知道皇上包庇了禮部尚書,沒讓他為自己的阿谷償命。小小勸着其他雌兒都走了,唯有他獨自一人還跪在紫禁城門口,現在大軍開拔,按例應該在城外列隊等待皇上的檢閱和鼓勵,可是現在,跪着個雌兒,算是什麽事?
皇上無奈,雲硯和小小也是當衆下跪為薛一清求情,為免在三軍之前丢臉,他索性寫了一道處置禮部尚書聖旨塞到了他的懷裏叮囑他大軍回來後在做宣讀。如此,薛谷也算是讨回了一個公道。
開拔之日,皇上豪情萬丈,鼓勵三軍,卻沒想到這是他親政以來将要面對的最艱難地一仗。這艱難之說,并不是說敵人有多兇殘,而是敵人實在過于龐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