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幽郡情況比他們來時設想的要好得多,起義軍井然有序,穩穩地占據沿呂江一岸的半壁江山。官府和他們隔江對立。
你不要以為這是壞事,實際上如果起義軍真的只是一群烏合之衆,他們就容易無紀律,在幽郡燒殺搶掠,無惡不作。這才是真的糟糕至極。沈墨看到幽郡的百姓生活還是較為安穩并無大量的遷徙,說明這裏的情況尚未失控。他們來和稀泥成功的幾率也更高。
在小小看來,這一切都顯得奇怪,奇怪至極。相對于他們來的這一路的草木皆兵,幽郡本身的情況反而可以稱得上是一派祥和。一般民間的起義是人們對現有統治的不滿,他們極有可能做的事應該是第一時間摧毀當地的政府以及他們所厭惡的官員和大戶的府邸,可是在幽郡,這一切都沒有發生。這樣的不尋常通常只有一個解釋:起義軍有一個極為厲害的領導者。
小小和沈墨下了馬車,掃視身邊依舊熱鬧的大街,對視一眼,一切盡在不言中。
郡守将衆人安排妥當已經是晚上了,兵部尚書身負皇命不敢懈怠,也顧不上休息。拉着郡守連夜開會。
郡守是個名馮玉的中年男子,在官場多年早是人精一個,聽見尚書如此提議連忙點頭應允主動自去将沈墨二人請到自己的書房。馮玉看見小小,畢恭畢敬的行了個禮:“下官馮玉參見睿郡王。”這是小小第一次被人以大雍睿郡王的身份相敬,一時有些不習慣,連忙點了點頭将人扶起。馮玉經這一扶就知道這個傳說中受盡天恩的睿郡王是個好相處的,倒是他的丈夫——沈墨沈大人,一言不發的一看就不是好相與的。
人到齊,尚書汲汲的便開口詢問幽郡具體詳情。馮玉也不含糊将實情一一道來。這起義軍自命為天軍,打得便是替天行道的旗號。雖然口號毫無新意在這動蕩的時間裏卻是極為受百姓歡迎。馮玉自己也還不知他們到底謀劃了多久,是如何策反這數萬的民衆,只是好像在他們起義的那一晚,一夜之間幽郡便淪陷了大半。
小小問道:“不知這天軍的領導者是誰?”
馮玉為難的搖了搖頭:“下官慚愧,現在還未查到那領頭者是誰亦不知其來歷,只知道他們都稱他為天君。”
“那他的面貌你可知道?”小小追問。
馮玉甚是羞愧的搖了搖頭。尚書不大關心那個什麽天君,見小小不再發問就拉着馮玉到一旁詢問天軍的兵力和布防情況。沈墨和小小聽完馮玉的回答都顯得心事重重。
晚間回房,小小摟着沈墨的腰,在他的胸膛蹭了蹭:“沈哥哥,這天君看來是個厲害的人物。”沈墨點頭,小小接着道:“只是不知我們的驚馬遇險之事是不是他幹的。”沈墨停下撫摸小小的背脊,面色嚴峻:“他幹的幾率很大,有這充分的動機。我們到此處的确對他極為不利。可是我奇怪的是那次事件明顯是沖着我們二人而來的,可是大軍的指揮權并不在我們手上而是在兵部尚書之手,若真是那天君幹的,他想要的不過是除去我們這支援軍。既然他有接近我們的本事,為什麽殺戮的目标我們,而不是尚書?”
小小也是想不明白,這的确說不通,他自己不過是大雍一個有名無實的郡王,沈墨現在也不過是朝廷的一個二品大員管的還是那刻板的工部,天君的确沒理由費那麽大勁來取他們的性命。小腦袋轉了幾轉,突然安靜了下來。
“沈哥哥,若是排除天君行刺的可能,那麽現在就只有兩個可能,一個是那些世家派人來取我們的性命,還有一個就是,就是皇上。”
沒錯,這是最有可能性的可能,沈墨知道若是這道選擇題的答案是後者,對于小小的感情來說是極大的傷害,他甚至已經将太妃,皇上和雲硯當做了自己的家人。現在告訴他,自己的哥哥要殺了他和他摯愛的丈夫無疑是個巨大的打擊。沈墨在黑暗裏只能一遍又一遍的強調這只是可能,其實他們現在還有很多可能來選擇,畢竟現在的大雍想要沈墨和小小性命的人很多。譬如朝中那些被削弱勢力觸犯了利益的大官和一衆皇親國戚,譬如民間那些抗議雌兒地位提升的黑暗組織,更近的說,譬如他們一路同行的兵部尚書。
兵部尚書周延是個老臣了,雖說他和沈墨他們并沒有直接的仇怨,可是他所結交的那些好友這些年都被沈墨整過,再說他的兒子,也是娶了個雌兒當正妻。沈墨二人細細回想,在他們出事的當日,周延始終都未出現過。大雍朝的睿郡王和與他身份相當的朝廷命官遇險,作為軍隊直接領導的周延卻始終不出現,這顯得極不正常。若真的是周延,那他下手也極為方便,他和小小現在豈不危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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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墨暗暗地覺得頭疼,這真是前世作孽啊,不知不覺就結下了這麽多個仇敵,平時他是不敢輕易出門,現在嘛。唉,果然人說改革的人死得快。現在他已經是選擇太多,看不清找不到真相了。但願,答案不是最糟糕的那個。
“小小,快睡吧,明日我們還要跟着馮郡守探查幽郡,看看布防情況,會比較辛苦。”
“嗯。”
第二天,沈墨和小小睡到日上三竿才起。沈墨看看窗外的日頭,暗道不好,他們昨日約得是清晨,現在都是正午了。他急忙披上外衣,打開門看見一個面容清俊的雌兒立在門前。那小厮看見沈墨便作了個禮:“大人,我家大人和那位尚書大人早早便走了,我家大人看見大人和郡王未醒就未打擾,留下柳兒在此伺候。”
“糊塗。”沈墨狠狠一拳打在門上,吓了那自稱柳兒的小厮一跳,小小也被吓醒。沈墨陰沉着臉,将門碰的關上。
小小急忙起身,為沈墨倒了杯水,擔憂道:“沈哥哥,怎麽了?”若是單單因他們錯過與郡守今日之約一事,沈墨并不會如此生氣,但他不知道在他醒來之前,沈墨發現了什麽。
沈墨手裏握着精致的瓷杯,緩慢的旋轉,臉色晦暗不明。
“小小,我們被下藥了。”
“什麽?在哪裏?茶裏?那你快別喝了。”小小眼瞪得銅鈴大,上前就奪下沈墨手裏的杯子将裏面的茶水給潑了。
“沈哥哥,是什麽藥?”
“迷藥。”他和小小昨日雖睡得晚了些,可是按他平日的作息,在他上早朝的時刻生物鐘就會将他叫醒,也不至于會錯過今日共同考察幽郡的約定。可是他沒有,不但他沒有,就連小小都沒有。剛剛他起床,頭腦還迷糊的很,直到他聞到了那柳兒身上的香氣。那柳兒想必也是知道的,對着自己一個勁的發媚妄圖吸引他的注意力,可惜沈墨絲毫不将他放在眼裏。那若有若無的香氣不過一縷,沈墨腦子的混沌頓消,若他還不知道昨晚中了迷藥,腦子便真的是被迷藥迷壞了。
那柳兒早就走了,卻換了兩個高壯的大漢把持着房門。小小想要自己去廚房為沈墨做點茶點,他們都是不許。
看這樣子,是想将他們軟禁在此處。
小小到底沒經歷過什麽生殺之事,現在難免心慌。他着急的在房內踱來踱去,不停地問沈墨:“沈哥哥,這可怎麽辦啊?”沈墨被他晃得頭暈,将人一把抱住:“現在着急也是無濟于事,小小,冷靜下來,用你聰明的腦瓜子幫沈哥哥想想,現在到底是個什麽情況?”
安撫了再安撫,勸慰了再勸慰,最後還搬出了在宮中受太妃教養的吟書,小小才徹底的安靜了下來。他現在不能慌,他和沈墨還要活着回去見吟書呢。
沈墨見小小在懷裏安靜了下來,才緩緩道:“現在敵友情況不明,我們對外界的情況也是一無所知。不過還是有一件好事,那馮玉看來并不想殺我們。昨日看他的情景對你我還是多有尊敬的,不過他為何對我們下迷藥,将我們軟禁在此,我還沒有頭緒。”
沈墨想了一想,補充道:“還有那兵部尚書,現在也不知他是和我們一樣被軟禁還是和那馮玉是一夥。那柳兒說他和馮玉早早便走時眼神有些閃爍,想必是騙我。”
“那我們路上遇刺之事很有可能是尚書幹的。”
“嗯,現在看來極有可能。最起碼,他和我們不是友人的關系。”
“昨晚他和那馮玉顯得較為熟悉,之前可能接觸聯系過。可是我們也不能據此确定他和馮玉之間的關系到底是什麽?他到底是敵是友,我們現在還是很難分清。”
“嗯。”
“那就是說,我們現在還是什麽都不知道。”推理了一遍又回到了原點,小小又有些焦躁。
“小小,稍安勿躁。說不定按我們現在的情形,什麽都不知道才最好。”
小小抱住沈墨,将下巴擱在了沈墨的肩上:“沈哥哥,小小還是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