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錢貴”現行
第30章 “錢貴”現行
法會居然在奉仙廟。
魏澤眉頭一皺,複又舒展開來。
他想過當今聖上荒誕也沒想到過荒誕至此。
似乎又覺得有些好笑,耳邊響起那夜少年的質問,“所以,僅僅因為這四字,就算是他滅了你的九族,讓你以殘缺的身體活了下來,你還是會為他效忠?”
不想了,想那些沒用的。
待他攜蘇芩走進奉仙廟,法會早已開始進行,只見原本擺放歷代帝後牌位的靈臺上空空蕩蕩,取而代之的是一排排燃燒着的排列整齊的紅燭。
殿宇中央,以紅線纏繞成八卦陣,陣中心有一身着青布長衫的面上留須的清瘦道人,手裏拿着一串銅錢劍,時不時的往空中一刺,嘴裏頭還絮絮叨叨的,不知念些什麽。
突然,那道人站定,從腰間摘下一只酒葫蘆,仰頭猛灌一大口。
而後高高舉起手中的劍,“噗——”的将口中的酒一并噴于劍上。
剎那間,沾了酒的部分銅錢,在燭光的照耀下,竟顯出了赤紅的光澤,像是血染一般。
這道人見狀,松了一口氣般,垂下手臂,道:“妖孽煞氣已盡數除盡,銅錢劍上的暗紅,便是貧道斬殺的妖孽之血,聖上日後可以安心睡眠了。”
蘇芩:“……”就這樣子胡亂捅兩下,就叫除妖啦?還有那個什麽銅錢劍上的暗紅,別以為我之前沒看到你往酒上噴了什麽?不就是最簡單的中學化學嗎?
別人不知,蘇芩這個受過9年義務教育的21世紀靈魂還會不知道?
“好 ,真好!”皇帝拍手叫好,直到此刻他才看到魏澤,雙眼一亮,亢奮的與魏澤招手道:“愛卿快來,朕給愛卿介紹青城觀來的仙師!”
“仙師,這是朕最得力的愛卿,西廠大都督,魏公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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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澤候在門外許久,聽聞皇帝的召喚,沉眸上前,“參見聖上。”
蘇芩也立馬跟上魏澤,“拜見聖上。”
“喲,小黑子也來了。”
“嘿嘿。”蘇芩敢怒不敢言,低頭愣笑。
那方士端着一副仙風道骨的氣派,擡着下巴,覷了覷魏澤,一臉不屑,“是個閹人,殘缺啊。”
蘇芩:“……”你才殘缺了!心靈殘缺!
魏澤倒沒什麽反應,依舊平靜的朝道人作揖,“見過仙師。”
蘇芩:“拜見仙師。”啊呸,臭神棍!
許是吃了上回的教訓,此次法會,皇帝老兒只喚來了魏澤,現場不見任何文武百官,蘇芩心道,算皇帝聰明了回,若是文武百官在場,看到原本供奉的歷代皇帝廟宇成了如此烏煙瘴氣的模樣,還不得氣的當場拔劍,改朝換代啊。
當然想歸想,古代君臣觀念根深蒂固,除非是沒讀過書的亂臣賊子,否則在這些百官的觀念中一律奉行的是“君要臣死 ,臣不得不死”的準則,輕易不可動搖。
思及此,蘇芩又忍不住拿眼睛瞟了瞟魏澤,魏澤作為這個封建統治王朝下的大臣,就算效忠的人老色無狀又昏庸至此,甚至拿他取樂。他也不是得恭恭敬敬的。
“诶……”蘇芩幾不可聞的嘆了口氣,連她自己都沒有意識到,她竟然開始心疼起了魏澤。
“愛卿,來來來,朕賜你一個好東西。”那皇帝老兒說着,便從兜裏寶貝似的掏出了一個瓷瓶,從中倒出了三粒紅丸。
自己咽了兩顆後,将第三顆遞給魏澤,“愛卿啊 ,這可是好東西,是仙師沒日沒夜的替朕練出來的延福丹,朕特賜與愛卿同用。”
蘇芩支棱起來:“……”什麽延福丹,不就是一些朱砂混上些不明有毒的礦物質,古代科學技術發展落後,道士練丹不管有多沒毒 ,甚至就連水銀也往裏加,丹藥吃死人都是常有的事。
難怪剛剛她便覺得這皇帝老兒,看起來有些古怪,如今只是一看,雙目赤紅,嘴唇烏黑,怕是重金屬中毒了。
魏澤你可千萬別吃啊。
“謝聖上賞賜。”
魏澤沒有拒絕的權利,當着聖上的面,将丹藥吞了。
蘇芩:“……”算了算了,一會想方設法讓他吐出來便是。
見魏澤将丹藥吃下,皇帝滿意的點了點頭,道:“愛卿,朕聽說,你從刑部提走了貴公公?”
“禀陛下确有此事。”
蘇芩心裏頭一咯噔,不由得忐忑了起來。
“嗯,愛卿真是幹得漂亮”。
皇帝老兒不按常理出牌,笑着拍着他的肩膀,魏澤低頭,“臣惶恐。”語氣卻沒一絲惶恐。
“愛卿說的什麽話。”那皇帝老兒竟道:“朕也覺得,齊嫔之死與貴公公沒有關系,愛卿啊,多虧了你呀,要不是你,朕這回可就濫殺無辜了。”
蘇芩:“……”沒想到你這老頭子還是個演戲的料,在座的誰不知事情的真相,演給誰看啊。
“李公公。”皇上喚到,李公公從門外小跑入內,經過蘇芩身邊的時候,蘇芩明顯的看到李公公的臉上青一塊紫一塊的,身子也有些佝偻。
果然,伴君如伴虎。
“準備車馬,朕要親自前往西廠赦免貴公公。”
蘇芩:“……”想起一出是一出。
李公公:“奴才領命。”
……
西廠大牢裏,因魏澤一行人去法會的緣故,錢貴被暫時關押入了西廠诏獄的空牢內,環境比刑部好的不是一星半點,原是此處并不是關押死刑犯的死牢,僅僅只是嚴刑逼供的過渡關押所在。這兒刑具極多極殘忍,進了這裏頭的饒是鐵皮嘴也能撬出線索來,但錢貴關在此處并不存在任何逼供的需要,因此待的算是舒坦。
夥頭大爺怕錢貴餓着,私自給他開了小竈下了一碗打鹵面,親自端到牢裏,臉上洋溢着笑,“師傅 ,俺給您送面來了。”
行至牢前,只見那錢貴蹲坐在角落,頭低垂着,并沒有任何反應。
“師傅,師傅您睡着了嗎?”夥頭大爺喚來兩聲,也不見動靜,于是索性将面放下,道:“師傅,醒來自個兒吃,徒弟先走了。”
夥頭大爺這邊剛放下面,擡腳正欲離開,身後竟悠悠的傳來了錢貴的聲音,“……走什麽呀,這麽急。”
夥頭大爺立即笑盈盈的回頭,“師傅您醒啦?”
餘光瞥到了牢裏的人影,笑容凝結在了臉上,若身後的這位是錢貴 ,那關到牢裏又是誰?
“怎麽啦?怎麽不回頭了?”
最後一聲竟成了清麗的少年音,夥頭大爺動也不敢動,只覺得自己的肩膀被強行掰了過去,面前的人根本不是錢貴,而是一個面貌全然陌生的十來歲少年?
見是個人,大爺那一顆懸着心便松了下來,拍着胸口道:“你這哪裏來的小子裝神弄鬼的做什麽?吓死老人家了,是擅長口技嗎?”
大爺以為這少年是故意模仿錢貴的聲音吓唬他,于是道:“大爺我一把年紀了,可不經被這麽吓。”
而後又問,“你看起來倒是很面生,是那個宮裏頭的太監 ,是和貴公公交好,特前來看望嗎?”
那少年眯着眼睛回道:“是呀。”
大爺确有些摸不到頭腦,疑惑道:“你來這裏多久了 ,為何我沒有看到你?”
“那是因為,我一直都在這裏呀?”
“?”
“忘了說,大爺你的甜湯真好吃,就是味太淡,若我來做,非放滿牛乳不可。其他的意見我也給不出來了,等改天學會了做菜再教你,也不枉費你喊我的一聲師傅。”
那少年一邊說着,竟如蛇一般将身子扭折的穿過了牢房的僅一指寬的栅欄,而後隐沒在陰影中,原本一動不動的錢貴站了起來。
“妖,妖怪……”
夥頭大爺被眼前的一幕吓懵了,他活了60餘年,哪裏見過這個,錢貴睜着一雙綠油油的亮眼睛,同那少年一般,一邊咯咯笑着,一邊将身子塞出了牢房,塞的那是吱呀作響,仿佛有人在拿刀剁排骨。
大爺腿軟跪地,瞪大了雙眼,驚恐道:“……你不要過來啊。”
頂着錢貴身體的少年向他走近,聲音清亮道:“正好換個身份,這個死太監的身份,太不方便了,不如大爺你受人尊重,也好去其他地方......”
大爺親眼認識到這少年是個什麽東西,聽到從他口中說出這話更是汗毛倒豎,心想着,恐怕今日橫豎是躲不過了,閉上眼睛準備等死。
誰知,突然間人聲鼎沸,睜眼一看,竟是都督大人帶人前來,電光火石之前,錢貴哦不妖孽便被捆成了粽子,匍匐在地。
“錢貴”:“......”
那時刻緊跟着都督大人的小太監麻溜的上前将他扶起,“大爺您沒事吧。”
“嗚嗚嗚,小黑子沒想到人不可貌相,你竟是個心善的。”
蘇芩:“.....”大爺您還是躺地上吧。
“錢貴”地上扭動掙紮,卻是徒勞,惡狠狠的瞪着魏澤,“你這會兒不應該在什麽勞什子法宴嗎?怎麽會在這裏!”
魏澤蹲下身子,捏着他的下巴看了一會兒,而後嫌惡的甩開,“咱家沒猜錯,果然是你,這會兒你的真身囫囵在錢貴身體裏頭了吧?”
“錢貴”咬牙切齒,“你是什麽時候認出我的?”
明明,明明他這一次幾乎沒有破綻,怎麽會?怎麽會!
“想知道你是什麽時候露出馬腳的嗎?”魏澤惡劣的一笑,“求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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