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外在形象

外在形象

波本是個神秘主義者,神秘到沒人知道他身在何處,也沒人知道他在做什麽。最神秘的時候,持續失聯一周都毫不稀奇。有類似的一次,基安蒂(或者卡爾瓦多斯,是誰都不重要)有事找他,郵件和電話都聯系不到人,氣得她差點兒沒忍住摔了手機。她怒氣沖沖地告到琴酒那裏,指控這個男人形跡可疑,誰知道他都在幹些什麽。琴酒還沒說話,倒是貝爾摩德聽了,抽着煙哈哈大笑起來。

貝爾摩德說:算了吧,親愛的,誰還沒點自己的小脾氣呢。

基安蒂誇張地做了個嘔吐的動作:呸!誰是你親愛的!

但她沒有再繼續問了。她雖然與貝爾摩德合不來,但道理上卻不得不承認這女人說得對——經驗表明,那些抱着不可告人的目的加入組織的老鼠,向來出在表現得最為乖順的那一批人裏,因為他們心虛,所以總會不自覺地表現謹慎。

以上結論出自伏特加之口,他在琴酒身邊待得久了,自然而然地總結出了自己的一套抓老鼠門道,并在某天的幹部聚會裏說給了酒搭子蘇格蘭。

蘇格蘭深以為然,但轉念一想,又說:但條子難道就不會學聰明嗎?

伏特加不屑地把杯子砸在吧臺上,化了一半的冰塊發出嘩啦啦的聲音:條子哪兒有那麽聰明?真正的聰明人怎麽可能去當條子。

黑麥威士忌突然插話:那真正的聰明人都在幹嘛?

伏特加驕傲地擡起頭:看看我們都在幹嘛。

黑麥:……

蘇格蘭:哈哈哈哈。

說到底,無論貝爾摩德還是伏特加,他們本質上揭露了同一個道理。壞人的形象千奇百怪,但聰明又厲害的壞人往往都個性鮮明,簡單來說,都有些自己的脾氣。

琴酒算是一類,大概是最符合普羅大衆對職業殺手的想象的那種:心狠手辣、陰沉暴戾,永遠都裹在黑漆漆的衣服裏,帽檐壓得很低,連眼睛都只露出一只。貝爾摩德偶爾懷疑他的日常穿搭都是從影視劇裏抄襲來的,而且專挑那些古早電影。她不止一次抱怨過琴酒糟糕的衣品,這時候使用的正面教材往往是波本。

知名奧斯卡女演員斷言:現在的□□電影裏,流行的形象是波本那種衣冠楚楚的變态,或者說叫斯文敗類。

波本皮笑肉不笑地說:謝謝誇獎。

貝爾摩德沒理會他的陰陽怪氣,想了一下,又說:要說蘇格蘭,那就更厲害了。哪個導演能好好地塑造表現出一個蘇格蘭式的反面人物,一定會大獲成功。

有人問:波本和蘇格蘭有什麽區別?不都是看起來人模狗樣的混蛋嗎?

貝爾摩德幽幽答道:你說錯了,波本是看起來人模狗樣,但蘇格蘭是真的人模狗樣。

說完,她吐了一口煙,補充了一句:當然,這不妨礙他們都是混蛋。

問問題的人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感覺自己懂了,但好像又沒完全懂。

但至少有一點毫無疑問:這些個拿到代號的幹部成員無一例外都是混蛋,表裏如一的混蛋,或是表裏不一的混蛋。琴酒是前者的典型,蘇格蘭是極端些的後者,波本大概介于兩人之間。簡單來說,在組織裏,害怕琴酒的人和害怕蘇格蘭的人一樣多,盡管無論長相還是脾氣,蘇格蘭都顯得溫和許多。但如果你親眼見過他如何用一成不變的溫和的聲音談論殺人放火,如何像談論天氣一樣談論血淋淋的生死,到時就會立刻發覺,無論外在形象是怎樣的大相徑庭,這一群人本質上都毫無區別。

但蘇格蘭竟然是個條子。

這件事曝光之後,一度在組織上下引起了軒然大波。有成員問:他真的是條子?是我理解的那種條子嗎?抓壞人的那種?

伏特加遭遇了史上最嚴重的打臉危機,接連幾天都縮在琴酒身邊不敢吭聲。波本遇到貝爾摩德,嘲笑奧斯卡女演員竟還是看走了眼。貝爾摩德笑了笑,為自己辯解道:至少我那句話沒說錯不是,蘇格蘭是真的人模狗樣。

波本冷哼着翻了個白眼:我是看起來人模狗樣?

貝爾摩德反唇相譏:如果你再不控制一下表情管理,看起來也不人模狗樣了。

波本沒再理她,轉身便走,途中與幾個沒有代號的底層成員擦肩而過,清楚地聽見了他們低聲議論蘇格蘭的聲音。他突然想起了進入組織之前的事,降谷零和諸伏景光花了很久的時間,用來研究如何才能僞裝成一個壞人。他們得到了不少研究成果,但最後沒有幾條事項得以付諸實踐。比紙上談兵要更具說服力的實際經驗告訴他們,世上最高明的僞裝就是放心地做你自己。于是波本照舊像降谷零一樣執拗又嚴苛,蘇格蘭照舊像諸伏景光一樣待人溫和。唯一需要做出一些細微調整的,只是要在那張與過去如出一轍的皮囊底下,讓自己成為一個徹頭徹尾的混蛋。

那是很簡單的事,他想,蘇格蘭就很成功,畢竟直到現在還有人不敢相信他是個條子呢。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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