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夏山如碧

貳   夏山如碧

深居俯夾城,春去夏猶清。

天意憐幽草,人間重晚晴。

剛下學歸家的吉安接了母親遞來的一盞茶正牛飲,忽聞母親話語,茶盞咣當一聲砸碎滿地。

“娘你說什麽!”吉安眼睛瞪的溜圓,驚愕道。

“我說暖暖!今日定親了……”母親恨鐵不成鋼地睥他一眼。

“……別胡思亂想了,人兩家接觸好久了沒敢和你說,今日納征吶,是給李老爺續弦的,那可是咱們容城第一大戶啊,兵荒馬亂的生意這麽難做,她父親正缺這樣大鄉紳的支持……”

吉安懵了一剎。

怎麽會呢?

娘在說什麽?

和誰定親?

自己怎麽不知道呢?

前不久踏春的照片還好好的放在包裏呢……

吉安翻牆進去,咚的一聲,重重摔在地上。

這在平日,一準被人逮着,可今天府裏人流如織,都快上燈了,大家都還忙的不可開交,沒人理會牆角摔的四仰八叉的小賊。

他看到一擔一擔系着紅綢花的聘禮,從二進院門一路擺到正房門前。

來來往往的人臉上都挂着喜慶的笑容。

吉安弓身穿過穿堂,溜進後院,走近無人的荷花塘,暖暖的閨房就在荷塘後面。

偷偷摸摸地行走,冷不丁,和荷塘邊的暖暖打了個照面。

夕陽的最後一點餘晖收在天邊,暮色四合。

她一個人在塘邊看荷花。伶伶亭亭地被夜色包裹着。

正院喜氣洋洋,後院昏暗冷清,少女安安靜靜看着他,沒有喜悅,也不悲傷,看他狼狽模樣,也不驚詫,似乎都無話可說。

吉安被這無波無瀾的眼神,一下子釘在了原地。

“暖暖……”

“有事?”

“我來送照片給你!”吉安渾身上下摸了個遍,沒帶……

“……忘帶了……”

“拍的好看嗎?”

“好看!”

“……”暖暖笑了笑,似乎這樣就夠了。

夜風蕩起,蓮葉随風起伏,把清幽的荷香送了些上岸。

“暖暖……花很香……”吉安喃喃。

“嗯。”

照片到底沒有來得及送出去。

暖暖就出嫁了。

給李老鄉紳做了續弦,為焦頭爛額的父親在這亂世求得一線生機。

洞房花燭夜,老人推門進來坐在他年輕的新娘旁邊打量着,姿态随意,漫不經心。

他早已過了娶親會喜悅的年紀,只覺疲累。

小新娘在紅蓋頭下瑟縮着,他看了看她交纏在一起的細細的手掌,開口:“你擦了什麽,這麽香?”

“……先生……應該是花香……”

“唔……你父親都和你說了吧?”

“……嗯。

“可有閨名?”

“……暖暖……”

老鄉紳若有所思:“暖暖……世道炎涼,這倒是個好名字。”

1910年,容城。

初冬,陰霧霾霾。

于元成正在上課,腿疾總在陰冷中發作,痛不欲生,他勉力支撐着,課講的不由得跑了題:“同學們,國者,生民聚落之域也,中華文化因此傳承數千年。無論朝代如何更疊,民生文化從未間斷,它必是悠久于國家續存的;而每一個朝代,它的歷史更需傳承于國民的行動之中。

所以一個國家,什麽,最重要?

人民!”

“大家看看現在的朝廷,有沒有把人民當做自己國家的人民!喪權辱國的合約簽了一個又一個,誤國殃民,如今朝廷內上行下效,民怨不伸。

蠻夷洋人,借通商與傳教掠奪我們的土地、糧食與資源,不僅污蔑我們的反抗,尚以鴉片毒害我們,以淫邪侮辱我們。自道光以來,奪取我們的土地,騙取我們的金錢;蠶食我們的子女如食物,築我們的債臺如高山;焚燒我們的房屋,殘害我們的人民……”

“他們占據上海,蹂躏臺灣,強迫朝廷開放膠州,這尚不能滿足他們貪婪的胃口,如今,他們又一窩蜂地要來徹底瓜分中國了……”

“同學們,國難當頭,大丈夫守土有責!無論窮盡何種方法,哪怕死到最後一個人,我們都不能放棄,要救中國!”

“……中國!靠你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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