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第48章
如侬愣了片刻,懷疑自己聽錯:“你是在跟我商量嗎?”
因為他的措辭是“我們”。
用“我們”來描述大部分情侶間的行為并沒有什麽問題,可是一旦與購買不動産之類的相關,意義就大不同了。
這是婚姻的序言。
以她對江以商的了解,他擅長投資理財,購置房産是不足以令她驚訝至此的。可是江以商以審慎冷靜出名,行事滴水不漏,如果真是想要求婚,不會說得這麽倉促,更何況他們正式确定關系并沒有多久——她不敢相信,江以商會有一日這麽草率瘋狂。
江以商沒聽出她的弦外之音,又或是本就意欲如此,答得非常自然:“房間裏還有第三個人嗎?”
他笑着,攏了攏如侬耳邊的發:“雖然現在這兒也很好,但總歸在市區,出行被拍到的幾率大。”
如侬上下唇碰了碰,腦子被攪成了漿糊:“等一下,是不是有點太快了?”
“什麽?”
“買房。”如侬不可避免地想起燕橋的別墅,那是她上一段婚姻遺留的廢墟,連同彼時羨煞旁人的粉鑽鴿子蛋婚戒一樣,成了一篇洋洋灑灑的人生錯誤診斷記錄,“我也不懂投資,如果你想買的話,不必要問我——”
她盡可能說得委婉,江以商狹長眼眸微眯了眯,後知後覺回過神來,笑得倜傥:“我說的就是字面意思,不想被拍到,帶來不必要的麻煩。結婚是很鄭重的事情,我不會說得這麽兒戲。”
“宣懷也很好,這兒安保嚴,沒必要搬來搬去。”如侬松開他的手,轉身走到餐廳給自己倒了杯水,“以清什麽時候去意大利?”
“才住這幾天,嫌我煩了?”江以商把外套搭在衣帽架上,如侬這兒規矩很多,他一一遵照,“她年後就去,我最近也要找關導看本子,叨擾不了你,放心。”
“哪有……”如侬嘟囔着,低頭喝完了水。她自覺被江以商看穿是一件很不好意思的事情,才沒話找話提起了小清,“你不在我就陪她。”
江以商坐進單人椅,頭疼地摁了摁眉心:“她說什麽藝術家創作時不喜歡被打擾,脾氣越來越怪了,不陪也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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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要告訴小清你說她壞話。”
“本來就是事實。”他手肘撐着頭,十分松弛地看向如侬,默了好一會兒。
他們都默契地不想讓話掉在地上,因此變得客氣而陌生,從神情來看,如侬知道江以商看透了她的反常——顯而易見的,對婚姻的抗拒。
彼此的坦誠遲到了快十年,如侬覺得可惜,不想經歷漫長的逆流行舟後再度重蹈覆轍。
她走近靠着扶手蹲下,纖指破開他攥成拳狀的手,理所當然裏帶點撒嬌意味地十指相扣:“江以商,剛剛的話我覺得應該說清楚一點。”
他挑眉,洗耳恭聽的姿态。
“其實對于你的話,我确實有點驚訝。但那個反應不是因為別的,只是我覺得你是個慎重的人,求婚不會這麽兒戲。”
如侬鼓足勇氣才開的口,說完數句已耗費不少心力,稍頓了頓,緩緩心緒,“而且我現在對婚姻的看法很悲觀,我也不希望我個人的偏見和情緒影響到你……”
她眼睛很亮,自下而上仰視着他,帶着前所未有的乖順。男人不過睨了一眼,俯身将她折腿抱起,穩穩落在自己懷裏。
“我說過,我喜歡這樣看你。”
看似是她居高臨下,實則男人的手指正有意無意地勾勒她蝴蝶骨的輪廓,肌膚相觸,陣陣酥麻。
如侬紅着臉,手搭在他肩頭:“你這樣,我要懷疑這個角度是不是能看到我的雙下巴了。”
江以商失笑,眼睛彎彎的,帶着些少年氣:“怎麽可能有。”
他戴上社交假面時,笑不達眼底,像只修煉成精的老狐貍,讓人看不出多少誠意。但現在好像又回到了大學時期,那時江以商真誠溫暖,情緒發自真心。
“男人不是喜歡征服麽?自上而下地看人,應當很有成就感。”她不習慣江以商這樣的目光,像濕漉漉的小狗,讓人無端垂憐,“你好奇怪。”
而他只是笑,把頭枕在她的頸窩:“我高興。”
如侬心弦一動。她印象裏,江以商向來只是把事情做得十分周全,好讓別人滿意,無論是出于功利或情感目的,他很少表達自己的內心。
她知道,不被偏愛的人連吐露心聲的資格都沒有,他們像海上的孤舟,只能自己擎住風帆。
但眼下的此時此刻,她成了江以商的避風港,背負着一種抛卻顧忌、違背本心的信任。
“我們會結婚的,是麽?”聲音自心口傳來,她的船舶悶悶地詢問航程的終點。
漫無邊際的海面風平浪靜,一座小小的燈塔就在不遠處等候。那是正确的方向嗎?她不知道。
但她仍舊執着地靠近,帶着孤注一擲的勇氣。
“會的吧。”
如侬聽到自己的回答,比雪落聲更輕。
*
《贖罪》的樣片已經經過總局的審核,正式批下網絡平臺發行的文書。有幾個鏡頭需要如侬補配音,徐導想着不讓她多跑,就借着主創們看樣片的機會讓如侬加了個小班。
鏡頭不多,她提前一個小時到就完成了收尾工作,等鄭憲他們到場的時候,就跟徐研爾坐在小會議室內閑聊。
人逢喜事精神爽,片子送審很順利,拿到了今年第一張網劇審批通過的回函,而且如侬在《無法戀愛的我們》人氣小小漲了一番,她自大熒幕走進線上流媒體,自然有不少人翹首以待。
更何況,《贖罪》的質量絕對比很多上星劇上乘,他十分确信,這是一部能開辟網劇新紀元的作品。
“你的高光戲蘇董也看了,立馬追加了宣發資金。”他誇張地比了個耶,“兩百萬,還只是網絡宣發,可見蘇董對《贖罪》的信心。”
“是嗎?看來這個本子真是接對了。”要知道,懸疑短劇能組到這個盤子不容易,連如侬接演也曾面臨很大的壓力,苦盡甘來,自然感慨。
此時會議室門被推開,黎致帶着一身寒意,咋咋呼呼地跟他們問好:“徐導,如侬姐,好久不見呀!”
她撲到如侬跟前熊抱,羽絨服把她包裹得嚴實,整個人像個行走的海綿:“想死我了姐,你的綜藝我看了,綜藝這鏡頭打光妝造真不行,有朝一日,我一定要投錢讓姐演戲。”
如侬揉了揉她的腦袋,哭笑不得:“我只是沒遇到好本子,不是沒戲拍。”
“好吧。”黎致吸溜一下鼻子,看向徐研爾,“徐導,成片怎麽樣啊?我有點沒譜,怕姐和鄭哥神仙打架,我的演技又得被罵上熱搜。”
徐研爾沒好氣地白她一眼:“知錯就改,別總想着後期來救。”
“嘿嘿,知道啦,我最近都在上表演課了。”
門又開了,這次鄭憲和蘇嘉玉一起到的,還有個男二號跟在後面,主創基本到齊了。
雖說分開時總說之後再聚,但大家都忙,殺青一兩個月,這還是第一次聚齊。
徐研爾放了幾場水準比較高的戲給大家看,盡管自己演過,可從觀衆視角來看感覺又非常不同。後期剪輯、鏡頭、配樂的加成非常大,《贖罪》的成片質量很高,很多場面呈現的效果比如侬看劇本時的想象還要震撼。
看完蘇嘉玉給了很高的評價,表示已經在考慮向海外市場銷售《贖罪》。
“懸疑市場很大,每個國家的懸疑片風格都很鮮明,《贖罪》有很高的競争力。”這位珠圓玉潤的中年女性笑得柔和自信,“謝謝大家,在有限的條件裏打造了這樣一部精良的作品。”
黎致滑着電腦椅靠近如侬,俯在她耳側輕聲道:“我聽說,蘇董打算簽鄭憲了,現在在給他牽線新劇。”
如侬颔首,黎致八卦之心不死,繼續叨叨:“姐,你猜是什麽班底?”
“不知道。”
“關遐的新片!”黎致說得激動,一巴掌拍在自己大腿上,疼得低叫了一聲,引來了蘇嘉玉和衆人的目光。
她吐了吐舌,尴尬地退回原處。
關遐的新片?那不就是江以商要談的那部戲?
如侬看了一眼鄭憲,垂下眼皮。黎致的驚訝并非無根無據,鄭憲雖然是科班出身,演技也過硬,可是一直在小熒幕打轉,還沒演過電影。
如果他的大熒幕首秀就搭上關遐,那就是站在巨人的肩膀上看世界,前途無限。
一切都是道聽途說,劇組每天都千變萬化,沒到正式公開的那天,一切約定都算不得數。更何況,關遐的諜戰片勢必男性角色衆多,未必鄭憲就和江以商是同一個呢。
她想着,心神不寧地結束了樣片會。今天也是江以商第一次與關遐碰頭的日子,她出發前給他發了消息,但還遲遲沒有回音,不知道聊得怎樣。
埃爾法商務車早在樓下等候,如侬剛坐進去,拿出手機準備給江以商發一條消息,卻聽到一把溫潤嗓音:“賀小姐是要去知秋樓?不介意的話,我們一起吧。”
擡眼正對上一雙月牙,卧蠶飽滿,眼尾的細紋也微不可察,這樣一雙笑眼只有一個主人,那就是蘇嘉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