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共剪西窗燭2

共剪西窗燭2

第三封信：《致寶寶》

親愛的寶貝們：

把你們帶到這個世界上，是媽媽此生做過的最勇敢的一件事情。

你們的到來充滿了種種艱辛複雜，但我還是慶幸生下了你們。

我在決定孕育你們之前，曾經花了三天時間去孩子多的地方觀察，我去游樂場，買了許多糖葫蘆分發給經過我身邊的孩童，它們都是驚喜地接過去，有的歡快地說：謝謝阿姨，有的接過去就啃。我看它們不一會兒就去跟旁邊的小孩交了朋友一起玩兒，也有的推推搡搡打打架，每個小生命都是一張白紙，小小的，奶聲奶氣地，哭和笑都發自于內心。

我被它們萌到了。

我真的不讨厭孩子呢！

我只是無法忍受接送補習班、一日三餐鍋碗瓢盆雞零狗碎、家長會、輔導作業，生活的無聲無息中消磨盡我所有青春的夢想和情懷，媽媽不能過這種日子，失去自我對我來說就等同于失去生命。

但我可以和你們做朋友，聊天地聊文學聊電影和人生，只是我不能成為一個只提供你們吃喝拉撒服務的女人。請原諒我，無法成為世俗意義上的良母。

你們來自于我，卻不屬于我。所以，媽媽希望你們每一個人都擁有自我，做自己。

人就活這一輩子，何不活得清一點正一點善一點呢！？

将來喜歡讀書就努力去讀書，不喜歡讀書就努力去發掘興趣，找個自己喜歡的工作能養活自己就行。職業無貴賤，人格有高下。

将來能掙大錢就盡情地花，掙小錢就小心地花，嘗試着降低自己的欲望，你們就不會為五鬥米折腰。

媽媽給你們留下的錢，足夠你們三個維持正常開銷到成人。爸爸也許會有自己新的生活，那就不要去額外的要求他什麽了，給了你們生命，足夠你們感激他一生了。

姥爺和姥姥，會撫養你們長大，你們将來贍養他們到老，互相扶持，是人生關于愛的最好的教育。

關于你們姓名的由來。哥哥周新沐、弟弟周新浴、妹妹陶清兮，來自于媽媽喜歡的《漁父》，屈原曰：吾聞之，新沐者必彈冠，新浴者必振衣……漁父莞爾而笑，鼓枻而去，乃歌曰：“滄浪之水清兮，可以濯吾纓;滄浪之水濁兮，可以濯吾足。

希望你們學屈原，有人生的堅守，學漁父，知人生的變通。

你們的名字就出自于同一篇文章，你們的感情也永遠不分開。人生路上，缺席了媽媽，但是有同一天出生的兄弟姐妹相伴，不也是另一種圓滿嗎！

關于愛有沒有條件？此時此刻，你們在我的肚子裏，我無條件地愛着你們，無論你們的性別、性格、美醜。但是等你們出生以後，你們不可避免地生活在別人的目光下，在你們該成長起來時如果沒有基本的禮儀教養，就會成為被別人厭惡的人。

我們不能要求所有人都喜歡自己，但如果被衆多人厭惡的話也是一件不開心的事，那時候你們就知道了，其實別人對你的愛都是有條件的，別人因為你們外在的條件而不喜歡你，你們笑笑走開就好，別人因為你們內在的道德素養而不喜歡你，你們最好狠狠地哭一場後然後反思改正吧！

新沐、新浴、清兮，不要怨恨上天為什麽早早奪走了媽媽。這個世界上分分秒秒都有生命在逝去，再生機盎然的春天裏也有枯葉歸塵，為什麽不能是媽媽呢！至少此時此刻，給你們寫信的媽媽，永遠是活着的，正歡心期待着你們來到世上。

此時此刻，活在當下就好！

需要我的時候，你們可以翻看我留在電腦裏的照片和視頻，不需要的時候，把我抛到九霄雲外就好，我真心希望你們永遠都不需要我。

我會化作清風明月，漫天星光，化作你們經過的路旁的小草林木，每一陣風過，沙沙沙沙，那都是媽媽對你們的問候，告訴你們不要孤獨不要悲傷不要怨恨，你們是帶着愛來到這個世界上的，媽媽□□雖然不在你們身邊了，但媽媽的靈魂一直陪伴着你們，看你們一點點地成長。

媽媽從小在姥姥姥爺的關愛下無憂無慮地成長，日子優渥，家庭環境自由。我想到你們将在一個沒有爸爸媽媽的環境中成長，不由的心如刀絞。如果可以，我真想去找一對年輕的夫婦來充當你們的父母啊！這樣，你們的成長至少可以輕松正常許多。但是，媽媽能要求人家給你們真正的愛嗎？這既不道德也不現實！

我在想如果爸爸用直鈎釣到了魚的話我就去跟姥姥姥爺商量這件事情！

新沐、新浴、清兮，我親愛的寶貝，無法陪伴你們長大，是媽媽此生最遺憾的一件事情。只有你們快樂健康地長大，才能彌補媽媽此生最大的遺憾。

第四封信：《致爸爸媽媽》

親愛的爸爸媽媽：

女兒可能不孝了！這封信對我來說是最難寫的！我寫了揉揉了又寫，反反複複，不知道怎麽措辭才足以表達我對你們的感激和歉疚。

生命在于傳承的道理，我直到懷了寶寶後才真正體會到。這個世界上，還有什麽事情比孕育生命更值得驕傲的事情呢！我感謝你們，鼓勵我勇敢地孕育生命！

我從小就很跳脫，是你們給了我自由而糊塗的資本。我就像一只小了白了兔，蹦蹦跳跳地在草地上亂竄，絲毫不知危險為何物，那是因為，我的背後有一個可供我随時躲避的安全小巢穴。

爸爸媽媽，你們就是我的安全小巢穴。容許我天馬行空，容許我不戀不婚，容許我視金錢如糞土，容許我做自己。

可是，我是你們的什麽呢？從小到大，我究竟給了你們什麽？我只是一直向你們索取索取索取。如今，竟然要把三個小生命托付給你們，讓你們不能輕松自在地安度晚年。

女兒不孝了！能成為你們的女兒，是夭夭最大的幸福；你們做我的父母，卻是你們的最大的劫難。

爸爸，我從來就沒想過要你留多少家産給我，你沒必要去額外生財。爺爺奶奶姥姥姥爺都有退休金，我們家裏的錢足夠了，再多，也不一定是什麽好事。我的銀行卡300萬是攢的工資，100多萬是你們每年給的壓歲錢，還有爺爺奶奶姥姥姥爺從小給的黃金飾品我都裝在信封裏了。大房子換小房子的錢放在另一張卡了，我聽同事推薦全部買了理財，收益我沒看，聽同事買的說還不錯。

這樣看來，我竟然也勉強算是千萬富翁了呢！把三個孩子養到十八周歲，不知道夠不夠！我沒什麽金錢的概念，爸爸，不夠的話，就讓他們早點自力更生，撿撿礦泉水瓶什麽的我不反對，我從來就不是個愛面子的人，自力更生也不可恥。

對了，卡，放在我陶然逸品卧室的保險箱裏，密碼，你們知道的。

一一，你們就随他好了。我和他朋友一場，一起哭過笑過一起生了三個孩子，他已經為我做了一切能做的事情了，我不想再拖着他，讓他承擔三個孩子的養育責任，如果可以，幫助他找到他人生中新的愛情，讓他另外再生幾個娃吧！

我的孩子有你們和小姑照顧，就足夠了！

對了，三個孩子，老大周新沐，老二周新浴，老三陶清兮。姓你們可以任意改，名取自《漁父》，他們長大後，你們可以告訴孩子們。

我讀過的許多書都做過筆記，想念我的時候翻一翻，連同我寫過的一些文字，那都是我的思想，它們永遠活在我的文字裏。

來生，讓我做你們的父母吧，用下輩子來報答這輩子的恩情吧！

女兒不孝，夭夭道別！

讀完這幾封信後，我們誰都沒有說話，像是爬了一座高山，山巅的狂風吹走了我們的語言。

空氣中蕩出一股辛酸的味道。

有一輩子那麽久。

“你真是好打算啊！”一一打破了沉默，“把一切都安排好了，你就打算偷偷溜走了！抛棄我們，去尋找你的寧靜自在了是吧！？”

“小時候，我和我媽住胡同裏，院裏一幫孩子一起玩，其中有一個最喜歡慫恿我們出去搞事，有的時候是拿走放在別人車籃裏面的東西，有的時候去搶比我們小的孩子的棒棒糖，有的時候組織我們玩打鬼子游戲。我們犯了錯誤回家紛紛挨打，他卻從來都沒事。你知道為什麽嗎？”

我等他回答。

“因為他第一個挑事後，總是第一個逃走，把自己擇得幹幹淨淨，我們都成了別人眼中的調皮搗蛋鬼，而他成了最聽話懂事的乖孩子。”

“我不會逃走的。”

“你不會嗎？你都打算好了一切，難怪那幾個月你心事重重，整天不快樂，原來就是想扔下爛攤子給我們收拾啊！你招惹了我還想全身而退！？”一一忍不住走過來，拖過我一根手指啃咬起來。

我？

掙紮時，他的那根被我掰斷的手指壓到我唇上，我立刻跟洩了氣的皮球一般任他放肆地啃咬我的手指。

真是，因果報應啊！

可是，我在信裏明明都是為他着想，讓他恢複自由身心的啊，到底哪裏出了問題，我百思不得其解，指尖傳來的疼痛提醒我一一的這場氣還沒消退。

直到，孩子們過來喝奶，他才放過了我。

一只一只的抱着，看它們用餐。其中，有一只喝着喝着就伸出拳頭去搗了一一的臉，我內心為他點贊：很好，為娘算沒白生了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