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36.七年

七年

情人節的演出在三月十四日又加演了一場。

第二場張楠沒去湊熱鬧。不過這些日子全酒吧的人都看的出他們楠哥心情好的不得了。每天樂呵呵的,小弟酒保們出了什麽岔子他都不會惱。晚上偶爾興致來了還去樂隊那裏霸占着鍵盤來一首兩首的獨奏助助興。反正成天樂的和什麽人似的。

洛可每天都把琴拿來,有一會兒沒一會兒的練習幾下。洛可好歹是唱歌的,樂感不錯,音準的問題解決了以後,指法也進步了很多。一首《卡農》總算是能完整的演奏下來。

這小孩迫不及待的想學完了去他家那位面前炫耀。好幾天晚上都不見蹤影。團裏也只有老三做主唱。

只是老三對葉晨這些日子來生分了很多。

葉晨也不敢多問,就覺得老三像是沉默了很多,以前總和他勾肩搭背的說點有的沒的,現在總是安靜的除了樂團上的事,也不再主動過和他說話。連麗姐的事,都很久沒聽老三在他面前提起過。

……

晚上,胡年豐接葉晨回家的路上突然警惕的問了句: “你是不是得罪什麽人了”

“啊”葉晨正放空的聽着車子裏胡年豐放的CD,裏面是挺舒服的小夜曲合集,正好放到莫紮特G大調第13號。

“我們被跟蹤了。”胡年豐平靜的說着。轉了方向盤,沒有往家裏的方向開過去。

“啊”葉晨要轉頭,被人拽了回來。

“別動,坐好了。我們去吃面。”

葉晨有些擔心的說: “呃……我得罪的人挺多的。”

“你會打架不”

“會,你會不”

“會。但暴力解決不了問題。”

“你別告訴我等會兒真打起來,你就掏出指揮棒指着人家臉上狂點呀!”葉晨不忘吐槽。

“下車吧。”

“……”

等他們停了下來。葉晨終于轉頭。

他們身後真的跟着一輛車。他迅速的想着會是誰。

卻是等那輛車靠邊停下來,關了大燈,葉晨看清了裏面的人哭笑不得的看着悠然自得站在一邊的胡年豐。

胡年豐又在逗他玩。

下來的人不是別人——是郭岳。

三個人一起去了面攤吃面。

郭岳和胡年豐明顯不怎麽熟悉。于是一開始等面的時候三個人坐着明顯很是尴尬。小面攤裏暗暗的燈光照的人的臉都有些恍惚。

葉晨看着這兩個人挺難受的,剛要開口說點什麽,郭岳先開口了。

“曲章怎麽又病了”

那樣子就像是自己家的孩子被老師帶着去春游,結果回來的時候身上多了一個傷口,然後家長不幹了跑去追着老師要說法。

“最近我們結束的都很早。”胡年豐淡定的說了句。

郭岳斜着眼打量着胡年豐,似乎在忖度着話裏的可信度。

這時候大嬸把面端了上來,葉晨和胡年豐有點餓,也不客氣的先吃起來。

郭岳就支着腦袋看着人吃。沒一會兒,兩個人的面就吃的底朝天。胡年豐拿過紙巾盒,抽了紙抹了嘴,順便給葉晨也遞了過去。

“不如我們做個交易,你有我想要的,我有你想要的,交換一下如何”胡年豐的話說給正發呆的郭岳聽。挺直白,也很有效。

郭岳挑了挑眉,示意他繼續說下去。

—— “你借我200萬美金,曲老師的事,我站在你這邊。”

—— “好,明天我給你支票。曲章到底怎麽了。”

葉晨在喝水。突然一口全噴了出來。拉住郭岳: “大佬,是200萬不是200塊,還有,是美金不是人民幣!他訛你呢。”

“錢我有的是。”郭岳對這個似乎沒什麽興趣,只是盯着胡年豐等着那個人的話。

胡年豐一副老狐貍的樣子像是早就預料到郭岳會爽快答應: “音樂學院開學了,大四的學生來團裏實習。曲老師很受歡迎,幾個女孩找他排四重奏,好像晚上他都去音樂學院了。”胡年豐真就爆起料來。

“然後”

“一個女學生病了,他還挺上心的。那女學生病好了,他就病了。”

葉晨從來沒有覺得胡年豐那麽狡猾殘忍過。郭岳臉上明顯呆了,深色的膚色在幽暗的燈光下都看的出像是退了好幾個色度。

郭岳起身的時候撞翻了身後的椅子,他扶了扶,椅子還是倒了。

葉晨過去把椅子扶住,冷眼瞪了胡年豐一眼,就追了過去。

郭岳走路走的極快,葉晨一路追到了他的車邊。叫住人。

“郭岳,阿豐他……胡年豐大概想錢想瘋了,你別當真他或許和你鬧着玩的。曲老師他——”葉晨突然間也不知道該怎麽安慰。

郭岳只是和葉晨搖了搖手,似乎不想多談,也就上了車,把車開的飛快。

沒多久胡年豐過來了。葉晨還站在夜色裏,看着空曠的馬路。

“我只是說了實話。”胡年豐從他身後走來。

“很多話都可以換個方式說,你想錢想瘋了還有,你要那麽多錢幹什麽!”

“一直以來你的所有事,都是用最難聽的字眼告訴我的。我不也活的好好的,你不用擔心他。”胡年豐沒有回答他的問題,只是看進葉晨的眼裏。冷冷的說。

……

曲章被傳染上了流感,先是發燒燒了幾天,然後又腹瀉了三天,去了醫院挂了鹽水,總算不腹瀉,卻又燒了起來。最近幾天他連排練都不能去參加,只能在家裏躺着,每日叫外賣,吃點東西,多喝水,多睡覺。

也不知道是不是吃藥吃多了,這幾天吃外賣都覺得那家店的味道變了。覺得,很像郭岳做飯的味道。

那天等到他吃到他最愛的蝦仁豆腐羹,手上的勺子也不動了。

這個味道他太熟悉。這些年來,每次他病了郭岳若是在一定給他做這個吃。

曲章吃了一口,就把東西都丢在桌子上。

随便穿了件衣服,去對面敲門。家裏黑漆漆的也沒有人應門。

曲章在門口站了會兒,覺得頭暈,于是就要回去。一轉身,一個人不知道什麽時候站在他身後,吓了一跳,整個人要往後躲。

郭岳一把抓過他,把他拉回了屋子裏。

“都病了,還穿的那麽少在外面走,也不嫌冷”郭岳力氣大,把人丢在床上,翻過被子把曲章包住。

他也知道他不想見到他,他剛聽了胡年豐的話,心裏也不好受。去了屋外,看到他做的那碗羹打開着,加熱過還冒着熱氣,可曲章明顯只吃了一口就沒碰。

于是那把裝羹的外賣盒子端了進去,放在床頭。

“是我做的。外賣的東西味精多又太油,你要吃清淡的。”郭岳又熟門熟路的從曲章的抽屜裏拿出了藥,數了數顆數: “你今天又沒吃藥”

曲章也不出聲,看着郭岳一個人站在那裏皺着眉頭盯着那板感冒藥,好像那藥欠了他很多錢似的。

“我——”

“你病了,那個女學生怎麽沒有來照顧你”郭岳終于不看藥,看上曲章的臉。那人病的一點血色都沒有,頭發也亂亂的,剛剛走了沒幾步,臉上就出了虛汗。

“我不用人照顧。”曲章看向別處。很艱難的說着話,嗓子裏吸進空氣都覺得疼。

“這都病了幾天了,明天再不退燒就去醫院。先把飯吃了等會兒吃藥,早點睡。”郭岳難得的顯露的有些焦躁的神情。

曲章在想郭岳說的女學生。想了會兒,大概知道郭岳說的是誰,他的事情果然郭岳是什麽都知道的。

“你——”

“別說話,吃點東西。”郭岳把做的稠稠的湯羹舀了起來,放在唇邊試了試溫度,要喂給曲章。

那人別過臉去。

“那,你自己吃。”

“……”曲章還是不動。

“別逼我用暴力。”冷冰冰的話,果真讓曲章的身體一怔,目光終于又轉回了郭岳那兒。

夜已經深了,郭岳似乎是從哪裏剛回來,而且明顯的心情不太好。說話的樣子裏滿是別扭。

曲章想到的是郭岳第一次和他做的時候。那是七年前了,曲章一開始瘋狂的反抗,咬到了自己,滿口的血,郭岳怎麽都沒有放過他,把他的下巴弄到脫臼,他叫不出來,只覺得鮮血從喉嚨裏往嘴裏灌,身上怎麽都使不上力氣,只能任憑這個人為所欲為。

這就是郭岳唯一對他用過的暴力。

那一次事後,郭岳給他接了回了額骨,也止住了傷口留的血。只是那個黑暗裏的血腥味和身上的疼,曲章不會忘記。後來他試着搬家,搬去別的房子別的城市,都被郭岳輕而易舉的找到。

後來的這些年,郭岳雖然有時候做事情大大咧咧的,挺粗放,卻再也沒有對他有過任何的暴力。相反的,這些年是越來越溫柔。

對他是真的好。

“你答應我走的。”曲章不願意想的更多。他怕想到最後的那個答案和那個答案要帶給他的各種精神上的壓力,他真的承受不起。

“你知道的,你家的門窗鎖在我看來都是擺設。我可以每天來你家裏強暴你。我已經躲得遠遠的,你還有什麽不滿意的恩”郭岳離曲章越來越近,眼睛裏紅紅的,看的曲章害怕的閉上了眼睛。

他不知道郭岳要做什麽。反正他也反抗不了。于是索性躺進了被子裏,弄一個覺得舒服的姿勢睡着: “有什麽沖着我來,你別去為難小艾。”

曲章只想讓郭岳走。也別傷到無辜的人。

等了好一會兒,郭岳什麽動作都沒有做。好像只是站在床邊。屋子裏也只能聽到他一個人粗重的呼吸聲,還有床頭燈的燈泡發出細微“嗞嗞——”的輕微震顫。

曲章甚至以為郭岳已經走了,正要掀開被子去确認。就聽到郭岳的聲音從頭上響起: “不算以前的事。我追你也追了七年,你以為我還有多少耐心在你身上耗馬路上比你年輕漂亮的男人女人多是的,你以為你還有什麽籌碼和我談條件就算我這七年對一條狗好,他見到我也還會對我叫幾聲,曲章,你真的……”你真的心狠。

郭岳說話的聲音不大,還顯得挺平靜。最後沒說下去,就卡在了那裏。

“你應該換一個人去對她好。”曲章覺得身上怎麽都不舒服,翻了個身,縮了起來,留給郭岳一個後腦勺,和一句話。

“這點不用你操心。”郭岳咬咬牙, “把東西和藥都吃了,我一個小時後過來,如果沒吃完,我幫你把你的小艾帶過來看着你吃。”

郭岳說完,就走了。

曲章聽到開門聲,關門聲,還有家裏的鐵門上鎖的聲音。

他猛然坐了起來。一陣眩暈。又倒了回去。

他怕郭岳真的會去找那個女學生。掙紮了一會兒,還是爬起來吃了些東西,也吞了藥。腦子裏嗡嗡的滿滿的都是郭岳那些話。

這個人什麽時候對着自己能說那麽多話,那麽連貫,也那麽的難聽曲章摸了摸自己的臉。

他是老了。只是他很久很久沒有照過鏡子看看自己的臉已經老成了什麽樣。好像眼角已經有了挺深的紋路,眼下的陰影大概也是吓人。

曲章渾渾噩噩的睡了過去,最後想到的是,明天醒來,真的該去好好的照照鏡子看看自己。

郭岳說的對,好快的。

一晃,已經七年了。

從郭岳第一次告訴他他喜歡他,已經七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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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章開頭甜甜,後來有點悲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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