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夏夜的不思議

第十六章夏夜的不思議

森林裏,瘦小如變回孩童的莊冬年,站在森林的中央,天際逐漸泛起鳥鳴,聽起來像花苞花開,這裏像是一下子集齊了清晨午後黃昏和夜晚,四季也來了,以夏夜為基,攪拌在一起,變成了最清芬的流風。莊冬年在風中逐漸變得更白更透明,直到被風抹去最後一抹顏色,她消失了。

四個人再也沒找到她。

剛剛結束學校生活,但依然滿身滿心學生氣的方圓,曾經路過某個小區。小區入口很寬敞,裏面的人出出進進,很熱鬧,生活氣息十足,小區裏面也很大,在外隔一條街看過去,感覺中間一條算是寬的路,兩邊擠着挨着的房子,延伸到底,遼闊無際。就是那種,會讓人想起來覺得挺有夢幻色彩的地方,好像自己住在裏面某個房子裏,不高,房子裏溫馨至極,小時候喜愛的布娃娃會出現,電視裏會播放櫻桃小丸子,是一種舊的顏色,卻又讓人舒服極了。窗戶一推,不低不高下就是一條路,窗戶邊是爬在牆上的綠藤,低頭就可以對拿着籃球渾身少年氣息,朗朗說笑的人,舒聲打招呼。會有好友來窗下找我,喊我名字,對着我笑,叫我下去走走,下去玩兒,充滿清新浪漫舒緩親切熟悉叫人充滿期待的味道。總結起來兩個字,舒服。

這座城市,第一次有給她這樣感覺的地方,方圓滿心都覺得不思議。

她常在晚上,坐大巴,會路過一片樓,夜幕很黑,可那片樓是粉色的,在夜幕下,顏色也依然那麽可愛柔軟。她覺得自己一下子就被什麽擊中了,心髒像被狠狠地按摩揉捏了一通,超級舒服。那片粉色,讓夜晚的沉重一下子消失,變得輕盈可愛起來,她覺得,夜色好像在飛,她真是非常喜歡這 個地方。

所以,後來,她遇到莊飛揚時,就覺得這是命運的邂逅。有的人,偶爾給人的感覺,像昏黑夜幕下粉色的居民樓,讓心裏清清亮亮的,還很溫馨。像是被極致可愛的魔法按摩了一下心髒,像是靈魂被擁抱了一下。莊飛揚,就是這樣的人。她是一個少年一樣的人,可她也是一個很壞的人。

方圓認識莊飛揚以後,幾乎每次她們兩個見面,莊飛揚都是一身燥氣,還有汗,湊近了,能聞到她身上乳臭的味道。她又打架去了。這個人最讨厭中年男子,最讨厭老年男子,罵他們時,直讓人害怕。說話惡聲惡氣的,嗓子總是粗粗啞啞的,但是,聽起來,很帥。方圓總覺得莊飛揚像是她在冰淇淋店會遇到的人,這感覺很奇妙,明明她總是像個惡霸似的。莊飛揚很孩子氣,可倔脾氣上來,比八十歲老頭還讓人無奈。可她跟老頭不一樣,她是美好的,清新的,香香的。她很愛罵人,罵得很狠,可聽起來過瘾解氣。她罵的那些臭蟲一般的家夥,都是本該被鏟除掉的渣滓。

總之,已經很久沒有少年心情的她,被莊飛揚喚醒了所有的浪漫細胞。莊飛揚常常很正經在生氣,氣場很龐大,像個強大的神一般的成年人。可方圓就是知道,這個家夥,很可愛。

她在夜裏飛檐走壁,常常像個大號蒼蠅拍一樣,拍死那些人渣。一身黑衣服,又帥又美又清爽。後來,方圓知道,莊飛揚就住在那個她覺得不思議的小區裏。于是,她就這樣,在這座巨大的陌生的城市裏,擁有了一個不思議的基地。

莊飛揚家裏很多雜志,她曾經翻開一本看過,裏面大概講的是:「譯林」讓一個完全陌生的地方、環境、文化、風俗,變得親切起來,變得像一個世界起來,變得能熟悉起來。

這個小區裏,沒有很臭的中年男子老年男子,起碼看起來不會讓人非常惡心生厭。方圓以前住的地方,簡直被這樣的男子占領,成天聽着他們氣沉丹田長吸一口氣地到處吐痰,那聲音,特別有質感,像是從天際傳來的,被天際擴大了似的,根本無法阻擋隔離,非常吵,非常惡心,害得她生了病,常常應激犯惡心和生出厭惡感,嚴重一些,還會厭世想殺人和自殺。

完全讓人放松的心曠神怡的生活感和幹淨的感覺,讓方圓慢慢治愈了那個病。等到她好差不多了的時候,莊飛揚帶她去了那片粉色樓區。她已經不知道現在是不是夏夜了,但是夏夜的氣息無孔不入,讓她渾身舒展。莊飛揚說,現在的這個時刻,是她争取來的夏令時,是多出來的夏時,所以現在是不是夏天,根本不重要了。

方圓覺得,自己像是在做一場仲夏夜之夢,莊飛揚依然酷酷的,可少年氣和孩子氣交相輝映,讓他莫名柔軟。方圓問他:“你是不是我做的夢?我常常許願,求誰把我帶到好地方去,求我能去個好地方,你就出現了。”

兩個人坐在粉色樓區內的長椅上,夜幕很深,可這裏依然是無比輕盈,通體清透。莊飛揚的黑色風衣在飛,她聽到方圓的問題,像是輕輕嘆了口氣,随即便笑了。她湊過來,吻住了方圓。

方圓感覺自己被風和薄荷香淹沒了,莊飛揚的确帶着她在飛,她們兩個像是變成了鳥,在飛揚中親吻纏繞,方圓聽到自己狂喜的叫聲,像鳥兒一般。

方圓後來又做了噩夢,她夢到了龍卷風,莊飛揚抓着她逃跑,龍卷風總是迎面襲上來,她們就跑着沖過去,可最後,她們遇到一個好大的龍卷風,沒沖過去,被風卷起來,帶到好高好高的地方,方圓看到莊飛揚被風裏的車撞到,吐了血,後來,她們摔下來,莊飛揚又被車砸到,更多的血冒出來,可她已經沒反應了。她死了。

方圓在睡夢裏痛哭,莊飛揚皺着眉看着她,她睡在她身邊,卻總在深夜時哭,不知做了什麽夢,她總在哭。莊飛揚叫不醒她。莊飛揚只能不停地吻她,在方圓醒過來後,帶她進入親密的天堂。方圓是她遇到過最脆弱的,她不敢太過,顧忌很多,花了很長時間,才讓方圓徹底享受起來。方圓終于能慢慢舒展開身心,她開始肆無忌憚地叫,開始讓莊飛揚不要顧忌,終于,在抵達了一定的親密後,方圓不再在睡時哭泣了。

在一次極致痛快的糾纏後,莊飛揚告訴她,她要帶她去「征服城市」。這裏有不知名的東西在追趕她們,她們在城市的高高低低處拼命地奔跑,将高樓當作階梯,屋頂當作躍臺。可方圓總是跑着跑着就突然忘了怎麽奔跑,手腳不再會自如動作,僵硬不協調地像個扭曲的慢動作電影。眼看身後的東西要追上來了,有時她會突然恢複奔跑能力,有時不管多着急,就是恢複不了,莊飛揚為此殺了那追上來的東西一次又一次。

當最後,方圓可以跑如飛翔,再也不會失去奔跑能力時,那追殺她的東西就消失不見了。方圓開始如風一般自由地盡情奔跑,酣暢淋漓,肆意妄為,這才是真的痛快!她邊跑邊嘯,邊跳邊笑,将整座城市都跑了個遍,一切不過都是她奔跑的過道而已,最後,這變成了一場她必贏的游戲。

方圓成功,征服了城市。

她好像,變成了莊飛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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