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十五
十五
深深的夜色裏，廢棄的建築物變成了一片漆黑高聳的模糊影子，雖然有那麽幾扇窗戶透出青白色的節能燈光，以此告知外界這裏仍然有人存在，甚至周邊的場地，走廊的過道裏都時不時晃過手電筒特有的光柱，但說實話，這些代表安全的光明只增加了杏子的不安感。
仿佛獨眼巨人投下的視線一般，令人毛骨悚然。
“喂——”本想呼喚一下同伴，一出聲才意識到他們現在的狀況，少女不得不突兀地壓低了聲音，“為什麽要搞夜間拍攝啦，好吓人。”
“白癡，就是要這個氛圍啊，廢墟探險說穿了不就是要撞鬼嗎？大白天的就算你想裝鬼都沒有人會信的好嗎？太容易露馬腳了。”負責拍攝的熊也抓了抓已經褪成亞麻色的頭發，不耐煩地搖晃手裏的手電筒，“快點進去，找個合适的地方開始拍攝啦，我還等着拿到錢去染新顏色呢。”
“你們兩個別太大聲，被另一頭那些家夥發現就不好啦。”面相瘦弱的斯文少年推了推臉上的眼鏡，“我們可是沒給管理費偷偷溜進來的，守門的人怎麽看怎麽像混混，要是被抓到，搞不好會被勒索什麽的呢。”
“所以我一開始就說了，白天進來不就好了嗎？白天的管理費也比較便宜啊！哪怕拖到天黑再拍也沒關系。”杏子惱怒地抱怨，“結果你們一個說要上補習班一個說要打工！看看現在都幾點了！我明天也要上課啊！”
看到好不容願意陪他們來胡鬧的青梅竹馬生氣了，男生們不得不苦着臉開始讨饒，“大人有大量啦杏子！探險視頻裏沒有可愛的女孩子，只有臭男人出鏡的話根本沒人會看啊！”
“啊啊，真讨厭，要不是我最近也看中了新裙子，零花錢不夠用，絕對不陪你們來！”
三人交頭接耳，小心翼翼地從商場角落找到一條不起眼的小通道，其他幾個入口有不少人圍着，甚至還有看場子的人，可沒法輕易混進來。
“說起來，慶太你為什麽會知道這條小路啊？”外表一副不良樣的少年和穿着清涼的JK少女這樣詢問他們一眼看上去像個好學生的死黨。
“當然是因為小時候經常走啦，商場廢棄前老媽在這邊過上班，員工通道這種東西，外人通常很難發現的。”
“什麽嘛，還以為你做了什麽調查呢。”杏子咕哝一聲，轉頭專心看路，但眼角的視野裏卻仿佛有什麽東西一晃而過，“唉？”
“這裏真的只是個經營不善倒閉的商場而已啊，橫濱像這樣的地方多的是吧！周圍的人可能都搬家了之類的……”慶太無奈地說道，“哪裏值得特地去調查啦，硬要說奇怪的話，我倒更奇怪為什麽它會火起來。”
他說的一點沒錯，畢竟是個在市中心會有要塞般廢墟的奇怪城市，所以在郊區，因為某些小型沖突而被波及到，搞得都沒人願意再來，最後廢棄掉的建築根本比比皆是。
“還不是有人說這邊鬧鬼什麽的……”熊也聳聳肩，“但我明明記得這裏是少數根本沒出人命的地方耶。”
Advertisement
“搞不好是廢棄以後被黑手黨拿來丢屍體了。”慶太笑嘻嘻地說了個橫濱特色笑話。
“這樣的話警察早就來了吧？”熊也撇撇嘴。
“砌進牆裏不就好了，畢竟橫濱灣和東京灣不一樣，碼頭管得還挺嚴的。”
“喂喂，這邊的碼頭不就是歸黑手黨管嗎？”
“也是喔……”
相聲說到這裏，兩個男生終于有了點違和感——平時會負責呵斥他們別扯太離譜的少女，此刻一反常态地始終沒有出聲。
“怎麽了，杏子？”熊也和慶太馬上靠近了站在那兒發愣的少女，握住她全是冷汗的手掌，“是肚子餓低血糖了嗎？”
回答他們的是少女咯咯作響的牙齒打架聲，“笨，笨蛋，都怪你們說些可怕的話，剛，剛剛我看到有個像鬼火一樣的東西晃過去了啊！！！就在那邊！藍幽幽的！絕對不是手機和手電筒！”杏子指着破敗倒塌的牆壁盡頭說道。
“什……沒聽到有腳步聲啊！”熊也用手電筒照過去，理所當然的，那邊空無一人。
“難，難道真的有……”
“嗚哇！！我現在就想回家啦！”被想象吓到的三人差點抱作一團。
也許是錯覺，杏子仿佛聽到背後傳來極為細微的嗤笑聲，随即眼前不遠處真的竄出了兩道幽幽的藍光，和她不久前瞄到的一模一樣。
然後，傳來一聲同樣幽幽的貓叫聲。
嗯？好像還有一聲輕笑？
“唉？……那個，聽起來？”“是貓？”
快速晃回來的手電筒光圈裏，出現了一只毛色亮麗的橘色長毛貓，藍色的豎瞳在燈光下反射出屬于獵食者的瑩瑩兇光。
不過這會兒誰也沒有害怕了，畢竟貓咪的钛合金反射眼實在很常見。
尤其對面那只貓又極為小聲地叫了一聲‘喵’，然後甩着漂亮蓬松的尾巴一下子竄進黑暗中消失得一幹二淨。
“話說，那貓是不是……”“帶着黑色的帽子和鬥篷？”“奇怪的品味，誰給寵物帶這些啊？”杏子嘀嘀咕咕地抱怨，“真是的，吓死人了，要是讓我抓到誰把貓帶過來吓人的話……”
“好啦好啦……”熊也和慶太長長地呼出一口氣，順便無奈地安撫炸了毛的青梅竹馬，“我們還是快點進去，再晚回去就很難搭電車了。”
“知道了啦，快走。”少女沒轍地說道。
正當他們要再度出發的時候，身後不遠處傳來真正叫他們膽戰心驚的聲音。
“那個，不好意思……”是個陌生的年輕男人的聲音，唯一的好消息是，對方的聲音聽上去并不兇惡，“剛才，我聽到這邊有提到貓之類的話題……”
出現在三人面前的，是個身穿沙色風衣，身形削瘦纖長的家夥。雖然不知道對方是誰，但光看那得體的衣着和文弱無害的俊俏相貌，也能判斷出他跟商場入口那些眼神不善的混混應該不是同伴。
杏子十分迅速但動作隐蔽地整理了一下頭發和衣服，用和剛才截然不同的溫柔語氣開了口，“那，那個，請問您也是來這邊拍攝直播的嗎……”
年輕的男子似乎不太擅長應對女性，從搭話開始就有些緊張地捏着自己的領結，意識到杏子的靠近之後立即露出一個腼腆的表情，“嗯？直播？不是哦，我是偵探社的社員，來這邊是因為工作，請問你們有看到我的任務目标嗎？”他這麽說着，從懷裏拿出手機，讓三人看到屏幕照片上的一只眼熟貓咪，橘色的漂亮長毛，藍色的眼睛，還有非常标志性的小黑禮帽和鬥篷。
一個在廢墟找貓到半夜的年輕偵探，這無害度瞬間就拔高到了會讓女性心生憐愛，男生露出無語表情的地步，不管是熊也還是慶太都松了口氣，悄悄從少女身後走開一點，要是妨礙青梅竹馬認識帥哥，事後他們一定會遭遇非常兇殘的報複。
“啊——”杏子小心地掩住驚訝的呼聲，“剛才，這孩子就從我們面前跑進去了哦！吓了我們一跳呢！”
“真的嗎？幫大忙了！！”男子露出驚喜的表情，“我已經在這附近找了他好久，還以為沒有希望了呢！非常感謝提供信息！”
“這裏地方那麽大，你一個人繼續找也很辛苦，不如跟我們一起？”
“唉…會不會太過麻煩？”男子有些小心翼翼地問道，“你們好像也有自己的事情要忙……”
“沒關系沒關系，只是順便而已啦，反正你也要從這裏進去對吧？”少女笑着問道，“我是杏子，這是慶太和熊也，我們是要去地下拍攝冒險視頻的，說起來，你叫什麽呀，偵探先生？”
“呀，這個稱呼怎麽當得起，我還算不上偵探哦？只是一介辦事員而已。”青年語調輕柔地回答，“太宰，我叫做太宰治。”
他的笑容就像遠處灑落的月光一般，明明帶着疏離的涼意，卻又顯得十分溫柔。
杏子在心裏大聲地哇了好幾下，然後若無其事地示意小夥伴們快點前面帶路，說實話，要不是地點和氛圍都不太合适，她可能就跑去要對方的聯系方式了。
雖然很想吐槽杏子見色忘友，不過路還是要帶的，慶太腹诽着走在前頭，很快面前就出現了一片糊滿破爛海報的牆壁。熊也用手電筒照照前頭，驚訝地發現這邊竟然是死路，“喂喂，慶太，沒走錯吧？是死胡同耶。”
“當然沒有了，就是因為夠隐蔽才沒人來啊。”少年走到一處海報旁邊，推了推牆壁，露出一條明顯的門縫，“糟糕，忘記這裏有門鎖了，又不是玻璃門，砸門肯定會被發現的吧？”
完全沒料到這發展的少年人們面面相窺，不知所措起來。
“啊，不介意的話，可以讓我看看嗎？”跟在他們身後的青年這樣問道。
“太宰君？”
“哎呀，我好歹也是偵探社的，多少會一點這樣的小技巧啦。”找到鎖眼，拿出鐵絲，然後打開門，全程不超過半分鐘，并且主要用在尋找鎖眼上的男子十分謙虛地回答。
嗚哇，這是哪裏來的少女殺手。
慶太和熊也看着已經開始冒星星眼的青梅竹馬，忍不住在心裏吐槽，但即便如此，他們也不得不承認，有帶對方一起來實在太好了。
順利進入商場之後，手電筒就交給了慶太，然後熊也拿出手機，十分熟練地撐起自拍杆并打開了直播間，開始和觀衆們互動交談。
“那個，抱歉，太宰君，你先等一下喔？我們很快就結束的啦。”杏子雙手合十，非常有誠意地鞠躬道歉。
“啊，之前也說過了，沒關系的，杏子小姐，我并不着急，這就是現在的直播啊……真有趣。”
雖然最初說了要幫忙，結果實際上完全靠對方才能進來，因為時間緊張，男生們只能争分奪秒地先做起了直播工作。自稱太宰治的偵探社辦事員似乎并不介意被撇到一邊，他甚至很配合地落到隊伍的最後，盡量不讓自己出現在鏡頭裏。對這點熊也還是很感激的，畢竟對方的正臉要是出現在直播間裏的話，他肯定馬上會淪為毫無地位的配角。
随着他們在逐漸進入廢棄商場深處，周圍的環境反而不再黑暗了，時不時就出現幾個人帶着手電筒或者野營燈走過。也幾乎人人都舉着一只自拍杆，手機攝像頭的紅色熒光在昏暗的商場裏此起彼伏地飛舞，仿佛衆多飛舞的蟲豸一般。
大概是擔心影響他們的拍攝，太宰治全程都保持着安靜，偶爾會露出好奇的眼神打量周圍破破爛爛的店鋪或者标識。不過他似乎很快被熊也的直播節目吸引了注意力，和其他人随意的拍攝不同，熊也正在為直播間的觀衆們介紹這座商場之所以成為打卡地點的理由，無非又是靈異傳言。
“明明是已經廢棄的商場，附近的人經常會在半夜聽到頂樓大鐘敲響的聲音，據說某一天來試膽的年輕人們在鐘樓下的廣場上看到了被抛下來的斷裂手腳……”
大概是因為和他們相處了一段時間，不再那麽緊張了，杏子看到青年已經放開捏在領結上的手，一副聽得入神的表情，好笑地拍拍他，“太宰先生，差不多要上去了，樓梯在這邊哦？”
對方緩慢地眨了眨眼，仿佛才回過神似地，“沒有繼續往下的路了嗎？”
“有是有，但我們要做鐘樓專題哦？這個做的比較少，要一起去看看嗎？啊，貓咪的事情，等下我們在平臺上幫你問一問，別看熊也那個樣子，他人緣還不錯，來這邊拍攝的人那麽多，肯定會有人看到的啦。”
青年露出有些為難的眼神，放在身側的手掌無意識地擺弄着衣帶，過了一會兒之後他似乎看到了什麽，一聲細微的喵嗚聲同樣吸引了杏子的注意，“哎呀！貓咪！”
太宰擡頭看了一眼貓咪影子消失的盡頭，念出指示牌上的字眼，“配電間，去那裏看看吧！”
“啊，好的。”這個時候還讓對方等等就有些過分了，因此少女對專注直播的好友們比了個手勢，引導他們去配電間晃了一圈，可惜那只漂亮貓咪能跑的程度遠超他們的想象，搜尋好一會兒之後一無所獲的青年只能嘆了口氣，繼續跟在三人身後一起上了樓。
但本該順利的路途卻出現了變故，長長的樓梯才走到一半，通往商場內部的鐵門裏就走出好幾個身材高大又面色不善的男人，帶着棍子和球棒，眼神冰冷地打量他們。
男士們動作輕快地将杏子攔到了身後，“那個，不好意思，請問有什麽事嗎？”雖然小腿肚有點打顫，但慶太還是努力鎮定地問出了話，只是對方的回答叫他們相當意外而已。
“你們幾個，沒付場地費就進來了吧？”
“呃——”少年和少女們頓時心虛氣短起來，“那個……”
“那個就算了，本來也沒多少錢，但你們剛才好像去了配電室吧？那邊可沒什麽好拍的。”為首的男人眯起眼睛，試圖從年輕人們變得茫然的表情中看出點什麽來，“去那邊幹嘛？”
“呃……找貓？”熊也有點無措又無奈地說道。
“哈？胡扯也找個合理的借口。”
“不，真的是找貓……啊！貓咪！”杏子結結巴巴地試圖解釋，然後指着男人們身後的箱子小聲叫起來，“就是那只貓。”
回過頭去的男人們果然看到了一只正蹲在廢棄木箱上的橘色貓咪，帶着很有辨識度的黑色小禮帽和鬥篷裝飾，明顯不是流浪貓，它似乎也并不怕人，很是從容地坐在那邊舔爪子。覺得被一只貓小看了的的男人立刻惱怒起來，試圖對其揮動手中的球棒，沒料到突然沖出個瘦高個一把抱住了貓咪，“別傷害他，這可是我們的任務目标啊！”
青年雖然樣貌不錯，但為了保護貓，他在地上打了個滾，身上和頭發上都沾滿了灰塵，又因為男人們兇惡的态度而露出畏懼而惶恐的表情，看上去可憐極了。
三個少年馬上聚集到太宰身邊，“對，對不起，我們不是故意的，現在馬上就走可以嗎？錢也會補交給你們的。”
男人們互相交換了眼神，他們确實是這個據點的看守，但隐藏據點的信息也是很重要的工作，在沒必要的情況下，做出會引起外界注意的事情也不太妥當。
“得先留你們一會兒，等到天亮了，檢查過配電室沒問題再讓你們走。”為首的男人這樣說道，“不想挨揍就老實點，還有，把手機都交出來。”
所有人都不得不舉起雙手，男人們甚至還靠近過來檢查了他們身上，把熊也別在領子上的小型麥克風和慶太的錄音筆全部拿走，而太宰明明是個偵探社員，身上除了手機就只有一包貓條，衣兜裏除了手帕之外分文沒有，幹淨得讓少年和少女不由得側目。
他們身上好歹還帶着鑰匙，零錢包，交通卡等等諸如此類的雜物呢。
然後他們就被驅趕到了鐘樓頂上的一間到處是處理器和看不明白的電子設備的房間裏，關在了裏面的一處L型長條鐵籠裏，籠子的另外一頭能看到簡易的廁所，看來就是專門用來關押什麽人用的，他們又被搜走了身上所有能聯系外界的東西，想要逃脫的可能性幾乎沒有。
正當少年少女們發愁嘆氣的時候，從房間一個儀器遮擋的角落裏傳來了奇妙的話語聲，【那個，你們也是被他們抓來的嗎？】絲絲拉拉的電子音讓杏子差點跳起來，“誰在那裏！”
【是我……啊，抱歉，請不要走過來，會吓到你們的。】陌生的聲音如是說道。
“哈？以為我們是誰呀，如果膽子小的話，就不會半夜來這邊拍靈異視頻了啦，連□□都見識過了，還有什麽……”熊也這麽說着走過去，繞到鐵籠另一頭，只有這裏能看到那個被遮擋的角落，然後他就臉色發青地怔在了原地。
“熊也？”慶太和杏子，連同仍然抱着貓咪的太宰也一起走了過來。
他們一起看到了發出聲音的人類，如果那個東西能被稱作人類的話——那是顆被裝在維生裝置裏的大腦。
有不少管線之類的東西被安裝在上面，對方似乎就是依靠它們才能與外界交流，起碼慶太看到了用作發聲的喇叭和一個可以轉動的攝像頭。
【真的對不起，很可怕吧？】
“其，其實還好……”慶太戰戰兢兢地回答，“你，您到底是……”
【和你們一樣，被抓來的倒黴蛋。】
“特地把你弄成這個樣子，總不會是打算拍什麽驚悚視頻賺錢吧……”杏子難以置信地說道，“雖然看上去确實很抓眼球了……”
【？啊哈哈，當然不是，只是因為我有異能而已……呃，說起來，你們知道異能嗎？】
“那不是都市傳說之類的東西嗎？和靈異傳說差不多的！”少年少女們異口同聲地說道。
【當然不是，我就是個異能者嘛，把我變成這樣也是為了不讓我逃跑。】
“怎麽這樣……太過分了！”“但，但是，他們之前不是還說會放我們回去的……”終于意識到情況可能和自己想象的不太一樣的熊也和慶太，表情變得十分難看。
“實話可能有點傷人，但是，應該是被騙了吧。”太宰嘆了口氣說道，然後拍了拍他們，讓他們看此刻的腳下，因為光線不足的關系，只能看到模糊的痕跡，但青年伸出手畫了形狀非常鮮明的輪廓，他的手指揮舞過的地方顏色都比其他的地方要深，而這裏又剛好靠近廁所，氨水的氣味蓋過了一切，包括可能的血腥氣。
“是具屍體哦。”他這麽說道。
本來就被吓得夠嗆的年輕人們，僵硬得更加厲害了。
“也，也有可能只是重傷……對吧？”杏子露出仿佛快要哭出來的表情，“這邊的，這位先生，您應該有看見吧？真的……是屍體嗎？”
【呃……怎麽說呢……】
“嗯？被取走了大腦的存在，一般都是會被稱作屍體的吧？”太宰治看看維生裝置裏的腦袋，再看看杏子，露出有些為難的表情。
确實，總不能當着別人的面說那是肉塊。
【啊，不是我的屍體……嗯，總覺得這說法怪怪的，我還沒有死，也不能說是屍體……但确實是死掉了的身體，唔，真要命啊，總之不是我的啦，那個早就躺在警局裏了，大概。】
哎呀，猜錯了呢。
名為太宰治的三流偵探社員一臉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頭，總之他和無名大腦之間的一番相聲好歹讓房間裏的氣氛變得緩和了些，沒讓年輕人們更加坐立難安。
【不過，他們也有很久沒抓人進來了，你們是做了什麽嗎？】
少年少女們相視一眼，苦笑着回答，“說起來你肯定不信，我們真的只是來拍視頻，而太宰君也真的只是來抓貓的。”
【啊，我是相信的，只是他們不一定肯信。】
“那不重要啦，反正我們會帶你逃走。”太宰治這麽說道。
【唉？】
“嗯？确實我們是要想辦法逃走，如果做得到也可以帶上這位…先生，但前提是要先弄開這個鐵籠子吧太宰君！難道你打算讓貓咪賣萌來開門嗎？”杏子哭笑不得地問他。
沙色風衣的青年歪歪頭，露出也不是不行的表情，喵了一聲，然後從自己的衣袖裏扯出一根讓他們眼熟的細小鐵絲——正是之前他用來開門的那根。
所有人的臉都亮了起來。
觀察到他們只花了幾秒就打開鐵籠之後，維生裝置裏的無名異能者也被驚得結結巴巴起來，【真，真是厲害的技藝啊，簡直和異能沒什麽兩樣了……不過，你們打算怎麽帶我逃走呢？畢竟我現在是這個樣子。】
“首先當然是，解除你的異能。”青年這麽說道，然後抱起了放在角落裏的，大概是備用的透明維生裝置，做了一個砸破的動作。
慶太立刻了然，“對哦！留一個碎的僞裝，讓他們以為我們被吓壞了，打壞了裝置殺死了你！這樣就算你跑了也不會再派人追。”
【原來如此，是這樣啊。】
“太棒了！太宰君真可靠！”熊也興高采烈地說道，“不過那東西能斷電嗎？”他指着存放大腦的裝置說道。
“可以哦。”慶太點點頭，“裏面有蓄電池，應該能維持一到兩個小時的，否則一斷電就沒轍了，這裏的電源可不穩定啊。”
【但是很遺憾哦，我一解除異能，他們就會遠程控制這臺機器關閉。】無名的異能者這麽說道。
“什麽！竟然不行嗎？”杏子忿忿不平地踹了下本來就打算破壞的備用裝置。
【當然，我知道你不是這個意思——那只貓，是異能者吧，他中了我的異能。】
年輕人們的表情凝固了起來，他們愕然地轉過頭去，看向青年和他懷裏的貓咪，卻只看到太宰治臉上浮現出飽含哀傷和惋惜的微笑，“所以，你并不是什麽囚犯呢，真正的幕後黑手先生。”
【真抱歉，我不會那麽做的，畢竟那樣對我來說太危險了，還是請他保持無法使用異能的可愛姿态吧，雖然不清楚他是怎麽維持人類的意識的，但應該沒法堅持太久了吧？】
在攝像頭的畫面裏，那只橘色的貓咪懶洋洋地打了個哈欠，就像任何一只普通的寵物貓那樣開始給自己洗臉。
而太宰治只是擡起手，輕輕打了個響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