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chapter3
chapter3
包裹着屍體殘缺肢體的蛇皮袋安靜地躺在法醫室裏。
死者是一名21歲的女性,生前曾因與前男友發生矛盾而前來派出所報案,她指證前男友□□未遂,前男友卻反咬她動手打人在先并否認自己對其有非分之想,專業機構鑒定前男友身上有多處鈍器擊傷,兩人都在派出所留下了自己的指紋等各項身份信息。
一周後,前來報案的女孩慘死綠化帶,真兇下落不明,屍身無法湊齊,家屬至今不見蹤影。
“我說怎麽效率那麽高,合着是已經在系統內留下信息了,”特案組的法醫皺着眉從打印機裏拿出幾張新鮮出爐的報告單,推了推金絲眼鏡,一臉的疲憊,“剛剛分局那邊發過來幾份報告。”
“具體什麽情況?”初爻看了一眼攤放在檢驗臺上的一只斷足。
“不好說,相關檢驗還在做,目前只能确定她的身份,屍體不全,死因還得再推敲,唯一可以确定的是,這斷掉的手腳傷口處有生活反應,死者生前就已經被砍斷了手腳,”江汜表情一如既往地平淡,“斷足的切面整齊,骨頭裂面處有少量鐵鏽殘留,看得出兇手作案的時候使用的工具大概是較為趁手且容易得到的。只不過我從事法醫行業這麽多年,沒見過斷得這麽幹脆利落的腳。”
初爻反應過來:“你是說兇手很有經驗?”
“從斷足橫截面來看,是這樣沒錯,”江汜頓了頓,更正道,“不過有個疑點,為什麽作案工具會生鏽,如果兇手是慣犯的話,應該會留意到這一點,換做是我的話最起碼要買個新的作案工具,免得在屍體上留下痕跡。”
法醫室內空氣密閉,呆上一段時間就覺得不舒服。
倒不是身體上的,是心理接受無能,畢竟不是誰都能像江汜那樣面不改色地跟殘缺屍體共處一室。
沈淮趁初爻考慮問題的時候從他手裏抽走了法醫剛給的報告單,草草掃了幾眼。
“其實兇手自己也在慌亂吧,”沈淮随意地坐在一旁的轉椅上,彈了彈手裏的報告,“不可否認他具備砍斷人手腳的力氣,同時還會一些巧勁,但他遺漏了致命的一點,即作案工具的整潔度——作案工具是否幹淨、屍體表面是否留有關鍵痕跡,都是需要注意的問題,這足夠說明他徒有力氣,卻全無經驗。”
他咂摸一會兒,道:“鏽掉的刀,幹脆利落的手法,足夠殘忍的心态,卻粗心又慌張,忘了抹除犯罪證據,兇手在日常生活中也許脾氣暴躁,而且經常跟刀打交道。”
“你在給他畫像?”初爻側眸過去。
“先大概推斷一下,不一定準确,但比起盲目調查,确實能省下不少時間,”沈淮眼角輕輕顫了顫,含笑看了初爻一眼,“初隊長,遇到棘手問題的時候,您可以向我求助,我表示随時歡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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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爻語塞,轉而輕聲哼一句:“稀奇,這年頭算命先生都把業務拓展到公安局了。”
“是嗎,我倒覺得是初隊長年紀大了,跟不上時代,犯罪心理畫像那一套在國外可是普遍流行。”
初爻:“虛頭巴腦的東西有嘴誰都會說個一句兩句,算命那一套在特案組不适用。”
沈淮聞言,唇角提了提,露出個帶着些侵略性的微笑來。
初爻回他一個冷淡的眼神以示警告。
法醫室內詭異地沉默一陣。
江汜嘆了口氣,把報告甩在初爻胸口,一手推着初爻一手提溜沈淮開始趕人:“初隊,這種時候就不要跟年輕人耍嘴皮子了......還有你,沈老師,你也消停會兒。實在沒事幹的話你倆出去過家家,別擋着屍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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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案組所在樓層正好位于老檔案室的下方,沈淮初來乍到,辦公室臨時搭在檔案室旁邊。
被趕出法醫室後,他不急着上樓回自己的辦公室,而是跟着初爻一路進了特案組的小型研判室。
研判室內光線調得很暗,投影儀上是死者生前照片和斷肢的特寫,淺藍色的窗簾拉得嚴實,初爻站在投影儀側方,手中的激光筆輕輕點在白色幕布上的女生臉上,投影儀發出的幽光照着他的臉,勾勒出側面銳利的輪廓。
“砍手砍腳,并且将屍體殘餘部分分批遺棄在綠化帶的不同角落裏,這說明兇手作案時非常殘忍,沒有半點猶豫,甚至有一定的反偵查意識,”初爻指了指幕布上的照片,“死者名叫趙春雨,現年21歲,專科畢業,在清河灣一帶有套屬于自己的房子,生前沒有固定工作。上個月,她曾與前男友周祥一同前往清河灣轄區派出所報案,理由是前男友強|奸自己未遂。”
前男友身上也有多處鈍器擊傷,當時清河灣派出所的民警覺得有可能是趙春雨與周祥在家中發生了争執導致的。
佩石咂摸一會兒:“21歲的年紀,大學剛畢業,名下卻有一套房産。清河灣那帶......房價不便宜啊。”
他話裏有話,初爻看他一眼,明白了他的意思。
初爻:“趙春雨的社會關系還在摸排,目前只知道她有個談了三年的男朋友。房産狀況我找人問過清河灣售樓部了,說是付了首付,剩下的在貸款。不過還貸人是她男朋友。”
佩石擡起頭,手中的筆慢悠悠轉了一圈:“也就是說,這個前男友具有殺害趙春雨的嫌疑?”
“可以這麽說,但不能一概而論,”初爻目光落在佩石身上,“這起案子的性質是極度殘忍的兇殺,現在我們只找到了趙春雨的右腳和左臂,屍體的其他部位并沒有被發現,她的死因具體是什麽還沒有真正弄明白。”
沈淮在一旁無聊地畫畫,見研判室裏安靜下來,于是多嘴一句:“補充一下,是有預謀的兇殺,兇手......”
“你想說什麽。”初爻掃向他。
沈淮手中的畫筆一頓,擡眸:“兇手幹脆利落地砍斷了一個大活人的手腳,一個人要對另一個人痛恨到什麽地步,才能做出這種事來?”
初爻等着他的下文。
沈淮依舊優雅地坐着,手裏的畫筆輕輕放在桌上,雙手抵着桌面。
“一般來說,這種人的心理素質都差不到哪裏去。而從現場留下的痕跡來看,除了拖動蛇皮袋留下的拖拽痕跡和植物壓痕以及少量從袋內溢出的血液就再也沒了其他任何線索,屍塊被發現的地點是第一現場的可能性不大。”
末了,他又道:“兇手擅長使用刀類或者鋸子類的工具。他在死者活着的時候就斷了她的手腳,要麽是洩憤,要麽是讓她無法逃跑,無論是出于哪種心理,清醒的時候被斷手斷腳,對于死者來說都是莫大的痛苦。死者死後被分裝遺棄,每一部分屍塊被遺棄的時間都不一樣,這一次我們在綠化帶裏發現了手和腳,那麽另一部分屍塊又會出現在哪裏?”
初爻皺着眉:“說了這麽多,你來點實際的。”
沈淮站起身:“實際的?行。”
他看着初爻:“如果不出意外的話,在接下來的三天內,我們會在這座城市的另一個角落找到死者屍體的剩餘殘缺部位。”
初爻覺得荒唐:“為什麽。”
“因為兇手并不滿足,”沈淮說,“能做得出這麽殘忍的事,他的內心一定極度陰暗扭曲。他會在殺人後渴求更多的感官刺激,而不僅僅只是滿足于殺人這一件事情。就比如......”
初爻有點不想再聽他胡謅,眉頭擰緊了。
佩石差點被沈淮唬住:“比如?”
沈淮:“比如他會追求更大的刺激,把原來就不打算丢棄的屍塊主動抛到警方眼前,或者自己暴露自己曾經殺人抛屍的行為。在死者的左臂和左腳被發現的時候,他自己也看見新聞了,殺過人的都知道,這種時候要麽跑,要麽一聲不吭極其沉默。我賭他不是一般殺人的人,三天之內,他一定會坐不住。”
佩石:“那這案子該怎麽查?發現屍塊的地方是環合路,那種城中村本來就落後,連監控都沒覆蓋全面,兇手要真這麽狡猾,這還讓咱們怎麽查下去?”
沈淮不語。
初爻擡手蹭了蹭額角,盡量不跟沈淮正面沖突:“沈老師,你的思維太跳躍了。我的想法是先從死者的人際關系入手,一個好好的姑娘突然死了,或者說在其他人眼裏消失了,她的親朋好友難道不會疑心嗎。一會兒聯系家屬了解一下情況,總能查到點東西的。”
沈淮站着,一副謙和有禮的樣子:“我只不過是說說我的思路,在特案組當然還是以你們正常的偵查程序為主。”
佩石沒聞見他倆之間的火藥味,舉手道:“那周祥呢?”
“讓他來一趟。”初爻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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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案子有點離奇,屍體除了左腳和左臂之外,其他剩餘部位還沒能進入警方的視野內。分局出去走訪的那批人回來,報告說沒有發現任何疑點,唯一值得注意的是有一位在案發地點附近的奶茶店工作的店員稱自己在下班回家的路上聽到了異響。
初爻立馬火急火燎趕去分局見那位奶茶店店員。
“我是市局刑偵支隊特案組的,”初爻出示證件,“你說你前兩天下班回家的時候聽到了異響,具體是個什麽情況,還有印象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