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10.10朋友

10 朋友

在宋曜二十六年的人生中，他從來沒被人如此僭越過——這個小子，竟然将他抵在房門，用他的呼吸、嗓音、視線、心聲幹擾他的思維。

沈慕寒說他看起來好糾結、好可憐、眼睛濕潤、想要逃走，而事實上呢，他的眼睛是被氣濕的。他剛才一直想做的事，就是抓住主角的手腕，反過來将主角抵上房門，讓他哭着把好感度加了——不過還好忍住了，主角哭着怎麽加好感度？

冷靜下來後，宋曜發現自己還是搞不明白，沈慕寒對他的态度。

現在的他，到底算沈慕寒的什麽？

當他說，是單純粉絲的時候，沈慕寒生氣了。那麽，是朋友嗎？還是其他什麽？沈慕寒其實從來都沒有當面對他說清楚過吧。

*

晚上，沈慕寒為了戲劇之夜的節目，繼續在大禮堂排練。宋曜為了貫徹他的忠實粉絲人設，坐在臺下觀賞。今天沈慕寒錄制舞蹈的畫面确實讓他有些難忘，便開啓技能，花了二十多分鐘畫了一幅，分享在超話。

今晚，沈慕寒感覺自己渾身都是力量，能快速記住臺詞，演技也非常到位，被夥伴們誇贊了好幾次。他之所以這樣，大概是因為，他總是能感覺到某個人的視線，那家夥，一直都在看他。既然是人家的偶像，就要把最好的一面展現出來。

中場休息，他刷了刷手機，便看到超話裏的新帖，Song919發了一幅新畫，文案只寫着一個字：“光”。

黑色的畫面中，他所在之地是唯一的光點。黑色鴨舌帽被甩到觀衆區，鬈曲的發絲如同白金，在漆黑的世界裏閃閃發光，汗濕的皮膚皎潔明亮。一張靜态圖，竟然有種，下一刻就會動起來的感覺。

他掃了一眼評論區。

【我靠：神圖啊！】

【啊啊啊啊：寒寒，我就說，你趕緊把Song919收為專屬畫師吧，好看得我胡言亂語了都。】

【預言者：我早就說過，Song919肯定是愛着我們寒寒的！寒寒是他唯一的光啊！！！】

【嗚嗚嗚：寒寒也是我們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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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光年：繼續求大觸的信息，一個小時之類，就沒人幫幫我嗎？瘋了都！】

【天助我也：我們從下午就在現場，Song919一定就是現場的某個人……姐妹們等我們破案！】

……

就連沈慕寒自己看這張畫，都有些吃驚。

這就是宋曜眼中的他嗎？

他往臺下看去，剛好對上坐在後排的，宋曜的視線。

宋曜并不回避，還對着他招了招手。

沈慕寒竟覺得對方輕輕地撓了撓自己的心髒，癢癢的、麻麻的。

于是，隔空，沈慕寒頭頂的好感度增加了。

【倉鼠念出來了：神明好感度+4%，總好感度48%。理由，癢癢的，麻麻的，我不明白。】

宋曜疑惑地望着這個理由，若有所思。

就在此時，沈慕寒聽到有人在說：“你們不覺得空調溫度開得太低了嗎？好冷。”“就是呀，本來晚上就比較冷。”“害，你們不知道，大禮堂的空調壞了好幾天了，說明天找師傅修呢。”

沈慕寒突然想起，下午那家夥的體溫。冰冰涼涼的。他一直都在運動，在流汗，就沒意識到這裏環境溫度其實很低。

他從舞臺上跳下來，往後排走去。

其實後排坐了好些粉絲，專程過來看他呢，這下正主居然下場了，她們在內心啊啊啊地尖叫，好些妹紙把相機舉起來了。

他對她們笑了笑：“想拍照的話，等下排練結束我和你們一起拍。”

妹紙們乖乖地點頭，心裏：哇、哇、哇！寒寒跟我們說話了！天哪不枉我們專門坐地鐵趕來看他排練！

沈慕寒來到宋曜跟前，抓住了他的手。

宋曜愣了愣：“怎麽了？”

沈慕寒一臉不滿：“冷也不說一聲。”

“……是有點冷，不過還好，我有帶熱水。”他舉了舉熱水壺。

沈慕寒二話不說，将自己的外套披在宋曜身上。

臺上的小導演喊集合了，又要繼續排練了。沈慕寒轉身離開，輕快地跳上舞臺。

沈慕寒并不知道，他這樣的行為會對潔癖的宋曜造成多大的沖擊——

沈慕寒的外套上，滿滿的，都是他的味道。

那是專屬于十七八歲少年的香水味——柑橘和汽水的混合物。

這種味道似乎鑽進了宋曜的皮膚，侵入他的身體，直到将他全身包裹。

他該讨厭的，該馬上脫下它，該馬上回去洗澡。

讓他震驚的是，他竟然……

不反感。

大概是因為，這種香味，過于清爽。

大概是因為，這種味道，他還挺熟悉的。

而且，他現在确實很冷。

而這件外套，還帶着舒适的溫度。

周圍的妹紙簡直驚呆了，膽子大的已經靠過來和宋曜說話了。

妹子A：小哥哥你好，你是寒寒的朋友嗎，他還給你披外套，好體貼啊！

妹子B不小心瞥到了沈慕寒手機裏的畫：啊啊啊啊啊，破案了破案了，你是Song919！那個大觸！！！

這下子這些妹紙全部都瘋了。

妹子C: 啊啊啊我是‘他的光年’，還給你留言了呢！我好崇拜你！怎麽可以畫得那麽好！

妹子D: 不僅是大觸，長得還好看，果然寒寒身邊的人，顏值都會比較高嗎……

妹子E: 小哥哥，你和寒寒是什麽關系呀……

宋曜笑了笑：我和你們一樣，是他的忠實粉絲。現在……可能算朋友吧。

妹子們：哇哇哇哇！好羨慕哦！我們也想成為寒寒的朋友！

宋曜：會有機會的。

舞臺上的戲劇《堕落》正在繼續排練中。

妹子A小聲跟宋曜介紹劇情。原來，在這部戲劇裏，瑤瑤飾演聖潔無暇的修女，将全身心都奉獻給上帝，完全不知曉世間情愛。而沈慕寒飾演撒旦，為了誘惑修女，他分別裝扮成了邪惡的吸血鬼、貧窮善良的少年、俊美的王子，只要修女愛上他，便會被拉向地獄。修女一直被蒙在鼓裏，差點誤入歧途，直到一位英勇的騎士趕來，拯救了修女。他和修女合作，斬殺了撒旦，兩人秘密相愛。最終，修女離開了修道院，和騎士遠走高飛。

講完劇情，妹子A激動地說：“你知道這個劇最絕的是什麽嗎？就是咱們寒寒，不僅會一人分飾吸血鬼、少年、王子，就連那個騎士也是他飾演的！”

有趣。

宋曜道：“也就是說，撒旦和救世主都是同一個人，最終修女以為自己獲救了，遇到了真愛，結果還是被撒旦捕獲了。”

妹子A：“沒錯，其實寒寒本身給人一種非常神聖的感覺，比較适合演神性人物，比如把修女換成神父，就會非常适合他。沒想到這次要演反派，我們簡直太期待了！”

還有一周就是戲劇之夜，宋曜也開始期待最終效果。

*

晚上九點，排練結束。今天一起參加排練的學生們簡直累得筋疲力盡，而主角沈慕寒居然還有力氣和粉絲拍照聊天，精神振奮，讓大家懷疑他到底還是不是人類。

宋曜站在禮堂外，溫暖的風吹拂着他的發，總算不冷了，他打算脫掉外套。

沈慕寒背着包，戴着鴨舌帽朝他走來：“繼續穿着呀，脫什麽。”

宋曜：“不跟你的夥伴們一起走？”

沈慕寒翹起嘴角：“某個粉絲從下午等到現在，不就想跟我一起回家嗎？”

某寒心裏聒噪得很：

『要是我真跟別的小夥伴走了，你不得哭！』

『明明巴巴地等我這麽久了，還嘴硬呢！』

『不過嘴硬的樣子也挺可愛的……』

宋曜聽着他聒噪的心聲，依次反駁了一遍，又驚覺自己竟然變得和他一樣幼稚，有些哭笑不得。他抖了抖身上穿的外套：“這是你第一次關心我呢。”

沈慕寒有些恍惚：“是、是麽。”

馬上又一副很牛逼的樣子：“哼，你不要把我說得那麽冷血好不好，以後我也會關心你渴不渴，餓不餓，高不高興，身體舒不舒服。”

宋曜問：“為什麽？”

沈慕寒愣了愣：“當然是因為，我們是朋友啊，朋友必須要學會相互關心。”

果然，攻略主角，最好的辦法就是直接問清楚，胡思亂想什麽，聽到這樣的回答不就明确了嗎！

宋曜笑着捧場：“哇，我居然真的跟偶像成為朋友了，太激動了！”

沈慕寒一把摟住他的脖子，在他耳邊道：“我說了，允許你寫小作文，寫了記得拿給我看。”

太近了。

宋曜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沈慕寒的氣息，又一次覆蓋了他。

他默默掰開沈慕寒的手臂，鑽了出來，走在前面：“朋友之間是不能寫那種小作文的。”

沈慕寒疑惑：“你既是我的朋友，又是我的粉絲，當然可以繼續寫啊。我想通了，超話裏也有不少粉絲寫同人文呢，我就把你寫的當成同人文了，還可以給你提點建議。偶像存在的意義，不就是為了滿足粉絲的妄想嗎？”

這家夥是進化了嗎，臉不紅心不跳的，說得那般認真，把歪理說成了真理。

說到這個，沈慕寒想起了什麽，有些激動地說：“對了，在我生日的那天，你專門去紋了個身，作為我的生日禮物來着，我還真挺好奇的，你紋在哪裏，是什麽，給我看看？”

宋曜愣了愣，那麽羞恥的紋身，無論如何他絕對不能給沈慕寒看！就算沈慕寒看了可能會增加好感度，也不可以看！

所以，他撒腿就跑。

沈慕寒震驚了：“喂，你跑什麽！以為我抓不到你嗎？”

于是這兩只，一個逃，一個追。

他們沿着街邊奔跑，穿過人群，跑到地鐵站，氣喘籲籲。

到樓梯口了，沈慕寒真有點擔心宋曜摔了，連忙說：“我不看了好嗎，別跑了！”

宋曜總算停下來了，倚靠牆壁喘息。

他臉上冒出細汗，浸濕了額發，露出光潔的額頭。那雙眼睛顯得格外水潤漂亮，皮膚格外白皙，嘴唇也格外殷紅，恍若帶着露水的花瓣，看得沈慕寒有些愣神。

人來人往中，沈慕寒走過去，捉住他的手腕。宋曜冰冰涼涼的體溫，讓沈慕寒感到很舒服。

他垂眼凝望着宋曜，嘴角勾起淡淡的笑：“我抓到你了。”

沈慕寒的頭頂，好感度在緩緩上升：

【神明好感度+4%，總好感度52%。理由：他被我乖乖地抓在手中，好可愛。】

*

兩人還是頭一次一起坐地鐵。

沈慕寒外形過于醒目，剛進地鐵，周圍的人都在看他。而他早就習慣了，宋曜也不怕被看，兩人坐在一起。

沈慕寒累了一天，現在還生機勃勃的；而宋曜從下午五點開始，只是在觀看而已，現在卻感覺特別困。于是他打算補補眠。

沈慕寒活躍的心聲不斷傳入他的腦海，讓他想強制停掉這個技能。

『哼，明明是為我紋的，現在卻害羞不給我看，不過總有一天能看到的。』

『啊，他仰着頭睡覺呢，喉結真可愛，那上面的痣，讓我好想摸一摸。』

『他穿着我的衣服，睡在我身邊……不愧是好友，我們的關系真好……』

『他這張臉是怎麽回事？簡直有種魔力，讓人想一直看着他。越看越好看，無論哪種角度，而且……總是有種……熟悉的感覺……』

『昨天我好像夢見他了，夢裏，我們的身份颠倒了……醒來我竟然還落淚了，我實在搞不懂……』

『那些怪夢就不用管了……我現在就是覺得，我不應該叫他全名，感覺太生分了，我該叫他什麽呢……』

宋曜在他聒噪的心聲中入睡。

不知不覺，還做了夢。

夢見一條黑蛇在他周圍環繞，嘶嘶叫着，思考着該從哪裏下口。

黑蛇又變成了一只銀色長毛貓，蹭蹭他，喵喵喵。

銀色長毛貓變成了弟弟，抱住他的腿撒嬌：“哥哥、哥哥。”

接着，耳邊傳來柔和的呼喚聲：

“到站了，阿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