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66.獨
獨
山羊財經V:溫氏集團掌權人溫瑞已确認離世,相關資産及後續股權變動或将引起新格局;
東方傳媒:溫氏集團股價暴跌,一夜間市值蒸發超百億;
淮市青年報社:溫瑞死因成謎妻子寒栀被傳喚警局,疑似正進行精神鑒定;
淮市晨報:溫慕寒接棒後疑似引起溫氏集團內部不滿,持股11.1%股東公開發文表示“不認可” ;
淮市公安V:關于溫某的最新警情通報[圖片]
……
溫瑞的突然死亡引起了一場地震。
不止財經板塊,相關時政新聞板塊時刻關注着後續的變動,随着事件發酵,網上的吃瓜群衆開始彙聚,一直致力于挖掘各種明星八卦的公衆號“小玲線報”,則在警方通報後發布了長文:抑郁症+疑似殺夫+邪/教崇拜,你嗑過的這對豪門真夫妻嗎
因為角度刁鑽,且用詞大膽,不到兩個小時就達成了“十萬+”點贊,超過五萬條評論,趕來看稀奇的網友越來越多。
華夏一貫信奉“死者為大”,最開始大家看看就過了,畢竟人死後相關公司出什麽事跟自己沒多大關系,頂多唏噓幾句,在評論裏發個蠟燭的小表情。但這篇長文将警方那簡略的警情通報,逐字逐句拉出來進行分析,再結合各大實力媒體的新聞相互佐證,為看客們奉獻出了最新一手的“瓜”。
一時間,評論區各種驚呼:
春時予卿:光标題buff就疊滿了,仔細看,我去,什麽叫一波三折,這就叫一波三折!豪門掌權人死狀慘烈,身患抑郁症的妻子就在現場,沒有外部入侵跡象,沒有可疑指紋,疑似精神崩潰下親手殺夫。話題到此時還是狗血八點檔的程度,結果警方以“同邪/教合謀”對溫家多人進行拘留,第一波光抓就抓了十幾個[4.3W點贊]
今天釣到魚了嗎:之前我還在想,怎麽溫瑞一死,好像整個溫氏集團就不轉了一樣,股價暴跌,內部內亂,合着還跟邪/教扯上了關系。那麽多人都被拘留,其中肯定有不少是處于關鍵位置的,拔出蘿蔔帶出泥,後續指不定還有其他牽連。這情況,他們不亂就怪了[3.7W點贊]
松鼠不是松樹1:之前的那些新聞關注點都在財産上,我感覺是故意的。之前現場照片都流出來過一次,因為過于吓人很多都打了厚碼,這麽明顯的他殺,後續嫌疑人相關的話題卻沒一個提,想把事情略過去的感覺特別明顯,肯定是溫家在想辦法偏離視線。現在警方通報已出,重點才算真正出來[3.4W點贊]
AAA貓爪專業修剪工:之前那起豪門真假少爺事件你們還記得嗎好像也是因為這個理由拘留了好多人,都在走取證候審流程了。怎麽感覺這些有錢人,是集體參與了什麽邪/教儀式啊[2.8W點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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尾巴a:我的關注點是“精神科鑒定”。殺夫暫且是嫌疑這點我就不說了,搞邪/教你們真的不得好死!還想通過精神病逃脫法律制裁,拿這當免死金牌是吧/白眼。jpg[2.6W點贊]
……
一條長文走紅,自然有千萬條跟風,短短幾天時間過去,事件甚嚣塵上。
得知就連發律師函警告也不起作用了,溫慕寒頹唐地癱軟在辦公室的椅子中。
這些日子他過得很不好。溫瑞的突然離世,給他造成了沉重打擊。很長時間他都不敢睡覺,因為一閉眼,就能回想起父親那凄慘的死狀。
但他不能垮,他還得撐起集團的所有事務。
本以為就算有波折,只要能一直給予外界信心,他能夠帶着集團平穩度過這場風波。但沒成想,一波不平一波又起,無數關鍵人物被拘留,多家分公司被查,包括稅務賬務,都面臨全面核檢。與此同時,溫氏集團還受到了多方勢力的商業狙擊,俨然是“趁你病要你命”。
公司現在一團亂,溫家內部也一團亂,溫慕寒都不知道他們是怎麽跟那個所謂的天機樓扯上關系的,只能眼睜睜看着人被帶走。
在這個集團經受風雨的時候,不僅沒有一個人能跟他同舟共濟,所有人還在等着他去施救。
他完全是接手了一個爛攤子。
事情太多,他已經連續幾天沒能合眼,眼底的青黑和疲倦格外明顯。公司要救,人也得救,但現在他最大的訴求,是能保住母親寒栀。
想到她,溫慕寒眼中又流露出些許複雜。
他對那天的場面仍記憶猶新,寒栀穿着芭蕾舞服,站在已經死去的父親身邊,已經驚吓到不能動彈,精神瀕臨崩潰。他慌亂了一陣後,先去安撫母親,那時候,寒栀用力抓着他的手,指甲都嵌進了肉裏,嘴裏一直沙啞地喃喃着“是他回來了”。
這個他,指的是餘缺。
母親說,是餘缺殺了父親。
這話背後有多少隐情暫且不論,他一開始是信這個答案的。從現實上,要身材纖細的寒栀去殺一個體格遠超自己的成年男人,實在不符合常理。從感情上看,父親母親多年來一直感情深厚,他過去厭煩外界說“父母是真愛孩子是意外”的論調,但心底承認,父母深愛對方遠超過愛自己。
母親沒理由殺死父親,也沒能力殺死父親。
但後續他發現,宅邸的防盜系統沒人觸碰,監控裏沒有可疑人員,窗戶反鎖,門還是從外踹開的,現場只有父親和母親兩人。
在警方調查時,提出餘缺是兇手的證詞,警察也直接否定了:因為餘缺當天晚上,出現在距離他們家很遠的地方,不僅有行車記錄儀的影像記錄,還給警方提供了另一起案子的重要線索,根本沒有作案時間。
取證過後,警方沒有在現場找到染血的衣服,加上壁爐的存在,他們甚至懷疑溫慕寒幫寒栀進行了善後。又因為精神方面的原因,寒栀的嫌疑是最大的,他做筆錄時被來回盤問,直到律師将他撈出來。
雖然後續警方沒能确定寒栀就是殺人兇手,但嫌疑幾乎全在她身上。回到家後,又親眼見到母親開始出現夢游,溫慕寒也開始懷疑,是不是母親在夢游中意外殺死了父親,之後又以為夢裏的畫面就是現實,因此認定兇手是餘缺。
只有這樣才說得通。
這些話他沒說出來,但寒栀應該是感覺到了。之後她的精神就越來越差,可溫慕寒處于接手公司的重要檔口,根本沒有那麽多時間去安撫她。加上後面又出現對所謂的邪/教的調查,上一個案子還沒有蓋棺定論,寒栀又可能面臨新的指控,情急之下,他只能想方設法的把人以精神病的理由往療養院送。
——無論結果是什麽,他已經失去了父親,不能再失去母親。
可眼下形勢越來越嚴峻,寒栀的事瞞不住了,這樣下去,外界的輿論恐怕會再給他們一記重擊。
想到這裏,溫慕寒忽然産生了深深的無力感,他直愣愣地看着天花板,什麽都不想做,就這麽發呆。聽見門被敲響的聲音,也只是有氣無力的叫了聲“進”。
下屬手裏拿着文件推門進來: “溫總,集團的幾個大股東似乎有意大量抛售公司股票。”
他心道:又來了。
大量抛售股票自然不是什麽好信號。在這種危急時刻,大家要是穩得住,市場的信心還有機會慢慢回轉,要是自己人都急了,股票大量抛售,很容易會引起恐慌,形成踩踏事件。股價會一路狂跌,他們就全完了。
之前幾次股東大會,溫慕寒都強調過這一點,大家也都表示了支持——不是說對他信心有多足,的确是這種時候抛售并不明智,資産已經大幅縮水,再做出這種行為,踩踏事件後他們的股票會全部成為白紙。之前為了維系股價,幾個大股東不僅沒賣,還一起合力往回買,要不是後面持續受到資本攻擊,局面早就穩定下來了。
大家都是一根繩上的螞蚱,現在他們突然提出這個心思,還故意讓他知道,與其說是真的要對着幹,不如說是在逼着他表态:現在的溫氏集團,極其需要一個正向的案例當做強心針。
——和蔣家聯姻就是最好的方式。
以蔣家龐大的資産,只要能給出這個信號,很多問題都會迎刃而解。
之前蔣家那位千金看着對他死心塌地的樣子,所以在大家看來,你溫慕寒此時還磨叽,那就是不懂事。
但問題是,溫慕寒不是不想,是做不到。
蔣氏千金,也就是他那位所謂的青梅竹馬,在之前他和另一個女生糾纏時,就表露出了不滿。那時溫慕寒只覺得她吵鬧。
畢竟兩人的婚約雖然是真,但更多是朋友間的感情,他向往的,是父母一樣彼此奔赴的真心。所以他是真的想過,等一切穩定下來,就和她解除婚約。
時移世易,溫家遭難,她在這之後沒有再和他聯系一次。溫慕寒觍着臉去見了人,對方看着好言好語,但身邊已經坐着別的男人,家世同樣不菲。
說實話,現在的溫慕寒都有一種在夢中的飄忽感。
之前的二十多年,他一路順風順水,想要的都會自動送上門來。但父親一死,之前穩定的局面好像徹底被打破了,他臨危受命,才發現自己的能力也不過如此,之前那些好運好像也不見了。
無論他想做什麽,都變得無比坎坷,公司已經這麽艱難,推行政策竟然還是處處掣肘,之前不放在眼裏的那些人,現在輕而易舉地就能給他制造障礙,甚至是拿捏他。
他從未活得如此艱難。
辦公室裏,下屬說了這事後,只得到一陣沉默。停了半晌後,意會的主動離開了。
由于眼下局面實在太過不好,溫慕寒抽空去拘留所裏見了老爺子,期望得到指點。
爺孫相見,他驚愕地發現,之前爺爺身上的那股精氣神好像忽然全沒了,一下變得老态龍鐘,甚至感覺一點活氣都沒了,活脫脫就像一具披着皮的骷髅。
但這才幾天
看見他來,溫老爺子像是早有預料。兩人隔着玻璃拿起通話的話筒,不等他說些什麽,頭發花白的老人就直接問: “家裏的情況愈發不好了”
豈止是不好。
見他欲言又止,本就老态龍鐘的溫老爺子,此時更像是老了十歲,時光像是在他身上突然加速了,最後一股生機似乎也在被迅速抽幹。看着這樣的爺爺,溫慕寒有些于心不忍,但今天他來是帶着任務的,所以還是三言兩語地說明了眼下的情況。
溫慕寒: “爺爺,你有什麽好辦法嗎”
“辦法,我能有什麽辦法牆倒衆人推啊,假如股東們穩不住……”話說到一半,溫老爺子忽然像是記起來什麽,着急的拍打着玻璃: “我知道了,我知道了!慕寒,你去找餘缺,現在只有他能救我們溫家!”
看着老人情緒激動,語無倫次的樣子,溫慕寒莫名有種寒意在背後升起,他語氣遲疑: “餘缺怎麽可能會幫我們”
父親曾讓他對餘缺的公司下手,後面母親一直強調餘缺是殺死父親的兇手。再到後面,警方忽然就動手清查天機樓這個邪/教勢力,他們一家子裏大部分都戴上了手铐。
在後續的盤問中,他第一次知道,溫家竟然摻和了那個叫天機樓的不少事,雖然證據裏沒有指向他,但他也被警方一輪輪盤問,從而也得知:他們溫家做了許多錯事,這個過程裏,餘缺就是最主要的受害人。
且不說餘缺有沒有能力,光是态度上,都已經和他們溫家是死仇了。
“他當然會幫!”溫老爺子表情激動: “他是你一母同胞的兄弟!血濃于水,溫家本來也就有他的一份,于情于理,他都該幫你!”
溫慕寒眼睛瞪得極大,驚詫之下站了起來: “爺爺你說什麽”
“你沒聽錯,他是你兄弟!不相信你就親自去跟他驗血。”溫老爺子那雙枯瘦的手按在玻璃上,如同腐朽的樹根在上面攀爬,他此時心中已經重新燃起了希望,渾濁的眼裏蒙着層淡淡的光: “你不知道,餘缺他很不一樣,以他身上的氣運,只要能把人帶回來,我們溫家能至少能再有五十年榮光!”
“慕寒,你聽話,你趕緊去找他,就算是用求,也得讓他回來幫你!”
“我們溫家這麽多年的基業不能倒哇!”
這一瞬間,溫慕寒喉嚨裏像是堵了一團棉花。但頭發花白的老爺子言辭激烈,好像他不應,就要直接厥過去。
“……好,我去找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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