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關心
第8章 關心
莫笙？
這是這小姑娘的名字嗎？
莫笙并沒有被本子掉落的動靜驚醒，她縮起身子蜷曲成一團，縱使是睡着，眉頭仍舊緊緊皺起……
“鬼！鬼你快走開！”
“你別跟着我！我不好吃……”
似是做了什麽不好的夢，莫笙夢裏陣陣呓語，身體愈發蜷緊………
莫笙實在是太瘦了，她今天換了一件髒兮兮的校服，這校服也不知道穿了多少年，衣服上大塊大塊的黃斑。
再湊近一點，能看到莫笙胳膊上明顯的傷口，有些舊傷已經結痂，新傷還在浸着血珠……
韓甜也忘記了她不能觸碰人的事情，有點心疼地伸出手想要摸一摸小姑娘的發頂，然而指尖剛剛碰上小姑娘的頭發，便有‘噼啦’的電流從身體裏流過……
小姑娘的頭發枯黃，像是某種小動物柔軟的毛發。
能碰到莫笙了？
韓甜瞪大了眼！
她記得自己昨天試圖觸碰莫笙的時候手指從莫笙的頭發裏穿了過去，怎麽一天之間就發生了這種變化……
韓甜深吸了一口氣，手指顫抖着碰上小姑娘的胳膊，果不其然又有輕微的電流傳來……
莫笙似乎察覺到了什麽，微微動了動，又往裏挪了一些……
韓甜愣了愣，随即立馬縮回了手！
是自己碰到每個人都會這樣……還是只有碰到莫笙才會這樣？
……
這一剎那，韓甜心中浮起了無數猜測……
韓甜此時不想再觸碰莫笙來證明自己的推測:這可憐的小姑娘看起來已經很久沒有睡好了，好不容易才睡得這麽深，韓甜不想打擾她休息。
還是等莫笙醒後再說吧！
韓甜看着莫笙眉間的褶皺，微微嘆了口氣。
她沒法觸碰小姑娘，卻總覺得該為她做點什麽……
韓甜想了想，忽然間想起莫桑在某年六一兒童節發行的一首回顧童年的曲子。
那是一首十分溫柔的歌，飽含着美好的懷念，韓甜第一次聽的時候差點落下淚來。
孤獨的人其實相互之間更能産生共鳴。
韓甜是個五音不全的嗓子，平時盡量避免開口唱歌，能記得的歌也很少，此時仗着沒人聽見，韓甜開始笨拙地哼唱着那首歌……
歌聲算不上好聽，幾乎完全跑了調，韓甜也記不住歌詞，只能随口亂哼，然而歌曲之中蘊藏着的溫柔，卻透過韓甜放緩的聲線，慢慢地傳遞了出去……
莫笙眉間的褶皺漸漸消退了下來。
韓甜松了口氣。
她一邊輕聲哼着歌，一邊拿過了小姑娘的作業……
“就這一次！以後你的作業還是自己來寫……”
韓甜打了個呵欠。
對小姑娘來說極為困難的題目對莫桑而言簡直是小兒科。
蠟燭一點點變短，搖曳的燭光裏，韓甜冒充着小姑娘的筆跡，垂頭飛快地在本子上寫着作業……
朦胧的光影給韓甜整個人打上了一層柔和的光影，蠟燭漸漸變暗，燭芯熄滅的一剎那，亂糟糟的頭發下方，莫笙長長的眼睫顫動了一下，悄悄地睜開了眼……
逐漸變暗的光線裏，認真寫作業的白裙女子，側顏漂亮得不可思議！
……
＊
韓甜原本打算在小姑娘上學的時候測試一下自己的猜測，然而第二天韓甜醒過來的時候發現莫笙已經去上學了，而自己又一次掉到了地上。
桌上放着一個蘋果。
韓甜伸手去碰，發現自己又開始不能觸碰任何東西……
一回生二回熟。
韓甜也沒再想太多，就地躺在了地上。
大概是這一段時間都沒有睡好，這一覺韓甜睡得十分深，直到下午的時候聽到外頭傳來打鬧的聲音，韓甜才皺着眉頭睜開了眼。
韓甜打了個呵欠，瞥了一眼屋子裏的鐘，時間已經到了下午六點。
“小雜種！”
“臭垃圾……”
“小雜種怎麽不來求我們把你的雕塑還給你了？”
“瞧瞧你，這麽髒也不知道多久沒有洗澡了！你一個人把我們整個教室都熏臭了……”
……*白盒革*
喧嚣聲越來越近，韓甜沒忍住從地上爬了起來，皺着眉從緊閉着的木門裏飄了出去。
莫笙背着一個小書包垂着頭站在空地上，旁邊有幾個小男孩一邊出聲嘲笑，一邊對着她推推搡搡……
小姑娘面無表情，雙手緊緊攥着衣服下擺，似乎對這樣的事情早就已經習以為常。
眼見着小姑娘胳膊上的傷口再次裂了開來……
“你們給我滾開！”
韓甜一向性情溫和，此時卻只覺怒氣直沖腦海，也顧不得此時所有人看不到她，朝着莫笙的方向便沖了過去……
然而韓甜忘記了那個該死的‘十米定則’，韓甜沖到莫笙身前大概兩米的地方，就再也過不去了……
韓甜從來沒有哪一刻覺得如若此時這般無力過。
那些調皮的男生們在莫笙身邊推搡着，扯她的頭發，搶她的書包，撕掉了她的本子……
……
“欺負女孩子有什麽本事！”韓甜捏緊了拳大呼出聲，韓教授只覺這輩子從來沒有這麽憤怒過，一張臉漲得通紅。
這一剎那，韓甜無比希望自己能是一個實體，那樣她就能沖過去保護住那個可憐的小姑娘……
然而她只是一個誤闖入過去時空裏的旅人，實體的她在大洋彼岸，這些事情都在過去的某個時間段真真切切地發生過……
韓甜此時才發現自己這種狀态最大的無力感所在：眼見着暴行在面前發生，她卻根本無法阻止！
韓甜垂下頭，眼淚不由自主地流了下來。
韓甜從來不是一個愛哭的人，畢竟比起浪費時間哭泣，韓甜更願意用這些時間來解決問題……
然而此時韓甜發現:除了哭泣，自己好像根本沒有任何辦法。
……
哭就哭吧！反正此時又沒什麽人能看到。
有小男生搶了莫笙的作業本，從韓甜面前跑過，韓甜下意識往前一抓，然而手從小男孩的身體裏穿過，韓甜根本感覺不到任何異樣……
韓甜咬緊了牙。
……
“你說話啊！你說話我就會告訴你，你那個醜雕塑被我們丢到了垃圾堆裏……”
“垃圾車已經收走啦！你再也找不回來了……”
“臭烘烘的醜莫笙，你爸爸也回不來啦！”
……
許是看着莫笙一聲不吭，那些男孩子加倍地開始用語言刺激垂着頭的小姑娘，也不知道哪句話激起了莫笙的反應，小姑娘擡起頭露出了一雙黑黢黢的眼睛，沖過去緊緊咬住了那個說着風涼話的小男孩的胳膊！
其餘人見狀連忙過來拉扯，然而小姑娘不知道從哪來的力氣，死死地咬住了那個說風涼話的男生，無論其餘人怎麽踢打都不松開……
而就在這時候，韓甜發現自己身體的力量又恢複了一些。
她低下頭，試探般撿起一塊石頭，朝着一個小男孩丢了過去！
然而韓甜的力氣并沒有恢複多少，丢了幾個石子之後沒有丢中，就氣喘籲籲地癱在了地上……
韓甜又想哭了！
可哭并沒有用，韓甜看着被幾個男孩踢打的莫笙，深吸了一口氣，又一次撿起一顆石子……
這一次石頭砸到了一個小男孩的頭上。
“誰打我！”小男孩擡頭，忽地瞪大了眼：“下雨了？”
“……”
不知何時，天空開始淅瀝瀝地下起了雨，雨一滴一滴落下來，似乎越來越大……
旱了一個多月了！總算下雨了！
……
毆打莫笙的動作停了下來，所有人都仰頭望着天空。
而這時候，伴随着“哇”地一聲，也不知道是因為疼痛還是害怕，那個說風涼話的小男孩終是忍不住哭了起來！
“小瘋子咬人啦！”
“……”
他這一哭就像是釋放了某種信號，其餘的男孩子也不敢再踢打，嚷嚷着跑開了去……
這時候莫笙才松開了咬住那個小男孩胳膊的手，面無表情地看着那個小男孩漸漸跑遠，然後走到自己的書包面前，撿起了掉落的書本……
小姑娘渾身青紫，衣服髒兮兮的，看起來無比可憐……
韓甜流着淚，抽抽噎噎地走到小姑娘面前，怕被小姑娘察覺，只敢心疼地蹲在一邊望着她。
這麽半天下來，韓甜也幾乎确定了：她在這個時空只能觸碰到莫桑，也只有靠近莫笙和莫笙呆在一起，韓甜的身體裏才能漸漸恢複那種觸碰到物體的力量。
莫笙對韓甜來說，是一種無比特殊的存在。
然而這種特殊有什麽用呢？
她并不能保護莫笙……
……
雨越下越大，在雨水打濕所有書本之前，莫笙終于撿起了所有的書躲進了房子裏。
房子漏雨，也只有床一塊沒有雨落下來，莫笙進了門，看到桌子上剩下的蘋果，眼睫顫動了一下，找了塊漏雨的地方，開始就着雨水清洗蘋果……
“真聰明，”韓甜在莫桑的身旁輕輕地誇獎：“等會慢點吃，別噎着……”
似是嘴角的傷口疼，如同韓甜希望的那般，小姑娘這一次沒有狼吞虎咽，慢吞吞地吃完了蘋果。
……
本子被撕碎了，莫笙也沒再寫作業，她将屋子裏一堆廢品搬到了沒被雨打濕的地方，之後才似是精疲力竭一般蜷着身子倒在床上睡了過去。
就這麽睡了？
韓甜看着小姑娘身上的傷口，不贊同地抿起了唇。
她四下望了一眼，找了塊看起來沒那麽髒的毛巾，費力地用雨水打濕，然後又飄過來一點點擦拭莫笙身上的髒污……
後半夜，韓甜控制着那種力量，飄到了屋子上方，盡力修補着屋頂上的瓦……
黑暗之中，韓甜并沒有發現，床上蜷曲着的小姑娘，悄悄地睜開了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