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2章

袅袅清夜,月寒江風起。

绛塵伸手撫平了領口被姬眠魚壓出的褶皺,她眉頭微蹙,不确定是姬眠魚認出了她,還是單純說搭讪的鬼話。

姬眠魚饒有興致地望着绛塵,從袖囊中摸出一把花生米來。她慢條斯理地剝去了花生的“紅衣”,津津有味地吃着。

細微的花生衣宛如塵屑般被風吹動,绛塵的眉頭皺得更緊。她不動聲色地退了一步,拉開和姬眠魚的距離,冷淡地問:“鎮妖塔倒塌的時候,你在江上?”

姬眠魚眨眼問:“不可以嗎?”

绛塵:“做什麽?”

“你這是在盤問犯人?”姬眠魚也不搓花生衣了,将剩餘的一小把花生都扔到了口中,又故意拿出扇子扇了扇。

绛塵再次往一邊挪。

姬眠魚說:“江天一色,人間風月不值得吟賞一二嗎?”

绛塵不信她的話。姬眠魚酷愛美色,至于山川河流等自然風光,從來入不得她的眼。绛塵出手,動作疾如閃電,将那礙眼的折扇再度奪了過來,她才說:“畫舫中有其它氣息?與你同行的人呢 ?”

姬眠魚心中微凜,詫異地望了绛塵一眼,沒想到她連這都能感知出來?數年不見,功行愈發精進了。“喝酒吃菜,當然要與人偕行。只不過她早走了,畢竟夜深霜重,孤女寡女在一起,恐怕不太妙哦。”她沖着绛塵笑,又一臉暧昧,“姐姐夜半上我畫舫,是要與我小酌一杯嗎?”

沒提玄微了。

果然是搭讪的。

當初在極樂仙城看到一只貓都要去套近乎,如今還是混不吝的模樣,白長了一副好皮囊。

绛塵往前走,用折扇将擋在了路上的姬眠魚一撥。輕紗飄拂,沉香缭繞。小幾上放着一個銀質酒壺以及一只盛滿了酒的小玉盞。

Advertisement

那股不同尋常的氣息沾在了酒壺和酒盞上。

绛塵目不轉睛地望着酒盞。

姬眠魚邁着步子進來,她伸手将小幾上的酒盞抄起,一旋身繞到了绛塵的跟前,把酒盞往前一遞,問:“想喝酒?”沒等绛塵應聲,她便将手一收,兩手舉着小杯微仰着頭一飲而盡。“我給你倒就是。”姬眠魚又說。

她跪坐在小幾前,取出了一套全新的酒具。傾壺斟酒舉杯,動作如行雲流水,一氣呵成。

绛塵沒接酒杯,她問:“是誰?”

姬眠魚身軀一軟,恢複了懶散的姿态。她單只手撐着下巴,擡眸看绛塵:“是個女人,不過姐姐放心,我與她只是普通朋友而已。”

绛塵惜字如金:“名字。”

姬眠魚“唉”了一聲,說:“姐姐醋意用不着這樣大吧?”

绛塵不耐聽她胡言亂語,折扇壓在了姬眠魚肩頭,稍稍一偏,便抵住了那如霜雪般的面頰。細嫩的肌膚經不住力,折扇輕輕一刮,便留下了一片紅痕。

绛塵寒聲問:“鎮妖塔倒塌當真和你沒關系?”

姬眠魚舔了舔唇,笑着反問:“我有什麽理由推倒鎮妖塔?”

绛塵平靜道:“興許是被美色所惑。”換別人來說這句話一定風情而旖旎,可從绛塵嘴裏說出,就像是帶着冰渣子,寒徹心扉。

姬眠魚目不轉睛地望着绛塵,道:“那我就更不會對姐姐說謊了。”

绛塵警告似地望了她一眼:“好好說話!”

姬眠魚笑盈盈的,面頰主動地蹭向了折扇,眼波勾人:“真是無趣啊。”

啪一聲響,折扇拍到了姬眠魚的唇角。

姬眠魚輕嘶了一聲,立馬挺直脊背坐端正,吐字流利清晰:“跟我無關。”

绛塵将折扇丢了回去,取出了通訊符傳話。不多時,數道身影自暗色中掠來,出現在了畫舫上。

“搜。”绛塵下了一個命令。

姬眠魚道:“難道都不用問問我的意見嗎?”

绛塵不說話,連個眼神都懶得給她。

淡青色衣衫的少女倒是朝着姬眠魚看了好幾眼,目光在她唇角的紅印上停留最久。

白衣勝雪的道人小聲問她:“在看什麽?”

少女搖了搖頭,心中納悶。她們院正與人交手動的都是刀劍,撕開的都是鮮血淋漓的口子,哪會像現在這樣?

只消将靈力一轉,就能消去唇角的紅痕,可姬眠魚沒有,她坐在那兒,任人随意打量。

搜的是殘餘的氣機,拿着與鎮妖塔那處對比。

可懲心院的院使一通忙碌,除了将未曾散盡的氣機都斂起,還翻找到了幾幅畫像。

有玄微的,也有绛塵的。

懲心院院使沒敢細看,總覺得兩人身上籠罩着一種莫名的氛圍。

绛塵看着攤開的兩幅畫像,淡聲問:“像嗎?”

姬眠魚認真點頭:“像。”

绛塵瞥了姬眠魚一眼,就差明說姬眠魚眼瞎。

姬眠魚笑得肆意,緊接着又冒出了一句:“都像我的心上人。”

畫舫中一片死寂。

院使不敢說話。

绛塵沒理輕佻的姬眠魚,她問:“有什麽發現?”

“畫舫上氣機駁雜,來往的道人不少。其中一股氣機與鎮妖塔那處存留的極為相似,就算不是行兇之人,也脫不了幹系。”

見绛塵沒接腔,院使又道:“鎮妖塔那邊倒是沒發現這位道友的氣機。”

“可她可能與兇手是舊識。”

姬眠魚屈指敲了敲小幾,替自己辯解:“萬一那兇手只是路過留下了氣機呢?離得這樣近,兇手往這處遁逃,留下點什麽也不奇怪吧?”

院使扭頭看姬眠魚:“那道友有什麽發現嗎?”

姬眠魚慢吞吞說:“沒有。”

院使一臉狐疑:“以道友的功行,會感知不到潛藏的陌生氣機嗎?”

姬眠魚揚眉一笑:“人總有疏忽的時候。”她停頓片刻,又用言辭給了院使一擊,“要不然鎮妖塔怎麽倒呢?”

院使語塞,轉頭看绛塵:“院正。”

绛塵搭着眼簾,平靜道:“帶回懲心院,用玄清寶鑒驗證真假。”玄清寶鑒是懲心院的一件法器,能辨真假虛實。

姬眠魚沒有半點反抗的打算,她托着腮,笑說:“你想将我帶到身邊,只需要說一聲,我就毫不猶豫跟你走了,也用不着想這污我名聲的法子吧?就算寶鑒還我清白,人們也都會以為我跟妖族勾結,畢竟被仙盟抓了。”

數道視線往姬眠魚、绛塵二人身上落去,驚疑不定。

绛塵充耳不聞,仿佛此事與自己無關。

-

姬眠魚跟绛塵到了玉壘仙城。

鎮妖塔未曾修複、妖物不曾盡數被緝拿歸案,绛塵一行人暫時不回仙盟。

小院中,四面都是閃爍着淡金色光芒的法符,宛如一只金缽,将姬眠魚牢牢囚困住。

“我很情願跟你回去,至于這樣防備我嗎?”姬眠魚暗自抱怨,可绛塵壓根不理她,将冷漠無情演繹到了極致。

院子外。

青衣少女坐在石凳上看話本、吃零食,她奉命看守姬眠魚,可這差事太無聊,她得自己找點消遣。

姬眠魚立在了門邊,與法符僅有數尺之距離。她一腳将石頭踢到了牆上,等啪啪響将少女驚動了,才揚聲問道:“小道友怎麽稱呼?”

青衣少女瞪着姬眠魚,抿了抿唇。

姬眠魚問:“你是哪個院使?”仙盟懲心院中只有一院正、十二院使是常駐的,其餘的修士則是在需要的時候從各大宗派調過來。

姬眠魚又說:“依照你們院正與我的舊情,我遲早都會知道的。”

少女瞪大了眼睛:“什麽舊情?”見姬眠魚不吭聲了,她想了想,說,“我叫倦芳華。”

姬眠魚将折扇一旋,抱拳行了一禮:“原來是倦大人,失敬。”

倦芳華說:“你不要再污蔑院正。”

“是污蔑嗎?”姬眠魚眨眼,“是實話,等到了仙盟用玄清寶鑒一照,就知道我說的是真還是假了。”

“你們院正可不像明面上那樣清正,她當初欺騙了我的感情一走了之。可她就算貶我、斥我、甩我,我也不改赤心,對她一往情深。”

倦芳華聽得一愣一愣的,可一擡頭,就看到了姬眠魚惡趣得逞的狡黠。

倦芳華:“……”

姬眠魚又說:“小倦大人,分我一塊糕點呗。”

她的話題跳得快,倦芳華一時半會兒沒反應過來。她思考了片刻,正準備将盛着糕點的玉盤送過去,身後便有腳步聲傳來。

“師妹,你在做什麽?”

倦芳華扭頭看師姐,說:“她要吃糕點。”

白衣師姐瞥了甩扇子的姬眠魚一眼,抿唇沉聲道:“院正說了,這位鬼話連篇,不要靠近她。”

倦芳華點頭:“我知道。”慢慢地将盤子收回去,她自己吃了一塊,還分了師姐幾塊。

姬眠魚:“……”她真的只是饞了。

從袖囊中摸出了不太好吃的花生,心裏又将绛塵罵了百遍。

裝不認識就能擺脫她了嗎?休想!

【作者有話說】

绛塵:和平分手,勿念。

姬眠魚:我不同意。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