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餘霞成绮8

第63章 餘霞成绮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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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西街繁華, 路卻窄,馬車進不來,陸绮凝跟南珵下馬車提步拐進街, 這裏最寬的街将将夠馬車行駛, 但街兩側商販較多, 恰逢晚膳時辰,人頭攢動的。

這裏的人魚龍混雜, 有不是江南城的商人在此擺攤駐足,是以二人能看到穿着各異, 走街串巷的商販。

不遠處剛出籠的熱包子前安安靜靜排着長隊, 陸绮凝心中不免覺着心奇, 她以為在別院整日小廚房煙火缭繞的就是煙火氣,殊不知城西街還有這般煙火氣。

剛打開籠子的蒸籠彌漫着新鮮出爐包子的鮮香,令人垂涎欲滴。

陸绮凝眸子一直盯着賣包子的小攤, 在她沒注意的身側, 南珵偷偷跟侍衛說了什麽, 那侍衛便離開。

這家包子鋪前排隊的百姓過多, 二人有要事在身,不好多逗留, 提步離開。

南珵手穿過陸绮凝五指, 去與這姑娘十指相扣,“為夫已派侍衛去排隊買了。”

陸绮凝原本看到離着不到十米近的賭坊, 想快走兩步來着, 那樣早早查探完事, 還能趕上下一籠包子出爐呢, 她身側之人倒是想的周全, 一下便猜到她心思,

她側眸擡起,眼前人頗有些沾沾自喜,好似在言說:你快點誇我。

“郎君真好。”

南珵不加掩飾地笑着,二人一路有說有笑的,絲毫沒顧忌熙熙攘攘街上的百姓。

哪裏的百姓都一樣,城西街的百姓也是見過二人的,路上碰到了,頂多微微颔首了表敬意,不給官家造成困擾,百姓一日之計閑暇尚少,也不願被旁的人占有,是以一路上百姓也都自自在在的。

賭坊外随着那兩只被小厮挑高挂起的兩盞暖黃色的燈籠,已有不少百姓蜂擁而至,打算大展身手。

陸绮凝跟南珵沒着急進賭坊,而是落在人群後站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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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人剛還是在街上悠閑悠閑的百姓,甚至還有剛拿着書冊在背書的書院學生,轉眼就成了賭坊常客。”陸绮凝平淡道。

私人所設,供人消遣的玩意兒往往會讓人沉淪,難以自拔,她并不惋惜,就是感嘆這天下人各司其職,難得閑暇時。

彩霞餘晖在黑夜中逐漸疏離,城西街各式各樣的花燈光彩奪目,不少琉璃燈光撲面而來,将整條街鋪的五光十色的。

陸绮凝身上那件白色補服上金線繡着的竹子立竿見影,好似随風而立,令人目不轉睛。

随後接憧而至到賭坊門口的百姓時不時偷瞄一下她跟南珵,堂堂太子攜太子妃來這種地方,怕不是為了開懷,而是為了抓他們罷,百姓瞬間變得唯唯諾諾起來。

不過二人在一旁站着,并未能制止百姓入內的步伐,百姓也只在心中默默思索,畢竟在百姓心中,官家一直都是仁慈的,何況賭坊也不是什麽見不得人的地方,只不過是個消金窟罷了。

月白漸漸拂過清風,冽着不遠處那包子鋪清香,南珵侍衛排了很長時間隊才買到兩個熱騰騰肉包。

陸绮凝接過南珵遞給她的用油紙包裹着的包子,吃了一口,确實感覺不錯,“怪不得城中有句話叫‘江南繁花看十裏長街,吃食要看城西街’。”

這話還是她在湖心書院時,聽學生們言談的,果然這裏的吃食好多了,比別院請的江南名廚做得都好吃。

南珵還沒吃呢,這熱氣騰騰散出來的味道,确實讓人垂涎。

二人将兩個包子吃完,才悠悠進了賭坊。

這時賭坊人滿為患,一張長方桌前都圍不少人,在賭篩子大小,空氣中熱意涔涔,令人窒息。

當陸绮凝跟南珵來到這條街時,賭坊已有人禀明給華家華筠。

華筠每天傍晚都來這座賭坊,這是百姓的消金窟,華家的搖錢樹,她這個家主自然而然每日都必須光顧。

二人被婢女迎着上了三樓一雅間內。

一進雅間,樓下嘈雜瞬間消失不見,轉而取代的是安靜到極致的朦胧,和屋內上前給二人施禮的華筠。

“剛知兩位殿下前來,匆忙準備一番,望海涵。”

陸绮凝順着華筠請的手勢看去,這人還準備了美酒佳肴,待客之道倒是周全得很,怪不得能成為江南城中唯二的十六七歲便掌管全家的家主呢。

連江家姑娘算在內,江南城一共出了倆,如今她都見齊全了。

二人落座後,南珵就攬着陸绮凝腰際,懶散坐着,他不懂女子掌家艱辛,只懂他攬着的姑娘艱辛,只言片語未言,靜靜聆聽。

陸绮凝抿了口茶,直言:“城中沸沸揚揚之事,想必華姑娘聽聞了。”跟聰明人打交道,自無需拐彎抹角的。

華筠聞言輕笑,“聽聞了,聽說還打算訛書院一筆錢財呢。”

陸绮凝手指輕輕拍着水溫漸涼的茶盞外壁,“那華姑娘不妨說說,當年為何派人去明知家中有哮喘幼童,還有拐騙其雙親進賭坊。”

華筠什麽手段,陸绮凝心知肚明,商人、百姓、甚至有些官員往往都以利己為先,利己無錯,利用人心低處的柔軟從而達到自身利益無可言錯,唯有一點錯了,就是不該将手永無止境地伸向底層百姓身上。

底層百姓并不是不想往上走,只是他們這輩子只是勞碌命,越往上其實越不需要勞碌,需要更多的見識與眼色;需要去與人攀談,這些底層百姓學不來,也只能守着那點耕田過日子。

華筠心中早知這事一定會被拿來詢問,接着給陸绮凝續了茶水,她沒瞧見陸绮凝眸底那絲不悅底色,鎮靜道:“太子妃殿下,手腳長在個人身上,若百姓三言兩語的就能被騙到,不是說明好騙嗎,與我的人何幹呢。”

“何況您與太子,與民同樂,想來也不願看到有百姓因卷入是非而被當做替罪羊的,可世上這事不很常見,難道這也是兩位殿下所指示?”

陸绮凝察覺到南珵落在自己腰際的手頓了頓,她心有成算不張揚,華筠不過想把她的話堵住而已,其實這人說的不錯,世上之事往往事與願違,卻分有心無心。

她跟南珵活着先在百姓間立信,而後才是做自己,二人有心改之,百姓有意跟随,何樂不為,但總有少數特殊的,不願如此的,若非這樣,徐鴻越何會死。

但哪有怎樣,依舊阻擋不了她和南珵要為百姓做事的心,百姓消遣歡娛只要稍加引之便不會出錯。

陸绮凝不讨厭陽奉陰違,但讨厭自作聰明,給她斟茶并不是華筠客氣之舉,而是是在暗暗警示她,若她查,那麽她和南珵便是違背了百姓消遣本意,“所以那對夫妻确是授了你手下人的指示。”

只是可惜了,她剛輕抿一口茶水,是表禮貌,但她卻讨厭吟茶水。

華筠見她不依不饒,索性道:“是又如何,這能怪得了誰,并不是我手下人五花大綁來,逼着那對夫妻下注的,何況來個一兩次的并不會上瘾。”

陸绮凝長睫垂落茶盞上,那漂泊無依地茶葉在茶盞內搖晃,“你說的不錯,但若如此,這皇商可是只能落在旁人頭上。”

陸绮凝言語輕輕,甚至不帶一絲挑釁,只略帶惋惜意,那日在月川亭設宴前,她和南珵就放出消息道明,二人想在江南城尋一家皇商,華筠最是巴結的歡。

但凡事不利于自身,絕不出手,凡有機會争取之事,一定出手,這便是華筠。

那放在陸绮凝腰際的手放松下來,接着勾着這姑娘那枚魚玉佩把玩。

華筠聽聞後,心中難免有所觸,一旦華家被擡為皇商,那樣不僅在江南城中橫走,更是在南祈都城橫走,何況那日月川亭宴席上,她做的那番努力,也是為了讓兩位殿下對她印象好點。

如今兩位殿下都像她言語明白,若她看不開竅,便是她聽不懂暗示,“殿下想知道的,我們華家沒有做。”

“是華家沒有做,還是你不知道。”陸绮凝道。

華筠是華家長輩推上來的家主,為人處事,管理家中一應差使是把好手,但長輩若不想讓自家女兒承擔什麽,是會選擇隐瞞的。

“華姑娘,不妨回家問問。”陸绮凝起身,“本宮也認為那位哮喘死去的學生并不是因其雙親來了賭坊致死,那對夫妻若三言兩語就被欺騙,只能言說見錢眼開,聽信讒言,佞言入心。”

“但燕家那些活生生人命在冬季平緩的湖面居然能沉船死去,華家當真不知內情?”

陸绮凝被南珵攬着,準備離去之際,她回身道:“是非對錯,每人心中稱難平,來日都不過一杯土罷了。”

二人出了賭坊的門,慢悠悠閑逛,裏頭吵鬧依舊,西街夜市璀璨,各種香味混雜,好似一盤別樣的菜肴。

買吃食的鋪子爐中炭火旺盛,空氣中隐約可嗅。

陸绮凝在一個賣琉璃燈的攤子上停了腳,她伸手拿起一個精雕細琢魚樣式的琉璃燈,紅紅的魚鱗迎着暖黃的燈光,她有意無意問道:“老板,這燈是‘邊岸國’傳來的嗎?”

她想探聽一下邊岸國近況,邊岸國有不少商販過了年來到這裏行商,保不齊能探聽到點什麽,那邊寒恪再說也是她的學生。

殊不知南珵聽不得‘邊岸國’三字,剛從賭坊出來陸書予一句也沒關心過他,一上來就問邊寒恪情況,他在一旁拿着一盞雕成醋壺模樣的琉璃燈,另只手指将這醋壺琉璃燈轉圈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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