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山東大煎餅

第11章 山東大煎餅

甜黃菜當然是甜的,落在口中,是如同制作極好的,滿是油的鹹蛋黃一樣沙沙的口感。但是又沒有鹹蛋黃中心的堅硬,全是金沙,潤了嘴,也甜到人的心裏去。

這個口感以及沈一刀最後那一個寵溺的笑一起出現在丁無憂的夢裏,接連持續了好多天。

丁無憂睜開眼,窗外是清早時的淡黃色,而在視線的另一頭,則是陽光還未照亮的青灰色。丁無憂站在窗前,她看着天空漸變的顏色,胡思亂想着大概今天也是個好天氣這種話。

門外已經有了細碎的聲響,如果不認真聽是不會發現的。這聲音平常并不會驚擾到丁無憂,她的睡眠質量向來不錯。只是這兩天……

丁無憂揉了揉頭發,因太用力,忍不住疼得嘶了一聲。她攤開手,手裏躺着幾根斷裂的黑發,似乎在抗議她這個主人的粗暴。丁無憂仔細看了看,很好,粗黑油亮不分叉,充分展示了她最近營養均衡……或許也有些過剩的事實。

丁無憂捏了捏自己腰間日益突出的軟肉,心懷憂慮,脫發不擔心了,現在操心的是肥胖……

轉過頭,梳妝臺前的鏡子映照出她一臉還未消退的春色,或許還得操心其他的……

門突然被敲響,跟着沈一刀的聲音傳了進來,輕輕的,似乎帶着一點不确定:“無憂,你醒了嗎?”

無憂?什麽時候起這家夥這麽稱呼自己了?丁無憂仰着下巴,充滿了火氣:“幹嘛?”

“你果然醒了呀。要一起出去買菜嗎?”

門雖然沒有開,但傳過來的聲音明顯大上許多,帶着顯而易見的柔軟欣喜。丁無憂那積攢起來的驕縱和火氣頓時被溫溫柔柔的澆上一桶水,熄了個一幹二淨。

丁無憂看了一眼時間,五點,是平時她絕對不會起床的時間,她再下意識的朝外面看了一眼,越過樓下的小區,遠處是空蕩蕩的大街,只有偶爾的才會看到一輛車經過。這也是她不熟悉的城市。門外沒有聲響,但不知為何,丁無憂就覺得沈一刀就在那安靜的等待着,不會識趣的走開。

鬼使神差也好,是一念之間也罷,丁無憂拉開了門。

一個毛聳聳的頭就聳拉在丁無憂的眼前。丁無憂下意識的退後一步。而毛聳聳則仿佛是被驚動那樣,陡然擡起來,露出了那雙漂亮的鳳眼,瞪得又圓又大。

像個可憐兮兮的大狗。

很快的,清淺眸子裏的驚訝褪去,盛滿了欣喜,那雙眼彎起來,就好似月牙湖,滿滿的都笑意。

丁無憂頓時覺得大狗又變成了一個大美人。

真是見了鬼了!丁無憂按住自己的額頭,約束自己狂奔的想象力。

“要一起去嗎?”沈一刀問。

“反正……”丁無憂的眼神漂移,上下飄忽,最後還是落到了眼前人的身上,期期艾艾的,“反正……也沒有別的事是吧。我又不會做早飯……”丁無憂揉揉鼻尖。

“我給你做!你想吃油炸糕嗎?”沈一刀捏捏手臂。

“你看着辦吧。”

丁無憂背着手,露出了一臉倨傲。她昂着頭,驕傲的走進洗漱間,看到鏡子裏自己高高揚起的嘴角,皺皺眉頭,把它往下拉了拉,這才滿意的點點頭。她笑得這麽高興,一會兒讓沈一刀驕傲了怎麽辦?

店大欺客,客大欺店,廚子大了也欺老板娘,這樣可不行!

早起的城市仿佛突然換了一個模樣,陌生中還帶着一點兒熟悉。丁無憂跟在沈一刀身後左右四顧:“過年的時候,跟現在簡直一個樣兒,人都跑光了。”

“是嗎?有這麽冷清嗎?我倒覺得過年的時候人擠人的,很難受。”沈一刀有一搭沒一搭的跟丁無憂說話。

丁無憂哈哈笑:“因為城裏人都回去了啊。”她的笑容裏帶着點促狹,挑着眉看沈一刀,看她要怎麽回答。

“小師兄也好多年沒有回去了呢。以前也還回來過一兩次的。”沈一刀感慨,輕輕巧巧的将丁無憂的刁難撥開,從出身到輩分對丁無憂來了個全方位的打擊。

“是嗎?大概吧……”提到丁兆軍,丁無憂頓時洩氣。她從記憶裏扒拉出了很久遠的記憶,模模糊糊的,有些不分明,“不記得了,好像也是帶我回去過。”

沈一刀用餘光偷瞟了丁無憂一眼,沉默不語。

兩人走在一塊,漸漸的也看見了拖着小車的老年人,還有小貨車來回開動。喧嚣的聲響傳了過來,到處都是一番煙火景象,若不是親眼所見,誰能相信這是一個懶散城市早上五點多的晨光景色呢?

丁無憂仿佛陡然進到了一個陌生的地方,而身旁的沈一刀則展示出了無與倫比的熟練。她跟許多人打着招呼,讨論今天的菜新不新鮮,最近哪裏有大雨,菜色或是味道受了影響。丁無憂不得不緊緊的跟着沈一刀,生怕自己一不小心就走丢了。

走到香料和醬料的地方,氣味就變得濃烈起來。沈一刀回頭:“氣味太重了,我們去別的地方吧。”

“為什麽,挺香的呀。”丁無憂說着,使勁的抽了抽鼻子,附近有人在磨芝麻,那股香味撲鼻而來,“好香啊……以前爸爸……”

說到丁兆軍,丁無憂話音一頓,扁扁嘴,擡頭看到沈一刀正專注的看着自己。丁無憂一愣,沈一刀沒有露出什麽表情,但那眼神裏分明透着擔憂。丁無憂用力的一拍沈一刀:“這麽看着我幹什麽,我又不是小孩子。而且……”她深吸了一口氣,“爸爸都走了一年了啊。”

已經一年了,時間過得真是快。現在回想,丁無憂也沒有了心痛到控制不住就要哭泣的感覺,她眨眨眼,熟練的把眼底的酸澀逼回去,笑嘻嘻的:“走啊。”

沈一刀點點頭,丁無憂轉頭,當前一步就要走。但她手掌一緊,整個人被拉住。

丁無憂轉頭,對上沈一刀柔和的笑容。

“我有點餓了,你不餓嗎?我帶你去吃早餐。”

手間的手掌有着幹爽的觸感和溫度,只是有力又有薄繭,說不上是很好的觸感。只是很溫暖很溫暖,丁無憂仿佛被灼燒那樣,手抖了一下,想要抽回去,但是沈一刀牢牢的握住了她。

丁無憂心底莫名起了點倉皇失措,她看着沈一刀,又被對方那過于專注的眼神燙了一下,飄忽着越過沈一刀的肩膀,只有餘光還盯在沈一刀身上。

“為什麽要在這裏吃。你不是說給我做嗎?”

“只是想起來這裏的早餐也很有意思,走吧走吧。”沈一刀說着,轉身拉着丁無憂走向另一個方向,“老是吃我做的,你不膩嗎?”

“……你這麽說,會保不住工作的。”丁無憂低聲說,她晃了晃手,沈一刀沒有松開,她盯着沈一刀紅彤彤的耳垂研究了一會兒,沒有研究出什麽,就把這件事抛開了。

沈一刀帶着丁無憂去了煎餅攤。

山東大煎餅,小電馬達呼啦啦轉動着大鐵餅,老板對着沈一刀一聲招呼,手腕穩穩的将盛滿小米和蛋液的大勺一揚,再拿着小木棍順着轉動的方向一推一拉,一張薄薄的面餅就初見雛形。

丁無憂盯着這煎餅,她家裏有的是廚師,也有廚師的通病,看不上許多小吃食,有什麽零嘴,自家就動手做了,犯不上出去吃那些不幹淨的。

丁無憂好吃不假,但出門吃的少。夏天裏的小龍蝦,看電視的鹵翅尖,鹵鴨掌,炸小魚幹,春天解饞的毛豆,都是丁兆軍做好了等着女兒臨幸。丁無憂沒覺得這樣有什麽不好,她也沒有覺得出去吃的必要。

而今一切都變了。

“切嗎?”

大餅刷上一層醬,卷上生菜薄脆香蔥香菜,老板看了眼沈一刀。

“切,分成兩個裝。”

“好嘞!”

塑料袋晃蕩到丁無憂眼前,她接了過來,看着卷得整整齊齊,切口幹脆利落的大煎餅,猶豫一下,一口咬下去。薄脆香,嚓嚓響,是丁兆軍在世時從未嘗過的味道。

丁無憂彎了彎眼,沖着沈一刀笑得牙口雪亮:“好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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