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借你個肩膀
第22章 借你個肩膀
雜食居。
雜食居是丁兆軍立下的牌子。這牌子在美食街立了十幾二十年,從一開始的大家吃不起,到後來大家都來吃,這中間的時間,說長不長,說短不短。這些都是伴随丁無憂成長的記憶,是丁無憂引以為自豪的東西。
而今,這個招牌被人寫上正宗兩個字,堂而皇之的挂在了丁無憂最惡心,最厭煩的地方。丁無憂看着門口來來往往的人,她渾身都在發抖,最後摸出了手機,敲鍵盤的手指都在抖。
直到一只手蒙住了鍵盤。這手手指修長,指甲被修剪得很平整,粉紅又渾圓。丁無憂順着手指看向沈一刀。沈一刀低頭,對上丁無憂的眼睛:“你想做什麽?”她的眼睛裏帶着擔憂,她看到了丁無憂的電話界面,不是110,看上去是個私號。
“幹什麽?”丁無憂冷笑,冷笑完以後暴吼,“老娘要掀了他的店!!”
沈一刀:“……”
看不出來丁無憂長得甜甜美美的,還有這高大上的手段。
沈一刀嘆了口氣:“你要是叫了人來鬧事,人家分分鐘就報警把你抓走了,你還要不要咱們雜食居往下開了?”
咱們雜食居讓丁無憂的心氣稍稍的順了一下,只是還不夠。丁無憂咬牙切齒:“做不了這手段,那舉報他們家衛生有問題也可以。”
沈一刀按住額頭:“治标不治本……雜食居的牌子注冊過嗎?”
話音落下,沈一刀看到丁無憂那表情就知道了結果。
雜食居的牌子确實沒有注冊過,當年大家都還算淳樸,而且丁兆軍坐鎮着,廚房內外像一個鐵板。別的不說,雜食居那店面所在的地方,就是整個美食街最好的地段。有這麽兩重保險,誰會想不開去那邊角地吃不好吃的東西?
可是丁兆軍死了,而且死得很突然。丁無憂什麽也不懂,她就連想着怎麽開店,都是用的自己那套廣告營銷的辦法,放在飲食業裏,那就是偏門。
而今眼見着好容易生意起來了一點,卻看到了這麽一出。
原來如此,這些天裏難怪來的都是看到微博和m音的人,都是年輕人。因為那些真正的食客們,都被這個冒牌貨拉走了。
丁無憂覺得很委屈,她咬着下唇,不讓自己的眼淚花冒出來。沈一刀看看丁無憂,又看看那家“正宗雜食居”,她想了想:“是你的舅舅?”
“除了他們還有誰?”丁無憂冷笑,笑完以後,就邁着步子往裏走。
沈一刀腳步頓了頓,她擔憂的看着丁無憂的背影,長腿一邁,大步追上去,跟丁無憂并肩站在一起。
沈一刀沒有問丁無憂的想法。丁無憂下意識的松了一口氣,因為就連她自己,也不知道要說什麽以及做什麽。她只是覺得自己就這麽轉身離開,實在是太過慫。就好像是個上了戰場卻選擇逃避的逃兵一樣,自己都看不起自己。
“你怎麽來了?”
店面基本是照着雜食居布置的,丁無憂看得眼睛都紅了,是氣的。而這趾高氣揚的話更是讓丁無憂不開心,她扭過頭,看到錢燕站在櫃臺那看自己。
原本上前來準備迎客的服務員聽到這句話,腳步一頓,立在了遠處。
大廳裏食客們很多,聽到響動就紛紛的看過來。丁無憂也掃了一眼,在座的不少都是熟客。那些人似乎也看到了丁無憂,臉上顯露出幾分尴尬,又扭過了頭去。
也是,常在這條街上走的,誰不知道雜食居的那點兒破事兒呢?
笑話看了一兩年,再有內情也了解得清清楚楚了。丁無憂滿肚子的氣,她忍了又忍,好不容易才忍下去,冷冷的說:“舅媽,雜食居是我爸爸的牌子,你這樣不太妥當吧。”
“嗨,咱們不是一家人嗎。一家人何必說兩家話。”錢燕立刻就笑了起來。她對待丁無憂的時候,除了早年的谄媚,到後期多是刻薄。丁無憂一開始也就是個普普通通的小姑娘,聽到刻薄話心裏難受,暗地裏還掉過眼淚。後來她明白了,對待錢燕這種人,就不能憋着,她橫,你就要比她更橫。所以到了後來,錢燕也極少在她面前這樣洋洋自得了。
“親兄弟還要明算賬,更何況我們還不是一個姓。我就是想告訴你。”丁無憂掃了眼堂口裏吃飯的人,他們低着頭,耳朵卻高高的豎着,誰都不想錯過這聽八卦的機會。
“雜食居是我爸爸的牌子,它在美食街立了二十年,就算是b市的電視臺,認的也是我家的牌子。你這屬于盜竊,我可以去告你的!”
一說到警察,一說到告,錢燕明顯慌了神。
而丁無憂嚴肅着表情,也不想讓人看出她的色厲內荏。
“別開玩笑了,師父的招牌可沒有注冊過。”
丁無憂猛地擡眼朝說話人看過去,她從未這樣憤怒過:“梁白。”
這個人是白眼狼,丁無憂認了。他夥同舅舅一家幹出那麽多惡心人的事情,丁無憂也認了。因為她跟她爹眼瞎,丁無憂覺得,從此之後,他不要來打擾自己,垃圾就跟垃圾待在一起。總有一天老天爺也會讓他們得到教訓。
可結果呢?
這個人堂而皇之的用了丁兆軍的招牌,還堂而皇之的诋毀着雜食居。
“小憂,你看,我早說你不懂。你走的是什麽路數呢?你搞網紅,搞營銷,可是大家都是來吃飯的,不是來看偶像的。”
丁無憂的手顫抖着,為了不讓它繼續顫抖,她用力的握緊了手:“沈一刀是爸爸的師妹,我爸爸會做的,她都會。”
“我是師父帶出來的,大家都吃慣了師父的味道。只有我們才能做出真正的雜食居的味道。你看看客人們選擇的是我們的雜食居,你就知道了。”梁白露出了淺笑。
這時,也有食客低聲附和:“是啊是啊,我們都是來吃飯的,每天二十桌的限量,不是跟客人過不去麽?”
“老丁的手藝,梁主廚也學了七八成,雖然差了點兒,但又有什麽關系。”
“也不差了,還是有那個味。”
丁無憂臉色鐵青,聽着衆人的話,她想要掉頭走,但她的自尊卻不能讓她這麽就離開。她甚至感覺到了眼裏的酸澀,只是強撐着不讓自己流下淚,讓別人看了笑話。
流淚有什麽用呢?最心疼自己的那個人已經不見了。現在哭,不過是讓仇者快罷了。
“你看看。”梁白的眼裏浮現出了得意,他笑起來,“不要任性了。”
“那就來比一下吧。”沈一刀突然開了口。
丁無憂覺得溫暖籠在她的手上,是另一個人的手掌,感受到的是另一個人的體溫,她呆呆的順着望過去,看到沈一刀冷冽的眼神和表情。
“比?”梁白笑了一聲,“你跟我比?”
“你師父,是我的小師兄”沈一刀慢慢的開口,“你師父沒有教好你,所以你也不懂尊卑輩分,而且還品性不端。不過這沒有關系。我們來說一下雜食居。”
這話落下,梁白就漲紅了臉。這一行雖然現在各種培訓的學校多。但是骨子裏依然流行着最傳統的那一套,拜師學藝。這可是真正要端茶下跪叩頭的那種。甚至有的人會想方設法的拜一個稍微不怎麽樣的師父,再通過這個師父的人脈結識再往上一層的廚師,巴結後再拜師。
師徒傳承,說來是一個現代人已經摒棄的話題。但是在這一行當中,卻依然有着極大的影響。梁白知道自己有些事做的不地道,但是在外面,他的名聲還是要維護住的。否則的話,再往上巴結,又或是日後他要有了徒弟,也是極大的影響。
“小師兄跟我提過,他成功建起雜食居,是因為他在全國名廚的大賽上拿了金獎。”沈一刀環顧四周,看到周圍人在竊竊私語。這件事,年輕人不知道,但是老人卻多半都知道的。“這獎還在雜食居挂着呢。我們就來看一看,誰有資格繼承這塊牌子,如何?”
“全國名廚大賽?”
梁白冷笑了一聲:“正好,我已經報名了。”他心頭也有暗喜。這個比賽他當然知道,也聽自己師父提起過。甚至在丁兆軍生病前,他還曾梁白提到過,覺得梁白的手藝到了,可以去試試。
“我丁兆軍的徒弟,怎麽也得給我拿個冠軍啊。”
那時候丁兆軍拍着梁白的肩膀說道。因為丁兆軍的這句話,梁白對自己很有自信。
“那咱們就拭目以待吧。”沈一刀知道梁白也有報名,點了點頭,波瀾不驚。她按住丁無憂的肩膀,把她往回轉,兩人往回走了幾步,沈一刀又扭過頭來,“既然還沒有比,那你們的招牌也沒必要挂了吧。要不,多名不符實呢。”
四周人笑起來,梁白沒有開口,這是老板的事情。倒是錢燕怒氣騰騰的喊起來:“說什麽呢!雜食居就是你們的了嗎?”
“電視臺認證了的,你們要是剽竊我們的裝潢和名字,那也只好曝光讓大家來評評理了。”沈一刀說完,朝錢燕露出一口白牙,“我們畢竟只會一些上不得臺面的辦法嘛。”
兩人就這麽在錢燕的罵聲中走了出來。
一時間誰都沒有說話。過了一會兒,沈一刀才低聲說:“你……要不要哭一哭?我,我可以借個肩膀給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