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一條小魚

第67章 一條小魚

沈一刀的目光裏好像有着星光閃爍一樣。

那星光落到了丁無憂的眼底, 丁無憂覺得自己可能一輩子都忘不掉。

之後的行程照舊, 但丁無憂敏銳的發現了沈一刀的心不在焉。這種感覺就好像是有什麽小妖精勾去了身邊人的神魂似的,人還在自己身邊,心就早就放飛在八百裏草原上了。

丁無憂為自己的腦洞而覺得好笑, 笑過之後,拉住了沈一刀:“回去吧。”

“不看了嗎?”沈一刀驚訝的問。她環顧四周, 她們現在在存放瓷器的陳列館裏,裏面從遠古到清代, 藏品不可謂不豐富。最近這些年, 瓷器被炒的火熱,就算完全不沾圈的普通人, 也能從衆多藏寶節目裏撿一兩句,什麽元青花之類的詞語來。

沈一刀還記得剛進館的時候,丁無憂興致勃勃的眼神。

“你魂都不在這了,還看什麽。”丁無憂說,“什麽時候都可以再來看, 但是靈感沒了,就不是什麽時候都可以再有的了。”

沈一刀聞言, 她眉眼彎了彎,露出一點笑意。

生我者父母,知我者莫如眼前人。這樣心有靈犀的感覺真的太好, 讓沈一刀忍不住心生柔軟,想要好好的擁抱眼前人。

這麽想,于是就這麽做了。

丁無憂猛地被一個溫暖的懷抱擁住, 側側臉,就可以看到身邊人投來的驚訝的表情。在同性可婚的現在,兩個女人手挽手不稀奇,但擁抱什麽的還是得避嫌的。特別是在博物館這樣的嚴肅場合裏,兩個人安靜的擁抱,還是有那麽點不合時宜。

丁無憂的臉有些發燒,但她還是很堅決的回抱住了沈一刀。

這是她的小姑娘,雖然……雖然也不是那麽小,可能比她還要大一點點,可是這就是她的姑娘。她的姑娘對她表達愛情,丁無憂想,自己身為年長者,當然要欣然接受啦。

沈一刀的擁抱沒有持續太久,緊緊相擁後又适當的後退,臉上還有一點薄紅:“我有些情不自禁,真的是不好意思了。”

“抱都抱了,還不好意思呢!”丁無憂笑一聲,她勾了勾沈一刀的手,“你說一說,你想要做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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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湯如白水,我想再水裏再加一點東西。”沈一刀目光閃動。

丁無憂立刻就想起了之前的場景,脫口而出:“金魚!”

“嗯,是金魚。”沈一刀點頭。

丁無憂想了想:“可是普通的食材會沉底的吧,沉底倒也無所謂,就是不夠生動。”

沈一刀也點頭:“能浮起來的食材其實也不少,只是都得試一試,還要做出靈動感來。”說着,沈一刀就陷入了沉思中。

丁無憂伸手過去:“回去想吧,咱們先回家。”

沈一刀一門心思都在菜上,下意識的就伸出手去。丁無憂抓住沈一刀的手,她走,沈一刀也跟着走。她停,沈一刀也跟着停。這麽乖乖聽話的樣子,讓丁無憂彎起眼睛。走出了大門,還得沿着路再走上那麽一會兒才能坐車。

這邊來的很多人都是自家開車的,路邊沒有供行人走的馬路,沿着街邊走,車就會飛揚起塵土。丁無憂站在外面,讓沈一刀站裏面。沈一刀一開始沒有注意,她走了兩步,又覺得不對,于是反手拉過丁無憂,按住丁無憂的肩膀,自己站在了外面。随後手垂下,兩人又重新牽在一起,十分的流暢自然。

四周車來車往,就她們兩個慢悠悠的往前,有一種老夫老妻的感覺。

正巧不知從哪裏傳來了歌聲。

“……八十歲的某一天

你會牽着我的手出門嗎

拖着裝滿青菜的小車

你已經眼花的看不清手機

只好專心地望着我……”

丁無憂眯着眼睛跟着哼:“啦啦啦,啦啦啦,八十歲啦。”

沈一刀從沉思中回神,她側着耳朵,安靜的聽着,又低着頭看着兩個人交握的雙手,輕輕的搖晃着,但一直很牢固。

歌聲慢慢悠悠的蕩漾起來,一句一句,飄蕩在沈一刀的耳中

“我是多麽期待着與你

相伴一生

卻又害怕在前方的路口

丢掉你呢……”

沈一刀覺得這就是好像是唱到了自己的心裏。丁無憂是不會知道,她曾經要多麽努力,才終于有了機會,得以在最好的年紀,好像輕輕松松的模樣來到丁無憂的身邊。這是她幼年時期的一個小小夢想,而今夢想就被她握在手心裏,就好像是沉澱了許多年的淤泥裏終于開放出一朵小小的白蓮,這讓她歡喜,也讓她惶恐。

“你在想什麽?”丁無憂問。

“我在想,我八十歲的時候,你會不會嫌棄我老了,不好看呢?”沈一刀小聲說。她知道自己這張皮囊還算不錯,一開始的時候,兩個人在一起,未免沒有這方面的加成,她也曾經很自得。但如果真的到了八十歲了,她就老了,會起皺紋,身子不再挺拔,也許也會走形,變成水桶腰,還會聽不清楚的聲音,走路都會蹒跚。

只要這麽想着,沈一刀就會覺得自己很害怕,她那麽老了,不好看了,丁無憂萬一不喜歡自己怎麽辦。

丁無憂樂得哈哈大笑:“你老了,我就不會老嗎?你就算是個老太太,也是個頂頂好看的老太太呀。”

沈一刀跟着笑,兩人擺着手,你一下我一下的搖晃着,就好像放學時,手牽手的兩個小姑娘。

如果相識時,兩個人是同學。

如果初遇時,兩個人家境相當。

沈一刀想,自己大概還是會義無反顧的奔向身邊的這個人。

到家後,沈一刀握着刻刀沉思,她的面前放着一碗水。丁無憂把家裏的材料都拿了出來,然後撐着下巴看着沈一刀。

過了一會兒,沈一刀拿起一個胡蘿蔔,慢慢的削着,不一會兒,一直紅色的小魚就出現在她的手裏,丁無憂認真看了看,是一個錦鯉的樣子。錦鯉顏色衆多,當然也有這樣的紅色的。沈一刀手裏這條,雕得活靈活現的,魚鱗都微微的突起,而不是單純的畫了個形狀。更不用說那嘟起的小魚嘴,好像在求人親吻似的。整條魚圓圓滾滾,看上去還頗有幾分的童趣。

沈一刀把小魚往水裏一放。

于是小魚就翻了船,整個側着漂浮起來。說是漂浮也不太對,畢竟胡蘿蔔的重量在那,于是浮浮沉沉的,看上去,就好像一只即将翻起白肚皮的要死不活的鹹魚。

丁無憂忍不住,噗的笑出聲。

她很快就接到沈一刀幽怨的視線。丁無憂于是清清喉嚨,開始閉眼安慰:“第一次嘗試嘛,失敗是成功之母對不對。雖然它看起來像個小鹹魚。不過呢……說明了這個形狀不太适合,我們可以再接再厲。比如說金魚的形狀就很好啊。它的尾巴比較大,散開來也好起到固定作用。”

沈一刀一開始緊緊的抿着嘴,一臉不高興,聽到後面也點了點頭,說:“那我再試試。”

金魚的造型就不是一個錦鯉能比拟的了。金魚經過數代的人工篩選,其實性狀并不是太天然的,這意味着,要用一個胡蘿蔔直接雕刻,幾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沈一刀想了想,幹脆也不雕那麽細了,粗略的搞了性狀,放入了水裏,也許是因為體積大,肚子鼓。在沈一刀和丁無憂的注目中,小魚就這麽晃晃悠悠,以一種相當悠閑的姿态沉到了水底。

如果說剛才那是掙紮着,在生死之間的鹹魚。這條就是死的不能再死,已經沉底的鹹魚了。

兩人沉默了片刻。

丁無憂就捂着肚子笑出了聲。

沈一刀沉默下來,突然之間,她也笑起來,她撈起沉底的胡蘿蔔,轉動着刻刀,只是數筆,就把沒有雕刻完的小魚重新刻出來。她把魚放到丁無憂的手裏:“太沉了,得想想其他辦法。形狀倒是可以的,只是不能這樣做。”

丁無憂看着手裏鼓着嘴巴,盯着肚子的小魚,最後放進嘴裏咔吧咔吧的嚼了:“魚也不能只有一個顏色吧,要不按照做餃子的辦法,用染色的面食來做?跟餃子似的,熟了,它們不就浮起來了嗎?”

沈一刀微笑:“你見過浮在水面上,把整個身子露出大半的金魚嗎?”

丁無憂想了想,然後搖搖頭。

沈一刀就嘆了口氣:“難的就是這裏,沉底當然不行,可是浮在水面上也是不行的。”沈一刀看着跟着沮喪的丁無憂,又笑笑,“當然了,你說的染色方法其實也很好,只是,我還得想想。”

第一次嘗試以失敗告終。沈一刀倒是一臉的無所謂。

創新菜創新菜,如果真的這麽好創新,那滿大街都是名廚神廚了。

做菜講究色香味俱全。這簡簡單單的一句話,包含了無數在這個行業裏,無數人奇思妙想,以及他們長期從事這個行業而帶來的,玄之又玄的直覺和本能。

這一步難走,卻不是不能走。沈一刀很淡定,她在廚藝上有一種天然的直覺,她的淡定也感染了丁無憂。

丁無憂讓沈一刀好好的想着創新菜,而她自己則有新的事情要做。

那就是轉圈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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