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浣溪沙(三)

浣溪沙(三)

我堅定地擡頭看着趙元齊,大人和元齊都愣住了,點頭,默嘆。

元齊回過神來,深揖道:“大人府上有如此知義的傭人,元齊定在此料理,請大人攜家眷早離是非之地。明日,是上京之期,禦紅、覽金二使便要來收貢納。”

昭秦後年便及笈了。

慕楚五月參加鄉試。

思晉點了西校将,去往安疆。多日後我聽說這件事,不禁聯想到這些。

獄中已二夜,風正寒天。

“這裏進來的十個裏能出去一個就算好的,”獄守老人一邊喝茶,一邊勸意說,“孩子,你若老實些,何必受這大罪呢?”

我舔了舔幹裂的唇,小桌上的水順着瓷碗邊結了棱子。

不後悔,元齊,你在哪裏?

昭秦,你們到了南牧嗎,有沒有官兵盤問呢?

元齊眼前燒殘的燭焰已經迷離了。

燈花忽然跳動,驚醒了另一個囚室裏枯死的夢魇。

“我在烏離寺,荒字牢。”元齊鑿了一天的山石,已是既疲又軟,想睡過去,卻冷得直哆嗦,只好湊合着略歇一歇。

朱津,是你嗎?

其實早在府臺邸,我就覺得你很熟悉,像是,許久前我們就已經認識了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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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還習了字,念了書,認藥草,撐船渡。

你我都不是權術裏的人,只有一心為主。你在都城,卻沒了自由,都是我連累了你。待我出去,我定要救你出來,助你達成你的心願。

“趙元齊,出來,開工了。”獄官提了鑰匙過來,沒好氣地沖地下喊了幾句。這重牢裏空曠地很,有人也不出聲,只有這些惡氣在回蕩。

鋤和鉗在喊着號子,筐和石在應。

汗浸濕了元齊的布衣,冷了又熱,熱了又冷。

布告上說,只要他幹三年勞力就可以回去了,這才第三天。

他的耐力被宗判所賞識,成了一名戴罪士官,替趙宗判做事,卻不是三年,而是一生。

一次公差,随趙宗判到徽陽,路過了一個村莊,有個老農在田間鋤豆。

趙元齊穿着竹青色的紗夾長衣,向他讨碗水喝,并問及可否和宗判一起留宿。

那老人久久不敢應聲,唯唯地站着,手中的鋤不知放去哪裏才好。

“您倒是答話啊,”宗判低下身去看這個吓壞了的老人。

老人只是瞪着衣襟上的竹紋,喃喃地說:“老身知罪,老身知罪……”

“大人,換別人問吧,他似乎瘋了。”趙元齊無奈地指了指這個神志不清的老人。

“好吧。”趙宗判複又上了馬,向前去了。趙元齊正要跟上,又回頭看了一眼那老人,心中一震,随即揚鞭去了。

老人也正望着他。

沒錯,是巡按大人,這幾年,他早已老了,卻不知以至這田地。

馬揚塵四起,竹襟飄袂,老人跪在田塍,向晚霞長拜不起。

傳敏,多謝。

此去當年之火,四載有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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