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憶秦娥(二)

憶秦娥(二)

那崇賢殿的人,是昭秦安排下的嗎?如果是,又是何意?朱津心中越想越不明白,見孩子正直愣愣地看着自己,心有所感,連忙将他的頭抱在懷裏。

真不知道,為娘還可以看你多久;你瞧,今日便是第一輪劫難,日後不知還有多少風波!

為娘錯了嗎?

也許當年,為娘就不該從溪口出來,就不該放下重病在身的爹,到楊府去做傭人,就不該為了貢品……

太多的不該,到如今,卻只是一場無法挽回的悲劇。娘只怕是躲不過這悲劇的結尾,可是為娘一定要你活下來!唯有你,是支撐娘活下去的希望了……

娘希望你,也能成為支撐我朝的棟梁之材!

“娘以後,就叫你晗兒,好不好?”朱津松開懷抱,扶起孩子,站直,端詳着他的臉。

“娘快別哭了,娘說什麽都好。”兒子一臉憂慮地看着她,勸慰道。

這孩子,才多點大,就這麽懂事了?朱津意外地看着自己的兒子,卻不經意想到了五年前,大火之後,趙元齊對自己說的:“朱津,快別這樣,朝廷任說什麽,都我們眼看兩位大人全家受罪要好啊……”強打精神,朱津送孩子回到卧房,含笑道:“晗兒,今日的事,你別記在心上,睡一覺,忘了吧,明日張叔叔,蘇阿姨他們還來和你比擲沙包呢!”

說罷,在兒子的額上親了一下,看他聽話地閉眼睡去,才轉身離開。

此後的整整大半年,朱津都沒有來過安樂堂。每夜她閉上眼,都是兒子可愛的笑臉,可是,她就是無法再向安樂堂邁出半步。

我會給他帶來不測。範奉秭此時,怕已經察覺了我和晗兒。只有避免和晗兒共處,才可以将當年我被臨幸,和端儀許梁庇護我們母子的事掩蓋下去,至少,能多就是多久……

第二日清早,朱津帶着一根銀簪,來到餘慶宮。吳臨臻正和一位端言拔除院牆邊的雜草。朱津進了院門,見吳臨臻正一手扶着腰,一手拿着剪子,勉強站起休息片刻,忙上前接過剪子,關切道:“娘娘身邊,難道沒有可替您做這等事的人麽?”

吳臨臻理了理縛在頭上蔽日的紗巾,淡淡搖了搖頭:“這裏都是各處犯了錯的宮人、嫔妃呆的地方,我身邊這幾位言行禮儀,有的也還是當年的應宣,或者是各處娘娘身邊的人,哪裏會服我這失勢的臨臻……”正言語着,一位東側廊下歇閑的端行略咳嗽了一聲,朱津有些詫異,擡眼看去,只見那女子撇着嘴,望着牆外發呆。只是她鬓發散亂,衣着簡陋,不然裝扮上,定是妖冶非常的美人。朱津正要發問,吳臨臻先解了她的疑惑:“這可不是說上了,施應宣當年可還是封賞繹酴殿,資格比我還老些,早在我進宮之前,就因為頂撞範奉秭被罰來了這裏,算算,也是三、四年的光景了,心裏還忌恨着呢……”

那女子像是聽見了,哼地一扭身回了殿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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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津此時便擔心起來,若連餘慶宮內都是這般光景,自己哪裏放心得下,将孩子托付給吳臨臻呢?手中本要取出的銀簪,又向袖中回按了按,轉意道:“既然如此,奴婢改日得閑,帶兩位姐妹來替娘娘整整庭院,也省得您總是親力親為。”道禮告辭。

“慢着,”吳臨臻止住了朱津的腳步。“我大概猜得出,你今日的來意,可我也太大意,竟忘了這裏還有這些不服管的。也罷,小皇子我是無福盡心了,這裏的确不适合他。”回身環顧了園內,見四下并無他人,方才道:“那信物,你這幾日盡快交給內侍總管。想這孩子在你那裏,沒準哪日便被範奉秭發現……”吳臨臻見朱津面露憂色,不禁追問一句:“難道已經……?”

朱津沒回答,只默默點了點頭,又趕忙補上一句:“是範奉秭身邊的費內侍,不知崇賢殿的人是怎麽知道的,當時就帶了銀錢來補上,才堵住了嘴……”

“此人最是可惡。”吳臨臻想起他,心頭一陣惡心。“也罷,你速去找內侍總管大人求情,就說是他詐你錢財,他自有道理。”

朱津答應了,離開餘慶宮,便向內侍府走去。正迎面是張貴回完事,問着朱津來做什麽。朱津請他引見總管大人,張貴知道朱津再想辦法保住小皇子的安全,便回身通報了。

朱津行禮,見那總管劉大人并不似費謙那般滑利尖銳,心下便安了幾分;轉念又想,這宮裏越是面相慈善,便越藏着不可告人的心思,又不免小心謹慎起來。

劉總管只是讓面前這位端禮坐下說話,兩眼卻打量着,似要看出她的來意。

朱津将袖中的銀簪輕輕放在桌上,忍聲道:“總管大人想是認識這物件,奴婢也就不贅言了……”只見劉昱接過銀簪迎光一照,又重新打量了她一番:“你……是吳臨臻的人?臨臻這幾日還好?”

朱津搖了搖頭,“臨臻可是不好,範奉秭娘娘身邊的費內侍又去找岔子,想詐臨臻娘家的錢財……”

劉昱将簪子擱在桌子抽屜裏,眼裏透出一股陰沉:“我知道了,端禮先去吧,替我向娘娘問安。”

兩日後,費謙因冒犯先皇承憶,被發配充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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