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襄陽公主(八)
襄陽公主(八)
女人啊!實在是最容易有情的。我不是阿娘親生,可她因為從小撫養我,待我一片真心,可男人呢!即便我是父親的親生骨肉,可父親對我的心,卻是有條件的,看情況的。阿娘說完這些話之後,便又是一陣咳嗽。我幫着阿娘拍背,大姐姐端了糕點前來,大夫再次把脈,神情中卻全是緊張。
等到阿娘睡去,老奴這才将我喊到大夫身旁,大夫不住的搖頭,無奈的說道:“夫人情況堪憂,老夫實在是回天乏術,還望二小姐早日做準備。”
“準備?”我直接拽住了大夫的胳膊,惡狠狠的說道:“什麽準備?”
大夫直接跪了下來,害怕的說道:“老夫實在是才疏學淺,不如二小姐再另找高明,另找高明!”院子裏,烏泱泱的大夫們都跪了下來,我一下子腳軟,直接倒在了老奴的懷中。
老奴哭泣着說道:“事到如今,也只能準備棺木沖喜了…”
我無力反駁,又心生渴望,只能任由着老奴去籌備。我坐在床榻前,守着昏睡的阿娘,老奴又走到我身邊,輕聲問道:“二小姐,是否将夫人病重的消息傳出去?”
我了無生氣的回答道:“傳出去,然後呢?現在正是關鍵時期,阿娘之前就不願,我又怎會駁了阿娘的心意,暫且擱置吧!”
也許是聽到了我和老奴的話,阿娘悠悠轉醒。我登時便握住了阿娘的手,頭也不回的讓老奴去請大夫前來,阿娘卻擺了擺手,氣若游絲的說道:“先別急,我有話要說。”
我扶起了阿娘,阿娘慢慢交代道:“我知道我時日不多了,但若非國公爺攻破大興城,否則我不許你們将我病重的消息傳出去。男兒們都在打天下,若知道我的病情,他們又不能即刻回來,那不是徒增煩惱嗎?”
我擦了擦眼淚,哽咽着說道:“那不如讓三妹妹先回來吧?阿娘你放心,三妹妹都不争寵,女兒也更不會小心眼。這些日子,女兒一直伺候在阿娘床榻前,阿娘從未開口談及三妹妹,我知道是阿娘怕我不喜,但女兒真的不會的,真的不會…”
阿娘緩了一口氣,便接連說道:“傻丫頭,你們是姐妹,阿娘怎麽會怕你心生不快呢!你和你三妹妹從小一起在阿娘身邊長大,你應該明白你三妹妹,她除卻是個女兒身之外,又有哪裏像個女兒呢!她現在正在幫你們阿耶一起收兵買馬,況且能為大業出一份力,一直就是她的心願,阿娘對她就像對你的大哥建成、你的二弟世民一樣,實在是不願讓她兩難啊!”
我眼淚不住的掉下來,內心傷悲的說道:“那,那阿娘若是不想讓三妹妹知道,不知道有什麽話要對父親說,對建成大哥、世民弟弟、玄霸弟弟、元吉弟弟和三妹妹說,女兒幫阿娘記下來。”
阿娘擺了擺手,氣若游絲的說道:“我有太多的話要說,可又不知道該如何說出口。阿娘想讓你父親在阿娘死後對你們好一些,可母不在,你們父親遲早要被其他女人所籠絡,即便是說了,又會有什麽不同呢!你們幾個都是好孩子,阿娘只希望你們平安順遂,沒有什麽大志向要交代你們。罷了,我還是親自寫上一封信,讓你們父親好好待你們,若是日後你們有事,也可有個幫襯的。”
阿娘掙紮着坐起來,我趕緊讓老奴擺好了筆墨紙硯,扶着阿娘看着她寫完了這份書信。寫完書信後,阿娘已經筋疲力盡地昏睡了過去。
忙完一切後,我在院子涼亭中用午飯,正吃着,家仆急色匆匆的跑了過來,老奴立即攔住了他,我看向了老奴與家仆,心中的不安感立刻升起。是父親?還是大哥建成?二弟世民?三妹妹?三弟玄霸?四弟元吉?或者是我的夫君?還是其他姐姐妹妹的夫君?我的腦海中人名一個一個掠過,然後就看到老奴差點暈倒,幸好家仆手快将她扶住。我立刻慌了,直接甩下了碗筷就走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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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怔怔的看着老奴和家仆,發覺我自己說出的話帶有顫音。“什麽事?”家仆看了看我,我又再次發問“什麽事?”
家仆直接跪在了地上,哭着說道:“三公子過世了!”
一聽到此話,我立即附身捂住了家仆的嘴,朝着屋內看了一眼,然後小聲的說道:“你輕聲再說一遍!”
“三公子過世了!”家仆将書信遞給我,我立即拆開,看到了父親熟悉的筆跡,看到了父親寫給阿娘的話,看着父親敘述三弟玄霸的死因,看着父親安慰阿娘的話語。我不相信自己的眼睛,因此看了一遍又一遍,然後将書信攥在了手中。
老奴擔憂的看着我,問道:“二小姐…”
我伸出手,擋在了老奴的臉前,平靜的說道:“先不要告訴阿娘!”然後将被我握成團的書信展開,将書信放進了信封中,遞給了老奴。“你好好的收着,等着阿娘病好了之後再拿出來。”說完了此話之後,我又回到了涼亭,繼續慢條斯理的用着午膳。
“二小姐!”老奴驚呼,我這才醒過神來,發覺自己将盤子當成了碗,就要喂到嘴裏了。我啞然失笑,将盤子放了回去,然後站了起來,對着老奴說道:“三妹妹應該比我們更知道戰場之上的事,我們去給三妹妹寫封信安慰她吧!”
我來到了書桌之上,開始寫起了書信,說是安慰,其實是想要問一問三妹妹的近況和她所知道的消息。剛寫好,就聽到了阿娘的慘叫聲,我急忙飛奔過去,就看到阿娘臉上青筋爆起,她看到我來,急忙拽住我的手,不住的問道:“是不是出事了?是不是出事了?”
“阿娘,你怎麽了?”
阿娘直接癱倒在床上,有氣無力的說道:“我好疼,我好疼!我好疼!”阿娘大喊了這三句話之後,就閉上了眼睛。我一時之間傻住了,還是老奴喊了大夫前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