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襄陽公主（十一）
襄陽公主（十一）
歲月如流，時節易轉。自從阿娘死後，自從三妹妹死後，自從父皇死後，我便逐漸為兒女而活着。我與窦誕共生兩子兩女，最小的女兒胡娘嫁到了長孫家。就是因為這層關系，五妹妹找上了門，希望我能幫她的兒子留下一條性命。
愚蠢的婦人啊！她平生所有的智慧都用到了讨好男人上，對現在所發生的事情一點都沒有警戒。她以為憑借着我們的血脈就能讓他兒子安然無恙嗎？那建成哥哥和四弟元吉又是怎麽死的？古往今來，那麽多皇家皇子又是怎麽死的？就算是阿娘在世，恐怕也無法勸誡，因為這就是上位者的底線，這底線一點兒都不能觸及。
“二姐姐，我已經讓夫君向皇帝陛下求情了。妹妹知道這事很嚴重，就怕夫君一個人不行，還望姐姐和姐夫能夠出手相幫，姐夫歷來便幫着皇帝陛下管着家事，這點小忙對姐夫來說，應該是無足挂齒吧！”五妹妹語調輕巧，一臉笑容的說道。
我将五妹妹送的禮物推到了五妹妹身前，直截了當的說道：“五妹妹太看得起我們夫妻兩個了，你二姐夫現如今已經不得聖寵，我們兩口子年老多病，實在是愛莫能助。”說完此話，我便看向了身旁奴仆，奴仆将我扶起，我邊離開廳堂邊說道：“五妹妹，我身子實在是不行，就先回房休息了，五妹妹再多坐一會兒。”
說完這話，我已經到了門口。事後，奴仆将五妹妹生氣、指桑罵槐的話盡數告知了我，我笑笑沒有吭聲。晚間，夫君将外邊發生的事情告知了我，五妹妹實在是膽大，他的夫君也實在是盡力，為了繼子而操勞奔波，甚至求到了皇帝陛下面前。皇帝陛下本就為此事極為傷神，更是惱火，楊師道勸言，正好撞到了陛下的怒火之上，陛下直接将楊師道由中書令降為吏部尚書。
我聽了這些事，越發覺得自己猜的很對。“夫君，皇家事就是如此。什麽父母兄弟姊妹的，往往最是無情、最不堪一擊的。想當初，三妹妹的事情，大哥建成的事情，你也都知曉。為了這唯一的皇位，什麽兄弟不兄弟的，還不如普通家老百姓。”
“但好歹也是一家人。再說，這麽多年來，不管是先皇還是當今陛下，對待咱窦家，對待你我，那不都是沒得說的嗎？你啊！也不要總是如此消極。”夫君雖是認同我的話，但卻以為事情不會如此嚴重。他侃侃而談道：“當今陛下心中最愛這些嫡子女們，尤其是太子殿下，你看眼下如此大的事情，但陛下也并未對太子殿下有處罰，反而是讓一波一波的老臣們前去驗明是否真有此事，這可見太子殿下不會輕易被費，這事多的是轉圜的餘地。你啊！一介婦人自然是不知道朝中的事情，皇帝陛下寵愛魏王，多少次朝中有風波說是太子殿下要被廢棄，但哪一次不都只是謠傳嗎？”
我沒有反駁，反而說起了府中的家事，想要用家事将這個話頭給岔開，果然，夫君也沒有再回到這件事情上談論。
随後，太子李承乾被幽禁別室，皇帝在司徒長孫無忌後，又相繼派遣了司空房玄齡、特進蕭瑀、兵部尚書李勣、大理卿孫伏伽、中書侍郎岑文本、禦史大夫馬周、谏議大夫褚遂良等參與此事，可事皆明驗。
謀反，按律當斬。朝堂之上，皇帝陛下用此事來詢問諸位大臣。
“你們說說，該怎麽處置承乾？”結果沒有一個大臣敢回答。
城陽公主等親眷多次懇求皇帝，可皇帝卻一直沉默。就在這沉默之中，皇帝陛下無意間遇到了我。當時，我正在殿內為阿娘燒經。這段日子裏，所有人都在忙着為太子之事奔波，或者說，他們早就忘記了阿娘。
正在我燒經之時，皇帝陛下悄悄的走到了我的身後，我感覺到有人來了，因為身後微微有風動。在這個日子裏，能夠悄悄來的人，我已經猜到了。
“二姐姐孝心至誠！”皇帝陛下出聲說道。我急忙轉身，擡頭，然後跪拜。皇帝将我扶起，然後也與我一同跪下，看着那畫像。
“日子過得快啊！轉眼間，我們都到老了。”
“皇帝陛下正值壯年，我這個做姐姐的倒是老了。”
“朕想起了年少時，我們一家子在院中說笑的日子了。”
“是啊！那時候阿娘還在，三妹妹也在。”
“是啊！阿娘疼我，三姐姐…”
“二姐姐，你說朕錯了嗎？朕是不是不應該？”
“如此四海升平，大唐基業安穩，眼見是對的。”
聽了我這話，皇帝笑出了聲。然而，他又皺起了眉頭，開口說道：“太子之事…”
“太子之事是國事，我雖為大長公主，但也不應多說。”
我話音剛落，就有太監走了進來，在皇帝耳旁低語了一句話。皇帝站起了身，在我的跪送下離開。他知道我不會忘記了三妹妹的事情，他也很贊許我沒有忘記三妹妹的事情。
我剛回到府中，來濟來府拜見，他之前幫過我兒，如今是要回報來了。我沒有見他，但讓身旁奴仆告訴了他一個字，即為“愛”。
四月庚辰，皇帝哥哥終于下定了決心，傳出了聖旨：李元昌賜令自盡，杜荷、侯君集等人盡皆伏誅，主犯李承乾只被廢為庶人。庚寅，皇帝哥哥親谒太廟，以謝承乾之過。九月癸未，承乾徙居黔州。
事後，衆人都得知，是通事舍人來濟站了出來，說：“陛下上不失作慈父，下得盡天年，即為善矣。”來濟猜透了我的意思。為了這皇位，皇帝哥哥已經殺了自己的兄弟，實在是不忍心再殺了自己的兒子。畢竟承乾是他的嫡長子，是他最愛的女人給他生的第一個兒子。
來濟也因為此事得到皇帝哥哥的看重，官職不斷得到升遷，不久就考功員外郎，次年便升遷中書舍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