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願生命得享死亡（2）
願生命得享死亡（2）
風力測量，等級2，微風拂面，發絲輕動。空氣測量，質量優，濕潤度适中。今日适宜出門。
适合出門适合出門适合出門……
啊痛——
穆一麟死死扒拉着小巷牆壁，絕贊自閉中。
就在剛剛，好不容易鼓起勇氣離開皇宮的穆一麟走上京城街道，社恐犯了，灼眼的陽光對玩家穆一麟造成HP-100的暴擊。
穆一麟當即躲進小巷子裏不肯出來見人。
失策了，外面的空氣和皇宮裏面完全不一樣啊。
穆一麟瑟瑟發抖，蜷縮在潇湘不見天日的地方。
如果将皇宮比作山清水秀的人工生态動物園，那麽京城就是奇木橫林的天然森林。
穆一麟長達五十年沒有從皇宮出來過，早已經是習慣了放眼望去看不見幾個人的場景。即使上朝時朝臣們烏泱泱一大片，但他們對皇上畢恭畢敬，穆一麟不會從他們身上感到任何不适應。
——但京城不一樣，人群摩肩接踵，衣服布料互相摩擦，2D角色在穆一麟眼中來來去去。
說簡單點，穆一麟被人氣吓到了。
他常年居住宮中，有普通人家一生的時間沒有出來過。
真吓人。
穆一麟扒拉着牆角，不無悲觀地感嘆着自己悲慘的命運。
小巷子外面的人望進來，只能看見一團烏漆嘛黑的東西蜷縮在牆角，看不真切。
——出門之前，穆一麟特地交代宮人們把自己全身上下用黑布包裹着。不是不想別人注意自己卻弄巧成拙，而是不希望別人看到自己。
因為有着衣服的存在，自己的一分一毫都沒有透露，藏在黑色衣袍下。那些窺探的目光全部全部都落在衣服上。
視線不能殺人，只是一些目光而已，不要怕。
不要怕。
不要怕。
穆一麟深吸一口氣，站起身，從小巷子口走出。
一三歲孩童撞上穆一麟，孩童沒事，倒是将穆一麟的勇氣給撞散了。
穆一麟現在就像那個探出一只觸手接觸外界的章魚，乍然受到冷空氣侵襲，便将觸手縮回去團團圍住呵護。
京城好可怕，我要回皇宮。
念頭一起就再也止不住，執行力超強的玩家打開地圖，打算将自己傳送回去……
回不去了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
系統你為什麽偏偏要在這個時候升級啊！！！
穆一麟看了看長得一模一樣的京城各個街道，又看了看外邊隔幾步路就要撞立繪的的2D小人，覺得自己的人生已經無望到不知道終點在哪裏了。
地圖沒有，穆一麟無頭蒼蠅一樣在大街小巷裏蹿來蹿去，盡管大白天一坨黑漆漆的人格外引人注目，但npc們都有自己的事情要忙碌，看過一眼就不再在意。
京城之大無奇不有，見怪不怪了。
當然，如果他們知道黑袍子下面是被他們唾棄了上百年的妖怪暴君宣新帝的話，就是另一種态度了。
穆一麟出門決定披黑袍子，絕妙的策略！
沒有地圖，穆一麟只能靠着腦袋嘗試尋路，然而腦袋空空如也，左繞右拐，他也沒能找着路，不管是回皇宮的路還是去趙家府邸的路。
穆一麟放棄了，他轉過身，背對京城街道上的人，悄咪咪擡手召喚他的随身暗衛。
遇見憑借自身力量無法搞定的事情時，要合理利用資源，求助他人。
關于這一點，任書若雖然不明白，但穆一麟可是貫徹得很好。
游戲高玩不是擅長産出攻略的人，就是擅長利用攻略的人。
很巧合的是，穆一麟兼具兩者。
“影……”穆一麟還沒喊出暗衛的名字，npc的聲音先一步打斷了他。
“小公子，可要來我這兒買些糖葫蘆吃吃？”
穆一麟：！！！
我都把自己包裹得這麽嚴實了，你怎麽知道我是公子的？！
實際上叫住他的人是一名常年走街串巷的小販，早早練就了一身識人的本領，穆一麟本身骨架就是男子形狀，即使被黑袍子包裹，那傲人的身高總歸是做不得假。小販看一眼就能認出來。
但穆一麟生鏽的腦子可想不明白。
他倏地偏頭，一雙眼睛又兇又狠，像是立刻能夠将身後小販就地格殺一般。
小販和穆一麟統統被對方吓了一跳。
原先小販叫住穆一麟，也是看這人一身衣料極好，身姿又是個沒在京城見過的生面孔，便想着能不能做成一樁生意。
成了就是大賺一筆，畢竟這些富貴人家從來不缺銀兩；即使不成，于小販而言也不過是一頓臭罵。
賭一把！
小販哪裏想到這身姿清瘦的公子竟然有這般狠戾的眼神，吓得他手顫顫巍巍，糖葫蘆的架子一斜，就要摔下去。
“啊——！”
突如其來的變故令小販面露驚慌，這糖葫蘆可算是他的身家性命，要是就這麽摔下去……
嘭——
啪——
梆——
“啊啊啊客人！！！”
一陣兵荒馬亂，結果是穆一麟用身體攔住了即将倒下的糖葫蘆架子，然而糖葫蘆架太重，直接将穆一麟半邊身子砸得通紅。
還附帶不少黏糊糊的糖塊。
還好現在是冬天，糖塊沒有融化成糖漿，而且穆一麟出門時為了保險穿上了厚重的黑袍，起到了緩沖作用。
要是以之前穆一麟感覺不到溫度那個狀态穿一身短袖，估計這會兒就不是砸紅了。
“呸呸呸！”
穆一麟撇撇嘴，将飛進嘴裏的糖塊吐出來。
好劣質的糖，穆一麟幾十年沒吃過這麽難吃的糖。
小販也手忙腳亂，一邊扶穩糖葫蘆架，一邊在身上找東西，最終把自己婦人給他的帕子送到了穆一麟面前。
“小公子，擦擦吧。”小販為自己先前的害怕而不恥。
瞧瞧，這小公子分明是個大善人。看看這張臉，可真是年輕啊。看着也就才二十來歲，不像自己，老咯老咯。
“謝謝……”穆一麟常年不運動，剛才猛然爆發給他自己帶來了不小的負擔，總有種隐隐的關節脫臼感。
穆一麟一點點仔細擦着臉上沾着的一點點糖。
……
穆一麟：……
穆一麟察覺了不對勁。
他一摸臉——
！！！面罩不見了！！！
“？小公子？！”小販眼見着方才幫了他一把的小公子突然抖若篩糠，貌似惡疾發作。
“小公子、小公子！”糖葫蘆小販連連叫喚。
沒見黑袍小公子有回應，小販一咬牙，思及方才小公子出手相助的恩情，也顧不上會否沖撞貴人，一咬牙，一掌拍在了穆一麟的肩頭。
這一下還真起到了作用，剛剛還害怕的發抖的穆一麟立刻恢複了正常。
穆一麟渙散的眼神重新聚焦，凝聚在小販的身上，神情複雜。
“你不讨厭我？”
“啊，小公子說笑了，我感謝您還來不及呢。”小販從架子上挑出一支完好無損、最大支的糖葫蘆，“多謝小公子了。”
糖葫蘆的香氣撲面而來。
——穆一麟卻也許久沒有聞到過香氣了，托任書若的福，穆一麟的五感在慢慢恢複。
糖葫蘆鮮豔欲滴，看起來是能夠饞哭隔壁小孩一百年的食物。
這個小販，完完全全不認得宣新帝這張臭名昭著的臉。
是了，穆一麟足足五十年沒有出過皇宮，皇宮中的人也不會想不開将宣新帝的畫像流傳出去。時日漸久，民間保留的那麽一些宣新帝畫像早已消失無蹤，小販不認得他才是正常的。
所以他根本沒必要如此害怕。
穆一麟提起的心稍微放下，定定看着紅豔豔的糖葫蘆。
穆一麟當然也想接過來。
但是……
【帝王之情，喜怒無常。你注意到小販先前對你多有冒犯，竟然敢給尊貴的暴君獻上廉價的手帕，你選擇：
勃然大怒，處死（暴戾+2，昏庸+2）
勃然大怒，嘲諷（暴戾-2，昏庸+4）
勃然大怒，調/教（暴戾+4，昏庸+4）】
更新尚未完成，但系統面板忠實地出現在穆一麟眼前。
但是穆一麟沒有別的選擇。
“小公子？”糖葫蘆小販喚道。
穆一麟遲遲沒有動作。
系統同一時間對穆一麟發出了警告：
【檢測到玩家穆一麟消極怠工，現給出黃牌警告，若三秒鐘內不做出選擇，系統将獻上[煉金師的狗狗]大禮包一份喲～】
……但是穆一麟從來沒有其他選擇。
穆一麟一把推開了小販，這一下毫無預兆，卻又急又狠，直叫小販站立不住，撞到牆邊滿臉愕然。
手一甩，那張沾滿了黏糊糊糖液的帕子甩在了小販歷經風吹雨打的勞苦面上。
“呵，”穆一麟嗤笑一聲，“什麽破爛玩意兒，也敢指望我能看上？老頭，你這糖葫蘆留給你家狗，狗都不吃吧！”
救命。
這話說的可真是不客氣，比貶低還要惡劣上好幾個程度。
周邊幾個npc被這裏的争吵吸引，紛紛圍上來，見穆一麟也不是許劉趙三家的人，便壯着膽子為小販打抱不平。
“這位公子，我看他也沒招惹你啊。”
穆一麟眉毛一擡，手指一一點過粗布麻衣的小販、着絲綢的客人，高高在上的話語又一次脫口而出：“你們這些窮酸家夥，就別往我跟前湊了。”
救命救命。
周邊人的情緒都被穆一麟的話語挑動起來——在京城裏做生意的，哪幾個比得上穆一麟這一身富貴？他們自然也是穆一麟口中的“窮酸家夥”。
“你這人說話好沒教養！”當即有npc斥責。
“哈，我的教養可不給你們這種人。”
救命救命救命。
輕蔑的目光一一掃過在場衆人，最終都融入穆一麟嘲諷的笑聲中。
玩家做出選項後，事情的發展就不受玩家控制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