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搗亂
搗亂
看到熟悉的微博界面,他便明白了剛剛南煙在看什麽。腦海中浮現出十幾年前的畫面。
那時候,他八歲,印象中,蘇婉晴總是笑着的,不管前一秒遇到什麽不開心的事,在看見他的瞬間,臉上總能綻放出燦爛的笑容。
小孩子雖然知道的事情不多,但感覺總是很敏銳,他能明顯地察覺到母親是真的開心,還是強顏歡笑。
那段時間,平靜了幾年的網絡上,不知為何突然再次爆出關于蘇婉晴的黑料,直指她當年是婚內出軌,才被豪門掃地出門。
因為這件事,在學校他也承受了很多謾罵和羞辱,諸如私生子和野種之類的詞語,已經算是比較好的。
有好長一段時間,他每次回家都鼻青臉腫,身上的衣服不是髒兮兮,就是破了。盡管每次盡量躲着蘇婉晴,甚至将衣服脫下來,晚上自己偷偷洗幹淨,但難免還是被蘇婉晴發現。
臨近三年級放暑假的前一晚,蘇致再次回家時,卻沒能見到蘇婉晴的身影。
他一個人忐忑不安地呆在房子裏,一直等到晚上十點,才接到了醫院打來的電話,說蘇婉晴沒了,是自殺。
他被強行接到沈家休息了一個星期,去學校參加學期期末考試。
上午考試完後,同學們都在走道裏瘋玩,書包在走道裏靠牆擺了一長溜。
那時候特別流行明星貼紙,好幾個同學從書包裏拿出貼紙,互相交換分享。
其中一個在掏書包的時候,意外掉出來一版蘇婉晴的貼紙,被眼尖的同學看見,從地上撿了起來,一臉鄙夷道:
“咦,你怎麽買她的貼紙啊,我媽說她是個爛女人。”
“才不是我買的,是便利店老板送的。我當時走得急,也沒仔細看。”
“我就說,要是老板送我這個,我寧可不要。”
孩子們說着,便将蘇婉晴的那版貼紙一一瓜分,有的直接丢到地上跺了幾腳,有的則将貼紙撕得粉碎。
蘇致路過的時候,剛好看見這一幕。
他從地上撿起一張沾着鞋印的貼紙,卻被另外一個孩子陡然搶走。
“快看,他就是蘇婉晴的兒子!”
“哇,原來是野種!”
“……”
長得出挑,身世特殊,又沉默寡言的孩子,在學校總是一種另類的存在。
孩子們開始往蘇致身上扔東西,往他腳邊吐口水。
蘇致緊捏的拳頭直發抖,低着頭,眼淚在眼眶裏打轉,卻倔強地沒有掉落。
身後傳來一聲怒吼,是一個女孩的聲音,大而響亮:“你們在幹什麽?再這樣我告訴老師了。”
幾個孩子頓時散作一團,提着書包便跑了。
幾滴眼淚終于從眼眶溢出,蘇致擡起胳膊抹了一把,轉過頭時,看見一張溫和陽光的笑臉,大而澄澈的眼睛,含着笑意,手裏拿着幾張完好的貼紙遞過來。
見他不接,女孩索性直接牽起他垂在褲腿旁的手,将貼紙上的灰和腳印拍打拍打,又吹了吹,放進他手中。
又蹲在地上将碎掉的貼紙一一撿起來,在走廊厚厚的圍欄上方将碎片一一拼湊整齊,用透明膠粘好後,還給了他。
“清者自清,你媽媽很棒,你也要加油!”
那是蘇致第一次遇見顧南煙,小小的個子,紮着一個高高的馬尾,走起路來一甩一甩的。
後來再一次遇見她,是三年後,他和沈烨去常去的小吃店的路上,看見她和另外一個男孩在一條偏僻的小巷裏,被三個大孩子圍住要錢。
瘦小單薄的身影,卻想要幫身邊的男孩出頭。
那一次,他出手打跑了三個大孩子,也是那一次,顧南煙問他:“你叫什麽名字?”
當時沈烨急着要走,叫了他一聲“三弟”,于是,在顧南煙那裏,便得了一聲“三哥”的稱呼。
此後,他在沈家便有了三哥這個稱謂,排行最小,卻是三哥。
這個稱呼一如顧南煙對他的鼓勵一樣,每次在最難過的時候,總能生出一股奇異的勇氣。
後來,他在學校和顧南煙漸漸熟絡起來,發現原來她竟是隔壁班的學習委員。
一直都在隔壁,此前卻從來沒有見過面。
想想這緣分還挺奇妙的。
不過,後來,顧南煙一家突遭變故,舉家搬離京市,他便漸漸失去了顧南煙的音信。
就連臨走時給她留的那個手機號,也從來沒被撥響過。
“你在想什麽?”南煙喝了一口雞湯,被燙得直吐舌頭。
“沒什麽。廣告是下周拍嗎?”蘇致問。
“嗯哼。你提起來,我正好跟你請個假,下周去申市拍廣告,可能要個三天。”
“嗯。我跟你一起去。”蘇致說。
“啊?為啥?”
“有工作。”
新的一個月到來,公司大經紀人廖哥下達指令,讓南煙結束對阮閱的助理工作,正式輪崗給蘇致擔任助理。
臨出發去申市拍廣告時,南煙拖着行李箱,看了一眼走在前面的蘇致和程棟,心情特別惆悵。
本以為去拍廣告,能擺脫助理工作,逍遙幾天。
沒想到拍個廣告,還要擔任助理伺候祖宗。
南煙此時的心情,就好像吃着大餐,突然一不小心咬到舌頭,美中不足,掃興!
但更讓她掃興的事還在後面。
到達酒店辦理好入住後,上樓的時候,蘇致說晚點帶她見一個導演,等聯系好了再叫她。
蘇致帶着見導演,肯定是有機會。
南煙滿懷期待地在房間裏等啊等,等了半天,愣是沒等到蘇致的下文。
她又不好過去催,顯得自己好像多着急,多在意蘇致的這個幫助一樣。
于是,她凝聚心神,用靈力聽了一下隔壁房間的動靜,便明顯聽見了蘇致房間有女人的聲音傳來,而且還有點熟悉。
想了想,南煙終于想起來這個聲音在哪裏聽過。
是岳藝涵。
果然美色誤事!
南煙皺着眉頭,一手捏拳,在另一手心裏敲敲打打,焦躁地轉了幾圈,最後深吸一口氣,從行李箱裏拿出一個東西,是平時洗臉時用來固定頭發的粉色發帶,上面還有兩個可愛的兔子耳朵。
她捏着發帶,用靈力将其隐到靈墟中,走出自己的房間,來到隔壁蘇致門口,擡手敲門時,她又改了主意。
若是直接沖蘇致要自己的發帶,會不會太過神經了。
門很快打開,岳藝涵滿臉帶笑地出現在門口,在見到南煙的一瞬間,臉上的笑容僵了僵。
“岳老師也在啊?”南煙笑着往房內瞧了一眼,聲音放得柔柔的,道:“我找致哥有點事。”
“進來吧!”岳藝涵不情不願地往旁邊挪了一步,讓南煙進門。
房間裏窗簾大開,蘇致坐在茶幾旁,手上拿着一本厚厚的劇本,擡眼沖南煙看過來:“?”
他明顯也聽到了南煙剛剛在門口對他的稱呼——致哥。
眼神裏滿是詫異,還帶着一股“你是吃錯藥了?”的表情,看向南煙。
南煙絲毫不予理會,擡腳快速走到蘇致身旁,柔聲道:“哥哥,你是不是帶了一次性毛巾啊?我剛剛想洗個澡來着,發現忘帶了。你找幾個給我呗!”
話說完,南煙沖蘇致揚了揚眉,一臉坦然地看了岳藝涵一眼。
後者臉上現出些許驚訝,但也沒有說什麽,靜靜地候在一旁,看蘇致怎麽處理。
蘇致從南煙面上收回目光,點了點行李架上旁的櫃子,道:“酒店裏有備一次性毛巾,你直接用吧。結賬的時候一起付就是了。”
南煙愣了一秒,一時站在原地沒有動。
岳藝涵看了她一眼,走到門口打開門,催促道:“顧助理還有事?”
“哦。沒事。那你們忙,我就不打擾了。”南煙郁悶地看了蘇致一眼,轉身走出房間。
房門在她身後嘭地一聲關上。
回到房間,南煙懊惱地從靈墟裏拿出粉色發帶,瘋狂地在空中甩了幾遍。
果然,只借個一次性毛巾,太普通了,根本就對蘇致和岳藝涵起不到任何影響。
她剛剛就應該直接用找發帶為借口,這樣的話,蘇致有嘴也說不清,岳藝涵也不能坦然得像無事發生一樣,二人一定不歡而散。
如果岳藝涵在蘇致房間一直這麽呆下去,她覺得蘇致顯然回忘了她,今晚上見導演的事,根本就不用再指望了。
痛定思痛,南煙忍耐了五分鐘,凝神聚力偷聽,只聽得隔壁岳藝涵笑着問了一聲:“蘇老師,我看你這小助理對你的心思可不單純哪!”
“……”
很奇怪的,南煙沒有聽見蘇致的回話,就好像他的聲音被空氣吞掉了一般。
只聽岳藝涵繼續道:“呵,女人最懂女人了,我看你還是防着點吧!”
很好,到底還是起了一點作用,只是不多。
整理好表情後,南煙再次走出房間,敲響了隔壁蘇致的門。
再次開門,岳藝涵在看見南煙的瞬間,臉上的表情明明白白寫着“怎麽又是你”幾個字。
不過南煙裝作視而不見,推開岳藝涵,大喇喇進了門,沖蘇致道:“哥哥,我的發帶是不是落你這裏了?”
窗外是酒店外波光粼粼的無界游泳池,蘇致靜靜坐在落地窗下,朝南煙擡眸,盯着她看了一瞬,意外地揚了一下眉,道:“沒看見。”
岳藝涵本以為蘇致應該會震驚于南煙為什麽會說出這種話,或者最起碼做一番解釋。
沒想到蘇致竟然若無其事地回答了南煙的話,就像回答“你吃飯了沒”這種問題一樣,回答得無比坦然。
岳藝涵:“???”什麽情況?
“哎呀,是不是落你睡衣裏面了?我找找哈!”南煙說着便拉開了房間內的衣櫃。
蘇致想要起身時,已經晚了。
映入眼簾是一件面料精致的灰色內褲。
南煙拉着衣櫃門的動作有一瞬間的停滞,素白的臉上不可遏制地爬上一片紅暈。
但她很快回過神來,在岳藝涵走過來的一瞬間,快速扯過衣櫃裏挂着的浴袍,将那條內褲擋住,剛好看見離浴袍遠遠的,挂着一件墨綠色絲綢睡衣。
運氣還不錯!
南煙快速從衣杆上取下那件睡衣,裝作在口袋裏翻找。轉身之時,她将事先準備好的粉色發帶,快速從靈墟裏掏了出來,面帶驚喜地“呀”了一聲,道:“果然在這裏。”
她拿着發帶在蘇致面前晃了晃,又眉開眼笑地沖岳藝涵笑道:“那你們繼續,我先過去了啊,哥哥,晚上等你哦!”
蘇致:“……”
岳藝涵:“?????”
沒給房間內兩人任何說話的機會,南煙離開之時,嘭地一聲關上了門。
幾分鐘後,南煙第三次來敲蘇致門的時候,程棟不知從哪裏突然冒了出來,手裏提着個袋子,站在南煙身後。
“南煙姐,你找老大幹嘛呢?這短短幾分鐘,怎麽感覺你找了老大好幾次?”
“啊?我沒有啊?”南煙心虛道:“你又不在,咋知道我找了他好幾次?”
“你頭一次找他,是不是跟他借一次性毛巾?那會我正在老大屋裏上廁所呢。你走了,老大就讓我下樓去多買些回來。我尋思先回房把東西放好,結果進電梯的時候,又看見你來敲他門。現在我都買完東西回來了,你這是又來找他?”
南煙聞言,連忙後退了一步,讪讪道:“沒啊,我這不是為你老大操心嘛。”
“啊,老大有什麽事需要你操心的?”程棟疑惑道。
“還能有什麽事?你看這一日為嫂,長嫂如母,對吧?”
南煙開始信口胡謅:“我好歹也是當過他幾天嫂子的人,你看他人都這麽大了,這感情的事,不得抓點緊嘛。
我看他這追岳老師還欠點火候,所以從旁刺激一下,幫他加加油。”
聽完,程棟一臉驚訝的表情道:“南煙姐,你是說,老大追涵姐?”
“嗯吶。”南煙點頭道:“我感覺是呢!”
“你這感覺還真是……怎麽可能呢?”程棟将南煙扯遠了一點,悄聲道:“老大不可能追涵姐的,要不然當初涵姐也不能從公司獨立出去了。”
“怎麽說?”南煙內心的八卦欲望熊熊燃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