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第一章
那天雪下了一整晚, 漸大的雪勢,回宿舍的路上早已鋪滿薄薄一層積雪。
女寝那晚一直熱鬧到很晚,不少人紛紛推開陽臺門用手接着雪花, 甚至還有的去央求宿管阿姨開門放她們出去玩一會兒。
不用想, 也知道宿管阿姨不會同意, 并且還将那些人全部罵了回去。
程纾回宿舍之後頭頂上殘留的雪已經化的差不多了,昨晚熬大夜的原因,此時的姜歡歡和楊昕都已經關燈熟睡。
見狀,她不禁放緩了腳下動作, 但卻不曾想, 宿舍笨重的鐵門剛合上,一旁床上躺着的楊昕忽然坐了起來,看到她迷迷糊糊地問:“纾纾, 你回來了啊。”
程纾擡起的腳僵在空中, 慢吞吞地點頭應着:“抱歉,吵到你了。”
楊昕搖頭沒搭話,迷迷糊糊問:“我撐到現在就是問一句, 陳惟朔在群裏面發的是在追你嗎?”
她愣了秒,似乎沒想到楊昕會突然坐起來就問她這個。
“嗯。”她彎着唇角, 聲音很低:“我跟他,在一起了。”
話落,楊昕像是聽到什麽指令, 比了個OK的手勢倒頭就睡。
行雲流水的動作,程纾還沒反應過來, 那邊已經傳來若隐若無的打鼾聲。
她無奈聳肩, 将室友挂在陽臺的衣服收進來,怕寒風滲進檢查着門窗, 一切弄好後才蹑手蹑腳去洗漱。
等她回到床上之後,時間已經過去将近半個多小時,外面仍舊隐隐傳來她人興奮玩雪的聲音。
宿舍一片靜谧,白白皚雪透過薄紗,光影映着四周。
程纾微張着唇,失神的望着眼前天花板,泛涼的指尖抵在瘋狂起跳的胸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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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地,放在一旁手機忽然振了兩下。
她默默翻身,指尖拽着被角将杯子扯過頭頂,整個人縮成小小一團。
盡管已經做好萬全準備,但當點亮手機屏幕的那刻,刺眼的光線晃得她眼睛生疼。她下意識緊閉着雙眼,按照模糊的記憶去調整手機亮度。
再次睜眼望去的時候,她發現空蕩的屏幕上正躺着兩條消息,消息之間分別間隔了不到十分鐘左右。
當看清發信人之後,彎彎的唇角深度漸漸加重。
C:【到了。】
十分鐘後……
C:【這麽快就睡了?】
她默默将手機調成靜音,手背擦拭着屏幕上薄薄的水汽。
程纾:【剛洗漱完,你收拾好東西了嗎?】
消息剛發過,對面像是一直在盯着手機那般,不到一秒便收到回信。
C:【整完了。】
C:【發現一件事。】
瞧着這冷不丁的一句話,程纾莫名變得緊張起來。
她微張着發哽地喉嚨,慢吞吞地回着消息:【什麽?】
C:【适合跟你見面。】
C:【回消息太慢了,等不及。】
程纾被他搞得一頭霧水,但白皙的頰邊仍是因為這兩句不争氣的燒了起來。
強抑住內心的慌亂與激動,她抱着手機翻着身。
程纾:【沒有回的慢,剛剛才看見。】
C:【行吧,下次記得把我放心裏。】
放心裏……
他不知道的是,她早已偷偷把他放心裏幾年了。
程纾沒有多說,而是乖乖地回道:【好。】
C:【這麽乖啊。】
程纾:【也沒有吧……】
陳惟朔拿着手機輕笑,指腹摩挲着唇邊隐隐的傷口,微耷的眼尾笑得很淺:【是沒有,還很兇。】
啊?
兇?她?
從小到大,這還是第一個人說她兇……
陳惟朔确定沒說錯嗎?
沒等她回,對面又發來消息。
C:【嘴巴都咬爛了。】
啊???
看到這句話,程纾下意識扯下被角露出一顆毛絨腦袋,像是不敢相信似的揉着眼睛又看了一遍。但仔細一想,兩人吃飯的時候他唇角确實是紅色,只是她當時還以為是辣椒粘上去了,卻沒想到是血絲。
還是她咬的……
白皙的臉龐唰地一秒蘊着異樣的緋色,牙齒緊緊咬着內裏細肉,懸跳加速的心髒将要迸出。
想了想,她回着:【真是我嗎?】
陳惟朔看到這條消息時剛點燃指尖的煙,橘紅色的火煋微閃,他沒忍住嗆了幾聲。
他知道自己名聲在學校一直不太好,各種各樣的傳聞沒兩天就有一個,之前他沒工夫理會也懶得去管。可沒想到後面越來越誇張,甚至大多數傳聞中的另一個人,他連聽都沒聽過,更別說其中謠傳的那些事兒。
做沒做他心知肚明,但別人不知道。
抵在邊框的指尖因緊張的原因幾乎泛白,程纾望着對面發來的語音,拿過一旁耳機蹑手蹑腳挂在耳邊。
随着指尖輕觸,男人低啞的嗓音順着絲絲電流湧入耳廓:“程纾,我沒那麽渾,我只有你一個女人。”說着,他像是頓了秒,低低笑了聲:“親過就忘,好辦,明天睡醒去找你對牙印。”
單是聽着聲音,男人說話是散漫勁便已經浮現在腦海。
混不吝的一句話,聽的她身子忍不住微顫。
時間不早,兩人奔波了一天也都累的不行,随便閑聊了幾句便也互相道了晚安,只是這閑聊幾句的後果,便已經弄的她面紅耳赤,随之失眠。
退出密密麻麻的聊天框,本想将手機放到一旁,腦海中忽然想起一件事,便連忙點亮屏幕找到曲夏如的對話框。
程纾:【江桐下雪了,你明天還能回來嗎?】
消息發過之後,她等了大概五分鐘左右遲遲不見回信,正納悶的時候,餘光忽然瞥到右上角顯示的時間,她這才意識到已經快到零點了。
想來好友已經熟睡,她也沒再多問,将手機随手放在枕頭下面。
腫脹的雙眼彌漫着酸澀,可不知為何,也許是內心過于激動,她竟沒有一絲睡意。
望着眼前泛白的天花板,指尖揉捏着脖頸間冰涼的吊墜,內心埋藏的悸動在此刻無限蔓延,緊緊包圍着她快要窒息那般,這時腦海裏不禁回響起男人剛剛語音裏面的那句話,很正經。
「程纾,我沒那麽渾,我只有你一個女人。」
黑夜裏,男人低啞的嗓音像是懸起的鐘鼓,一下又一下敲着她的內心。
高中迷茫的她,怎麽也不會想到有一天她會和人人口中的陳惟朔談情說愛。
也不會想到,兩人會在新年的開端與初雪耳鬓厮磨。
她真的好喜歡陳惟朔啊。
那天晚上,程纾躺在床上很晚很晚才有了睡意,雪壓樹枝發出的細微聲響,伴随着白噪音,她緊閉着雙眼,指尖緊緊攥着項鏈吊墜,連什麽時候睡着也全然不知。
和以往不一樣,那晚她睡得很好,向來多夢的她也破天荒的沒有做夢。
第二天醒來的時候,宿舍很熱鬧,時不時還會傳來一些壓低的笑聲。
程纾揉着眼睛,迷迷糊糊睜開雙眼,望着在下面閑聊的幾人,她沒開口打斷,感到眼睛傳來的疲倦,翻個身準備再睡個回籠覺。
可剛閉上眼睛,便隐隐感到腦海中神經的跳動,她知道自己睡不着,無奈嘆口氣。
下面幾人像是聽到了她微弱的嘆息聲,宿舍忽然靜了靜,随後下一秒,床邊忽然響起熟悉的嗓音。
曲夏如踮着腳尖扒着床沿,笑得燦爛:“終于醒了啊,怎麽跟個小豬一樣。”
聽到好友高昂的聲音,腦海中的困意瞬間消失,她從床上坐起,望着眼前好友生動的面龐,激動地伸手虛抱了下。
“你怎麽早上回來了?”她想着,問:“不是中午才回來嗎?”
聽着這句話,曲夏如笑着翻着白眼,擺手笑說:“什麽啊,程小纾,你看看現在幾點了。”
啊?
程纾茫然地眨着眼,這才注意到楊昕和姜歡歡兩人都穿戴整齊明顯都出去過了。
指尖在床上胡亂的摸着,直到摸到冰涼的手機時,她才看清上面顯示的時間。
12:38
将近一點。
她睡了這麽久嗎?
內心暗暗想着,她下意識喃喃着:“我睡了這麽久嗎?”
“對的。”楊昕接過話:“我們早上醒來都不敢動,生怕吵醒你,誰知道你睡那麽死,連夏夏回來拍門聲都沒聽到。”
拍門了嗎……?
程纾正想張唇問,垂下的視線便瞧見曲夏如正附和的點頭。
“昨天睡太晚了。”她小聲解釋着。
曲夏如露出只可意會不可言傳的表情,半睜着眼看着她,小聲打趣着:“是不是跟男朋友做什麽少兒不宜的事情,要不然怎麽會睡那麽久。”
露骨的話。
眸裏的水光微顫,程纾害羞的抿了下唇,擺手否認:“別亂說啊,我知道他回來還是你說的,那時候再跟我爸吃飯。”
“啊?”曲夏如也有些意外,撐着下巴分析着:“看不出來陳惟朔還是默默付出的人,我一直以為他是那種自帶強者氣場,拽的跟二百五一樣,沒想到啊。”
這一切,程纾也沒想到。
她彎着唇角,張唇正想接話,卻猛然想到什麽事。即将呼出的話改了話鋒,她問:“你怎麽知道我倆在一起了?”
“那不是。”曲夏如揚着下巴示意,聳肩說:“再說了,加上昨天在群裏說的那些,他又專門跑回來找你,還下雪,那種氛圍下,我就不信你們兩個能忍住。”
說着,曲夏如忽然停了下來,像是意識到什麽,睜大眼睛看向好友:“你是瞞着我嗎?”
“沒有。”程纾連忙擺手否認,低聲解釋道:“原本打算今天接你的時候當面說,但沒想到睡過了。”
從頭到尾她都沒想過要隐瞞,大學畢竟不是初中,而且以陳惟朔在學院的名氣,根本隐瞞不了,除非兩人整天抱着手機聊不見面。
但這完全不可能,況且,對方是陳惟朔,她沒什麽好隐瞞的。
“這還差不多。”曲夏如嘚瑟的撅着嘴巴,忍不住打趣:“但是你昨天睡了那麽久,今晚還能睡着嗎?”
“……”
她睡眠向來不是很好,此時好友一說,她不禁也有些犯難。
“不知道。”她煩悶地撇着唇角:“到時候再說吧。”
“也行。”曲夏如點頭,看了眼時間問:“去吃飯嗎?你要不想去的話我幫你帶回來。”說着,她指了指窗外,驚訝的語氣像似發現了什麽新大陸:“我跟你說,外面雪超級厚,白白一片可好看了。”
聽着這番話,程纾順着窗外望了眼,主幹路上的雪已經被踩的泥濘,而道路兩旁仍是皚皚一片。
她小幅度舔舐着唇角,點頭應着:“好。”
“行,那你收拾收拾。”話落,曲夏如突然捂着肚子:“有點鬧肚子,我先去上個廁所,不着急。”
程纾應着,也沒拖拉,随手扯過挂在床尾的衣服穿上。
穿到一半,她動作忽地僵住,随後想起什麽似的,連忙拿過放置一旁的手機。
和所想的一樣,屏幕上正躺着一大串未讀消息,除了其中兩條是曲夏如早上發來的,剩下的全是陳惟朔。
懸着的心怦的一聲,宛如黑夜裏綻放的煙花。
從昨日到現在,她這才對種種一切有了真實感。
陳惟朔也沒發什麽,醒來的時候跟她發了條消息,之後可能見她太久沒回複,又發了兩條中間還連帶着兩個未接電話。
而最近的幾條……
C:【親完就跑?】
C:【玩我呢?】
……
C:【得,就算玩我回個消息行嗎?】
C:【行,我認。】
……
C:【玩就玩,等會見一面。】
……?
這是發生了什麽?尤其是最後幾條。
她彎彎的眼眸無聲笑着,指尖滑動着屏幕,慢吞吞地回着消息。
程纾:【你在說什麽呀,沒有不回消息,才醒。】
發完之後,她看着上面一大串,強壓着內心的漣漪,又回道:
程纾:【也沒有玩你。】
消息發完後,她等了幾分鐘仍沒等到回信,想來對方在忙,便随手将手機放在一旁去洗漱。
許是上一個人剛洗完澡的原因,此時洗漱間濕漉漉的,鏡子上面更是鋪滿哈氣。
她沒去理會,按部就班的刷牙洗臉,整個過程和她這個人一樣,慢吞吞的不急不躁。
因沒太大情緒波動的原因,小時候她沒少被說,有時候程奕良心情好的時候就會随着她,也不去催。要是碰上程奕良不順的時候,她總是會被罵。
她知道慢吞吞地不好,但從小養成的習慣哪能說改就改。以至于因為這些,後來去小姨家後,小姨曾一度以為她因父母離婚受了刺激才變成這樣。
洗漱完之後,莫名感到嘴巴上傳來陣陣刺痛。
眉心微皺,她随手扯了張紙擦拭着眼前模糊的鏡子。
望着鏡子裏面的自己,瞳色稍淺的原因,不論何時她的眼睛看上去總像蒙了一層水霧,很勾人。此時臉上水漬還未完全擦去,沾了水的發絲有幾根貼在頰邊一側,白皙的膚色如璞玉那般。
只是不同的是,粉嫩的唇瓣微腫,而下側染上一種別樣的紅,小小一塊,在她臉上格外突兀。
帶着水珠的指尖輕輕碰了下,刺痛感傳來,她下意識擰眉。
上面雖瞞着血絲,但沒破,像是磕腫了。
想到這裏,她不禁想起昨夜兩人室外的瘋狂,好似連帶着吸吮的聲音也漫在腦海裏。
白皙的臉龐染上殷紅,她暗暗想着,應該是牙齒不小心磕到了。
只是……
視線再次落在鏡中人的嘴巴上,這塊小巧的紅色在她唇上格外明顯,看她的第一眼估計都會先看到這裏。
怪不得剛剛曲夏如總是意味深長地眼神,還問她那些……
從洗漱間出來後,宿舍幾人都紛紛穿上厚重的衣服準備妥當。
她随手找了件高領的外套套上,想了想,又扯過一旁的圍巾圍上,嚴嚴實實地蓋住半張臉。
宿舍暖氣開的很高,一切做完後她額間已經泛着一層薄汗。
此時曲夏如還沒出來,楊昕看了眼時間,忍不住催促:“快點啊,掉進去了?”
“馬上出來了。”隔着一堵牆,曲夏如扯着嗓子喊。
程纾拿過床邊手機,瞧着空白的對話框仍沒有回信,她無奈撇着唇角,剛準備坐下,餘光忽然瞥到昨夜悄悄夾在書裏的獎牌。
因回來太晚,怕吵醒她們二人,她回來後也不敢開小燈,雖沒刻意地去收納,但怕室友幾人調侃也沒敢随手擺在明面上。
此時趁幾人不注意,她拿過冰涼堅硬的獎牌,指尖摩挲着上面的紋路,悄悄放進櫃子裏的小盒子裏。
和那頂白絨絨的帽子一起。
櫃門合上的同時,身後木門也随之拉開。
楊昕見狀,連忙起身:“終于好了,我快餓死了。”
先前一直催促曲夏如便已經有些不滿,此時又聽着抱怨,她張着唇原本想說些什麽,但想到楊昕的性格。最近雖有改善,但本質還是那樣,依舊不敢惹。
她連忙轉了話鋒,有些煩躁地說:“你早上怎麽不吃,偏偏等到我回來。”
“早上太冷了。”楊昕說着,招呼一旁的姜歡歡:“姜歡,走了。”
之後,就變成她們兩人走在前面,而程纾和曲夏如慢吞吞地跟在後面。
下樓梯的路上經過劉念的宿舍,曲夏如腳步頓了秒,覆在好友耳邊輕聲說:“昨天比賽結束的時候,劉念也去現場了。”
程纾小幅度點頭,輕聲應着:“我知道,看到她朋友圈了。”
“可能我有點陰謀論。”說着,曲夏如左右看了眼,拉着好友快速下了兩層樓梯:“我感覺學院群裏面那個小號就是劉念,想想那次在樓梯裏差點吵起來的場景,她從那時候就開始針對了。”
不止曲夏如。
程纾也這樣想過。
一切的一切太過巧合,一個月前在宿舍門口的明嘲暗諷,後又在樓梯口差點吵起來,之後半夜又突然發那些謠言,偏偏發的時候劉念人已經不在學校。
以她的性格,自認為開學這麽久沒有得罪過任何人,唯一一個對她有敵意的,估計也只有劉念。
程纾煩躁地撇着唇角,清透的眼底閃過一絲不耐:“我找不到證據。”
造謠不需要成本,而無辜被誣陷的人,會因為這些毫不相關的言論陷入自證。
這些,她小時候就經歷過了。
“煩死了。”曲夏如自然也知道這點,氣哄哄道:“不然我們找人給她套上麻袋,偷偷揍她一頓,她不知道我們是誰,這樣就沒法拿錢威脅我們了。”
聽着好友離譜的提議,程纾忍不住彎唇失笑。
望着外面皚皚白雪,她緊了緊身上衣服:“出去吧,歡歡她們都走遠了。”
雪壓樹枝,凜冽的寒風吹過時帶動搖晃的枝幹,樹上殘留的雪随之飄落。
宿舍前積雪已經被打掃幹淨,但鞋子不防滑,兩人緊緊攙扶着下了樓梯。
剛下的雪很松,腳踩下去一步一個腳印,程纾沒走幾步,放在口袋裏的手機忽然振了兩下,很微弱的聲音,但她仍是聽到了。
C:【纾纾,別一直勾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