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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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棠花了一天時間把腳蹬褲賣完, 然後又緊趕慢趕的在後面一天把內褲襪子也變了現,雖然內褲襪子沒賣完,可她倆急等着用錢, 就先分賬。

腳蹬褲進了二十五條, 賣出來将近七百塊的現錢, 內褲襪子也賣了快兩百出來,九百塊,一人分了t三百六,元棠自己的存款還有二百多, 索性只留幾十塊周轉, 兩人按照比例算出一千塊來,連帶着要分給胡青的一百八十塊讓胡燕轉交給胡青。

胡青拿到錢吓了一跳,這次是紮紮實實的吓到了。

“就這麽幾條褲子,能掙這麽多?”

胡青覺得不可思議,他就算是跑大車, 一個月也就是裏外裏掙個四五百,這還是帶上他自己賺的那點外快。

可元棠就這麽随便賣賣, 就一下子掙這麽多?!

胡燕喝了口水給她哥解釋:“也不全是這次掙的, 我跟小棠還自己貼補了, 湊個整。”

為了這次進貨, 她幾乎把身上所有錢都給出去了, 連帶自己的工資都沒留多少。

她頓了一下說道:“小棠說了,這次是打着時間差賣的, 最多也就是這一次了,後面就沒有這麽多賺頭, 而且她說這次賣完,準備歇一歇。”

胡燕沒說太細, 其實是元棠給她分析了,說的是這種快錢,掙一次就得老老實實的壓一段時間。縣城裏雖然商販少,可等到人去省城見到貨,稍微一算就知道她們兩次能掙多少錢。驟然暴富這種事,放在別人身上是好的,放在她身上,只會帶來無數麻煩。沒看見昨天她們賣的火,貿易園就已經有幾個明顯看着不是客人的商戶過來打聽了嗎?

幸好她早有防備,說話都是滿嘴跑火車。

元棠很是想得開:“本來擺攤就是一時權宜,要是這次掙的足夠,我就打算等到寒假找個穩當點的生意幹。”

胡青這邊的貨源她不願意放下,可也知道胡青沒有那麽穩定,他出車沒有規律,就像這次,一旦哪個東西賣的好,她也就只有臺面上那一點貨,根本吃不到最大的紅利。

胡燕想到元棠透露出來的意思,把屬于胡青的那部分錢推給他,包括上次要分給胡青的那一部分,然後解釋了一下分成。

胡青之前就聽胡燕說了一嘴,那時候他急着出車走,沒聽那麽細,只說下次回來再給他就行,可胡燕把二百多塊一拿出來,胡青就呆了。

這麽多!

胡青不願意收了:“你拿着吧,我也就是幫個手,不用你給我錢。”

妹子給個幾十,他就笑着接受了,可二百塊,這實在是太多。

胡燕抱着他胳膊非要讓他收,倆人扯了一來回,胡青執意不收:“實在不行,你拿着這個錢給咱媽買東西,就當是我孝敬咱媽了。”

他常年不在家,母親一直是妹妹照顧的多一些。這也是他對弟弟妹妹總是抱有歉意的原因。出大車這幾年,他一走就是好些天,家裏弟弟會三兩天回來一趟,妹妹更是基本就在家裏。胡青覺得自己付出的少,這錢他拿着也是不安心。

胡燕堅持要給,胡青最後只能無奈道:“要不然就給咱媽吧。”

他倆都不願意拿着這筆錢,拿給胡母算是最好的結果了。

胡燕也同意了,拿着錢給她媽送去。

胡母在屋裏正在查禮單,算着到時候大兒子結婚要叫哪些親戚來,突然被小女兒砸了二百多塊錢,叫她暈乎乎的。

她是知道小女兒跟元棠混着在擺攤的,可燕子在她眼裏就是個不懂事的丫頭,怎麽才幾天,她就賺了這麽多?

胡燕抱着母親的手:“小棠很厲害的,當然啦,我也很不錯!”

她這翹尾巴的樣子落在胡母眼裏,自然是有點可愛的。

胡母摸了摸她的臉:“好好好,媽總算是享道你們福了。”

轉過身抹了一把眼淚,她早年喪夫,一個人帶着三孩子,沒少被人擠兌看不起,不然不能分到後山這麽偏的地方來蓋房子。

好在大兒子二兒子都争氣,現在小女兒也能掙錢了,胡母只覺得自己過去吃的苦都有了回報。

胡燕也忍不住有點難受,雖然她最小,可家裏的苦日子她也有點印象的,後來是大哥二哥撐起了這個家,她才逐漸成為村裏同齡姑娘裏過的最好的一個。

她靠在母親懷裏,從未覺得自己的心如此柔軟。

“媽,我一定好好孝敬你。”

胡母摸着她的手:“媽不指望你孝敬,你過的好,往後嫁個好人家,媽就心滿意足了。”

現在大兒子有了着落,二兒子前幾天也給她透出意思來,說是也差不多有了點眉目,現如今她只剩下小女兒一個心頭病。

只等小女兒嫁個好人家,她這輩子任務就完成了。

胡燕從母親懷裏掙出來,一臉不情願:“我才不嫁呢,不跟你說了,我找二哥去!”

她一走,胡母就搖搖頭,嘆氣道:“還是個小孩子呢。”

一說嫁人就不好意思,也不想想她現在十六七了,也沒幾年了。

胡母轉身把二百多塊收起來,她不差錢,大兒子二兒子每個月都往家裏交三十,胡燕上班之後一個月往家裏交二十。她根本花不完,攢下不少,這次給大兒子辦事,大頭的彩禮待客錢兒子出了,小頭的錢她攬了過來。二百塊進了賬,她立刻想着老大的婚事還有什麽需要花錢的地方。

“嗯,該給範娟多買兩身衣裳。”

這二百正好,給親家那邊多五十的扯衣裳錢,再留出一百把煙酒檔次往上提一點……

****

元棠賣東西賣的起勁,元棟這周也回了小河村。

村裏最近家家戶戶都在下粉,老遠能看見有些人家冒着白煙,各家各戶都留了幾分地平整好,就是曬粉場了。元棟一路走來,見到不少人在忙碌。

元棟忍不住回憶起上輩子。

小河村一直都有下粉的傳統,現在這時候,因為村裏還沒通電,所以一直都是手工下粉,等到過兩年,村裏就有電了,那時候有人就開始去山裏的村子收紅薯,收回來之後用機器下粉,機器增加了效率,産量一起來,立刻就吸引了不少縣裏的小販來收購粉條,後來更是周邊的縣城也有販子來收。

本來靠着這個逐漸熱鬧的生意,小河村是很有發展的潛力的,可這門生意做到九幾年末,很快就出了事。

起頭是村裏幾家為了降低成本,用買來的現成的木薯粉替代了一部分的紅薯,畢竟兩者成本相差将近一倍,這幾家也靠着這個“竅門”掙了不少錢。

很快,這件事就在村裏傳開了,做粉條的村民都開始有樣學樣,有那黑心的,幹脆用了七成的木薯粉,做出來的粉條一點都不勁道,一燒就斷。

這些內情遮掩了三年,最後被一個記者捅出去,上了省報。

小河村也因此失去了這門營生。

……

元棟心裏覺得難受,他回到過去,最大的一個發現就是,他明明知道很多事情,但卻無法利用這些事情來改變生活。

就拿做粉條這件事來說,他有心讓父母多收點紅薯回來多下粉,到時候往隔壁縣去銷,隔壁縣沒有小河村這樣的做粉大戶,價格肯定會高一些,或者父母幹脆就收購村裏人的粉條,自己做倒買倒賣的小販。

只是一個粉條,元棟覺得自己能想到很多個發展的機會。

可事到臨頭,他卻發現每一件事做成的條件他都無法滿足。

家裏窮,這個窮不是他上輩子感受過的那種窮,而是暗無天日看不到未來的窮。

就連買紅薯都沒有錢,更何況收購粉條呢,還有所謂當小販,父母也不是那種能奔波的人。他們從出生就在這片土地上,小河村是他們的家鄉,也是他們的禁锢,他們出不去這個村子,也無法适應城市的各項規則和生活。

沒有錢,沒有人,元棟所有的藍圖卡在了第一步,注定只能成為一個設想。

元棟走過村裏的道路,離着老遠看見元芹在曬粉場幹活。

元棟看着妹妹的身影,再次想到了大姐。

其實在趙換娣生下元梁的那幾年,元家一直都算是村裏生活條件最差的那一批。家裏五個孩子都還沒長成,趙換娣和元德發也不見有什麽突出的能耐,所以元家跟人合夥下粉,永遠都是元家的粉最後下,出來的粉條也總是質量最差的。

後來大姐上了初中,再輪到下粉時候,她就非要不去曬粉,而是跟男人一樣去下粉。

合夥的那幾家人都不同意,說她一個小丫頭,站在粉條鍋面前,一個錯眼瞅不見就要跌進去。那沸騰的熱鍋,人不小心跌進去可要掉層皮的。

元棠非常執拗,最後所有人都沒有拗過她,只能答應讓她在那兒下粉。

元棠把各家的粉分好,她不是論先下誰家後下誰家,而是誰家的粉先到就先下誰家,t亂是亂,但元棠就非要這麽做。她把各家穿粉條的棍子按照綁的布條顏色分好,誰家下的哪一鍋,分毫不差。

等到一天忙過去,各家的粉條質量都是一樣的。

也是從這一年開始,元家的粉條再也沒出過錯。

後來等到大姐出門打工,家裏湊不齊人手,也就沒有再下粉了。

等過了十幾年,元棟還記得母親那時候得了老年癡呆,她似乎不記得後來的很多事,只記得一些很久遠的事情。

那時候母親總是唠唠叨叨說當初下粉的事,母親志得意滿的說:“他們是看棟子上初中了,覺得咱家要起來了,所以後來咱們的粉都是好的!”

元棟不記得自己當初說了什麽,但他記得大姐的神情。

大姐那時候給母親擦着手指,眼神淡漠,仿佛什麽都沒有聽到。

元棟捂着心口,元芹遠遠看見哥哥回來,卻遲遲不過來,幹脆張口喊他。

“哥!”

元芹嘴巴都是幹裂的,她回來得有一周了,可今年下粉是各家輪着來,元家又排到了最後,所以她忙了這麽久,忙的都是別人家的東西。

明天眼看着就輪到元家了,她看見哥哥就跟看見救星一樣。

“哥,你可算是回來了。”

元棟上次放假就回來了一天,拿了幹糧就走了,這次回來,元芹想着他總得在家幫一段時間吧。

元家的紅薯不多,估計下個兩天就夠。

哥哥回來了,說不定更快呢。

元芹是徹底不想在家待了,她現在就一門心思想去學校。

之前為着下粉順序的事,趙換娣氣的在家罵了好幾天,氣完了又哭,覺得村裏人欺負她。可她男人不說話,最後也只能默認了那幾家這樣安排。最近這些日子,趙換娣罵人更兇,她想起來元棠罵幾句,想起來下粉再罵幾句,王盼兒磕着瓜子看她熱鬧,更是該罵。

趙換娣罵完,又拉着兩個女兒訴苦,之前她是不這樣的,跟家裏幾個女兒都不太親。可現在元棠走了,她跟男人說不上,跟元梁說元梁聽不懂,唯一能寬慰她的大兒子不在家。趙換娣從第一次對着女兒訴苦之後,就開始每天時不時的跟兩個閨女“掏心掏肺”。

元芹覺得現在的趙換娣還不如以前呢,好歹以前她是穩定的罵人,哪兒像現在這樣,一天能變好幾次。有時候前一秒還在罵元棠不是東西,後一秒就落着眼淚說“媽只有你們幾個了”。

元芹叫苦不疊,只想着不管是誰都好,趕緊讓家裏這段時間過去。她快受不了媽了。

元棟沖妹妹點點頭,卻沒上去幫忙,而是自顧自回了家。

趙換娣看到大兒子回來,別提有多高興,給大兒子做了頓飯,坐在邊上絮絮叨叨看着他吃。

“棟子啊,你可要好好上學,咱們村裏的人都看不起咱們家,還不是咱們家現在沒個能頂門立戶的?我跟你爹沒本事,你可得給我們長臉。”

她這話一出,元棟只覺得如山的壓力襲來,讓他只覺得嘴裏的飯都咽不下去。

趙換娣突然像想到了什麽,張了張口,最後還是忍不住問:“你大姐現在考多少名?”

自從元棠離開,趙換娣剛開始恨的都想讓她死外面,後來她倒是不這樣挂在嘴上說了,但心裏還是恨的,于是她從來都不問。

元德發倒是打聽過,知道元棠去報道了,現在在一中上學。

趙換娣不在意元棠到底是怎麽上的學,但她這些天因為過的不順,就老是想着元棠應該倒黴。

她給家裏害到這樣,憑啥過得好?

要證明元棠過的不好,她想來想去,就只有成績。

大丫頭一直學習都不算太好,她是知道的,倒是大兒子一直是她的驕傲。

趙換娣恨恨的想,這丫頭就是看不清自己,成績都不好,人一中是瞎的?進去了也要被攆出來!

她期待的看着元棟,元棟艱澀的說:“上次考試,大姐是三百六十八名。”

趙換娣眼睛中迸發出光彩,迫不及待道:“你呢?”

元棟吃了一口飯:“我五十二名。”

趙換娣總算是氣順了,她暢快道:“人家老師都說了,丫頭上高中都是後勁跟不上,她現在考三百多,回頭能保在這個名次都是燒高香!”

她滿懷希冀的看着大兒子:“棟子,你不一樣,男娃都是長期的,上高中肯定是越來越好,你争點氣,給你大姐比下去!到時候你上大學,她上個狗屁!”

元棟嗯了一聲,沒說大姐在開學只是四百五十多名,這才三個多月,大姐已經前進了快一百名。

他低着頭,心裏亂糟糟的。

如果有一天,大姐超過了他……

元棟眉頭擰起,加快了吃飯的速度。

吃完放下碗筷,他問道:“媽,這幾天家裏忙不忙?需要我做點什麽?”

趙換娣一臉心疼:“不用不用,你上學多辛苦呢,家裏有我和你爹,還有你兩個妹妹,做的過來的。你只用學習就好。”

“那行,媽,我明天就回學校了。”

元棟不知道他選擇離開,到底是因為想去學習怕大姐超過自己,還是……

那個曾經讓他牽挂的家,現在已經壓的他喘不過氣,讓他忍不住逃離。

****

第二批的腳蹬褲很快就到了,這次的一千塊,進了二百條腳蹬褲回來。

元棠跟胡燕檢查了質量,放下心來。

胡燕更是興奮:“我們廠就有人穿了,最近好些人都來問我,說能不能讓我給她們也買一條。”

胡燕和元棠對外都只聲稱她們是幫別人賣貨的,胡燕說是一個遠方親戚,元棠說是給朋友幫忙。

胡明和石頭小冬幫忙看攤,也讓很多別有用心的人暫時退卻。

元棠回想了一下,覺得确實沒有什麽遺漏的地方,這才跟胡燕商量什麽時候去擺攤。

她可以請兩天假,時間很緊張,最好是挑個人流量大的時候。

胡燕:“那就周五晚上那會兒吧。”

中間這個星期元棠不放假,但工廠放假啊,周末的人流量比平時好很多。周五周六兩天,總能銷完。

兩人定下時間,胡燕還抽了一個白天的時間去貿易園轉了一圈,問了好幾家店有沒有腳蹬褲。

那幾個店家興許是被人問多了,回答都是固定的。

“再過兩天就有了。”

這種風靡的東西,她們哪兒能不知道,只是那擺攤的說是廣東貨,她們很多都是從省城拿貨,一時還真不知道貨源在哪兒。這兩天問的實在是太多,有那靈光的已經去省城找貨了,就算是找不到一樣的,找點差不多的回來也行啊。

胡燕打聽完,心裏就有底了。

看來小棠說的對,她們能做的就是打個時間差。

一條褲子進價五塊,賣三十。淨賺二十五,二百條褲子……

胡燕覺得手心都熱出汗了。

元棠雖然表面看着比胡燕穩得住,心裏也不是不澎湃的。

這筆生意做下來,她很長一段時間都不用為錢擔心了。雖然這筆錢大概只夠她正常且略微緊巴的渡過高中生活,大學的學費還沒有着落,可這已經讓元棠很激動了。

她匮乏了太久,上輩子她窮的時間太長,以至于後來生活壓力沒有那麽大的時候,她也松弛不下來。貧窮烙印在她的骨子裏,讓她在此後幾十年都有點厭惡那樣的自己。

如今再重過一次青春路,元棠覺得那曾經的枷鎖在慢慢松開。

她可以同時擁有青春和財富,擺脫那個匮乏的家庭在她身上烙下的痕跡。

兩人照舊喊上胡明和石頭小冬,在貿易園外擺攤。不同于上次的藏着掖着,這次元棠直接大批貨堆上去。

胡明和石頭在外面看着人,小冬和元棠幫着招呼,胡燕則是在那兒收錢。

腳蹬褲到貨的消息很快傳開,縣裏能消費的姑娘都來了。

“我要一條!”

“我這條太小了,給我拿個大號的!”

“這個絆帶有問題,給我換一個!”

“別擠別擠,我拿三條!”

……

這次的火爆程度超出了元棠的想象,等到貨物銷售一空,五個人還沒反應過來。

就……賣光了?

胡燕捂着包,動都不敢動。

五千塊……

她啥時候見過這麽多的錢啊!

元棠最先反應過來:“先走。”

拿着這麽多錢,不能在這兒待了。

幾個人前後注意着,瞧着沒人跟才一路跟着胡明到了一個僻靜地方。

元棠給胡燕示意,胡燕拿出來三百,給石頭小冬和胡明一人一百,這個錢元棠跟她說過的,必須要給。

一來是确實讓人家出力了,二來也是自己掙了大錢,卻一毛不拔,以後怕是難t再相處。

她對胡明找來的人人品還是有信心的,不至于疑心對方會操什麽壞心眼,可利字當頭,誰又能十分保證呢?

石頭和小冬推辭不要,胡明卻替他們接過來:“客氣啥,拿着。”

他瞧出來元棠是想跟這倆人長期合作,一百塊錢不算多。

他叼着煙,目光迷離。

他是真服氣了。

以前覺得元棠就算是出色,也不過就是個丫頭,可對方一口氣掙他一年的錢,讓他也沒話講了。

“徒弟啊”,他吊兒郎當的靠着樹:“往後發達了可別忘了你師父我。”

他改主意了,元棠以後一定有大出息,他咂咂嘴,替元家可惜。

這麽出息的丫頭跟家裏離了心,元家還不知道自己丢了什麽寶貝吧。

元棠拿到了自己分的錢,一千八百八十塊。

手指忍不住顫抖。

從重生至今,她那口一直吊着的氣,終于從胸口吐了出來。

她一直表現的很堅定,但誰又能不彷徨呢。人失去了家庭,就失去了來處。獨自面對人生的風雨像是說着簡單,做起來卻少不了磕絆。

意外總是說不準什麽時候就來。

元棠也會焦慮,焦慮學校如果不讓她擺攤怎麽辦,焦慮明天如果有人蓄意鬧事怎麽辦,焦慮如果高一高二掙不到足夠的錢,那高三要怎麽辦。焦慮如果給趙換娣的三百塊沒準備好,她殺到學校怎麽辦。

她覺得自己撐着一個殼子,殼子下面什麽都沒有,就一口氣。

人就活這一口氣。

現在這口氣散了,她心裏卻并不空虛。

她一點點把自己充盈起來。每天學到的知識,親手掙到的財富,她把自己重新養了一遍。

胡燕捧着同樣的一千八百八十,整個人局促無措到了極點。

她不知道這錢要怎麽辦,整個人都慌張的不能行。

“小棠,我怎麽辦!我要不要把錢給我媽存着!或者……或者我藏哪裏?”

元棠拍拍她的肩膀:“多大點事,走,咱們去銀行。”

胡燕的錢可以去存在銀行裏,她有地毯廠的工作,還有家裏的戶口本,存錢方便。

胡燕:“那你呢?”

元棠:“我就先不存了。”

一來是她戶口還在元家,二來是她沒有工作,現在銀行存款沒有後來那麽便捷,身份證只有一些特殊單位會發,普通人只能憑借戶口本或者單位介紹信去存款,沒有密碼,只有印鑒或者簽名。這種對她來說,風險性太大。

更何況元棠也不打算把錢存進銀行吃那一點利息。

現在是八八年末,未來幾年物價飛漲,通貨膨脹,兩千塊現在看着能花,回頭就知道了,勉勉強強而已,她要拿着錢去生錢。

胡燕不理解,将近兩千塊!

抵得上她在地毯廠幹兩年了!

她覺得自己有了這筆存款,以後的人生都不用發愁了,怎麽元棠還要接着掙嗎?

元棠掰着指頭:“我戶口還在小河村,到時候我考上大學,總不能還把戶口放在小河村吧?”

“現在想要戶口進城,就只有一個辦法。”

“買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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