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在線導戲(下)

吃過茶點已經是九點半,許子心先去結了賬,餘悸走在後面,冷不防被幾個女生叫住了。

之前在樓下一起等電梯的幾個女生不知道什麽時候也進了這家店。

一個穿着羊羔毛外套,長相很可愛的女生拍了拍餘悸的肩膀。

“你好,能不能耽誤一下?”小巧可愛型的女生,睫毛又長又翹,狗狗眼,笑起來讓人感到難以拒絕。

餘悸挺住腳步,問得禮貌“嗯,怎麽了?”

對方手裏拿着裹着好看手機殼的手機,伸手指了指店內的櫃臺處,“剛才等電梯的時候有看到你跟你朋友,能不能跟你要一個你朋友的聯系方式?我很喜歡他這一型的。”

其實在對方開口之前餘悸就大概猜到了她的意思,但還是沒想好應該怎麽回應她.......

比起這個,他有點在意......

喜歡這一型?

“他.....是哪一型的?”

可愛女生一愣,好像是沒想到他會這麽問。

餘悸自己都怔住了,沒想到把心裏話問出來了。

“就.......”女生轉動着眼睛仔細思考着,“很高,能給人安全感,看起來很會照顧人的。”

“嗯。”他點點頭,想無聲息地結束這個問題。

“他有女朋友嗎?”對方繼續追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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餘悸還沒想出怎麽回答,結完賬的許子心已經折回來了,他明顯是看到他被那幾個女生叫住說話,氣勢沖沖地大步走了過來,伸手就抓住了餘悸的左手,十指相扣。

“不要問他聯系方式!他已經有個約定了要一起上大學還要永遠同居的對象了!”

才剛說完這話,便拉着餘悸轉身離開了。

身後幾個女生中有個大膽的,大嗓門地喊了一句,“不是要他的,是要你的!”

許子心走了兩步,倒是停了下來,轉過身很認真掃了一眼幾個女生。

很可愛的那個女生抿嘴笑了一下。

“不行,”他異常嚴肅地回答,“你們都沒我對象好看。”

說話這話,便頭也不回地走開了。

餘悸隐約聽到一個女生說了句,“我靠,要求這麽高的嗎?”,忍不住笑出了聲。

兩個人已經走到了電影院的大廳裏,因為是周末,人并不少,但許子心還是沒放開牽着他的手。

餘悸還在笑,快要直不起腰了。

“.......你怎麽還笑?”許子心拉着他站直腰,有點不确定地看他的臉,“我沒說錯啊,我們要一起去上大學,還要同居嘛——”

“........”餘悸還在笑,眼角都有點濕潤了,“不是......我聽到後面有個姑娘說你要求高,就突然覺得很好笑。”

“.......我要求高嗎?”許子心反問道。

餘悸終于收住了笑,抽出了被對方扣得緊緊的手,笑着問他,“不知道,這要問你。”

“我覺得這要分人吧。”許子心一臉正經。

“嗯?怎麽分?”餘悸問道。

許子心伸出兩個指頭,“兩種情況。”

餘悸點點頭。

“如果是你,怎麽都行——”

“不是的話,那我的條件就是你。”

“........”餘悸愣了一下,耳尖發紅,伸手輕推了他一把。

“行了,我們去買爆米花。”

“诶,你臉紅了。”

“閉嘴”

“其實我剛還在腦子裏排演了一下要不要直接過來抱你——”

“.......”

“太煩人了,難道看不出我們如膠似漆的氛圍嗎?”

“.......”

——

出了早茶店門,餘然說想去三樓逛逛,一直拖着時間,等還有兩分鐘才檢票進場。

廳內燈光已經暗下來了。

餘然和白傾朗摸黑走上一層層軟綿綿的臺階,後者輕輕抓着她的一只手臂,怕他看不清摔了。

“到了,十六排。”

這個電影排片少,廳裏也沒多少人。

最後這一排只有最裏面又兩個人。

前面一排也只有兩個......

??

白傾朗走過那兩個人的背後,雖然光線很弱,但還是認出了許子心。

他驚得差點要伸手去捂餘然的眼睛。

還好還好,他們的座位離得并不近,并且餘悸好像看得很認真,根本沒有注意到這邊。

《四個春天》是個紀錄片,大多是日常生活的點點滴滴,講述了他的父母在四個春天裏發生的事,是個家庭錄像。

電影真實舒服,雖然沒有太宏大的場面,但電影中種種平靜溫和、融于世界的煙火氣本就是包含萬千的生活本身。

但電影放到一半,一些‘選錯了片’的觀衆陸陸續續走掉了一些。

但也還剩了一半觀衆沒走。

餘然一直看得很認真,但時不時要朝斜前方望一望,不知道在看什麽。

白傾朗注意着她的這些小動作,看她有規律地望向同一個地方,心下頓時明白她肯定已經看到那二人了。

但他有點拿不準,餘然是已經看到了,還是覺得眼熟。

“你......在看什麽?”白傾朗出聲問道。

餘然搖了搖頭,沒說話。

........

白傾朗正要把手機拿出來給許子心發個信息,還沒點亮屏幕,最後一排最裏面突然發出一聲黏膩、顯然是壓抑過的呻/吟。

他手一抖,差點把手機摔了下去,下意識看向最裏面那對隐在陰影中的情侶。

那兩個位置和最後一排中間的座位隔開了一條走道。

他和那邊大概隔着六個座位和一條走道,這麽一照面,才發現坐在最裏面的兩個人疊在了一起,連體嬰兒一樣,時不時傳來一陣隐忍的聲音。

興許是聲音太響,連坐在倒數二排的餘悸也轉過頭來。

“糟了”

白傾朗聽到餘然低呼了一聲,下意識也看向了餘悸那邊,冷不防和對方打了個照面。

就在這個時候,角落裏的那對情侶還在發出音量不算小的聲音,讓人頭皮發麻。

餘然下意識彎腰撲到隔壁的空座椅上,但被扶手擋了一下,她轉過身,順勢撲到了白傾朗的腿上。

剛才為了方便拿爆米花,兩人之間的扶手被白傾朗折上去了。

白傾朗:“........”

餘然乖巧地趴着,一動不動,希望剛剛餘悸沒看到她。

不知道是不是震驚過度,白傾朗一直沒動,兩人這麽靜靜地呆了兩分鐘,耳邊只有角落裏情侶的她剛想擡頭起來看看情況,一個熟悉的聲音就在她頭頂響起,冷冰冰的,不似平日的淡然溫和。

“餘然”

被叫到名字的人一個激靈。

“你還要在他腿上躺多久?”

十分鐘後。

電影都沒看完的四人面對面坐在一家烤肉店裏。

氣氛有些詭異。

服務員把他們點的東西一一擺上桌,四周彌漫着烏龍白桃茶的淡淡香味。

電烤盤已經熱了,沒人動手烤肉。

服務員向這桌上唯一一個表情稍微輕松一些的許子心詢問,“請問需要給您烤肉嗎?”

他一揮手,“不用,我們自己來。”

“好的,有什麽需要請按桌旁的藍色按鈕,祝您用餐愉快。”

打發走了服務員,桌上少了些擺放盤子的窸窣聲,莫名地更加尴尬了。

餘悸嘴角緊繃着,憋着火氣,眼睛不眨一下地盯着坐對面的餘然。

後者倒是也沒覺得自己做錯了什麽,梗着脖子直視他,時不時瞪一眼旁邊的許子心。

白傾朗的目光在兩兄妹身上游移着,似乎沒感到什麽壓力,但不清楚他思慮什麽。

“嗡嗡....”

随手放在大理石桌面上的手機震動了兩下,白傾朗的手機收到了一條微信。

來自坐在對面的許子心。

白傾朗皺起眉毛,掃了一眼他對面不懷好意地挑着眉看他的人,解鎖手機看了眼消息。

前面是一個壞笑的表情,後面跟着一句,“出息了啊你,我都不敢這麽玩——”

“.......”

白傾朗嘴裏的一口茶差點噴了出來。

你他媽腦子裏都是些什麽廢料??

“滾”

烤盤的已經加熱了有些時間了,桌上還是沒人動手。

又過了三分鐘,餘悸拿過了手邊的一盤五花肉,用夾子夾着,平整地鋪下鍋,油脂豐富的五花肉放在盤子裏,發出滋滋的聲音,緩和着有些緊張的氣氛。

餘然跟着拿了一盤雪花牛肉也要放下去,被餘悸出聲阻止了。

“等會兒下牛肉,鍋裏放不下,拿點蔬菜。”

餘然聽話地放下了盤子,拿了一碟杏鮑菇,放下去了幾片。

餘悸不想當着別人的面說餘然,暫且壓下火氣。

這個時候,服務員把他們點的飲料送了上來。

他們點了一紮鮮榨果汁和一罐可樂。

許子心先拿起了可樂,問道,“誰點的這個?”

“給我”,白傾朗伸手接了過去,自然地拉開拉環,遞給了餘然,後者道了句謝,把可樂倒進杯子裏。

許子心正讓餘悸遞杯子給他倒果汁,還沒接過杯子,對方“啪”地一聲放下了手裏的杯子,深吸了口氣,終于忍不住火氣地看向桌對面的人。

“餘然”他開口叫了一聲。

“你上個月補了三顆蛀牙。”

“.......”被叫到的人一愣,沒想到他突然說這個,有點不好意思,“......怎麽了?”

“你喝什麽可樂?還想多幾顆蛀牙?”

餘然有點心虛,但更多的是當着別人說蛀牙的事實在有點惱怒,她從包裏摸出了一個小瓶子,氣沖沖地回答道,“我帶了漱口水的。”

不說還好,餘悸一看到那東西好像更生氣了,“你和他見面為什麽需要漱口水?你想幹什麽?”

白傾朗眼皮一跳。

餘然有點不懂他的腦回路,覺得對方有點小題大做,“為什麽不要?吃了東西都要用的——”

餘悸低笑了一聲,繃緊的嘴角卻一點也沒放松,“你現在出息了,還會跟我撒謊自己出來約會?”

的确是撒謊沒錯,但——

餘然伸出一根手指指向許子心。

“哥,你也半斤八兩,你和他在一起了不也瞞着我?”

還好他們坐的包廂,隔音夠好。

許子心和白傾朗适時地出了包間,留給他們一個合适空間。

餘悸一愣,感覺腦子頓時充血了。

他考慮過很多次要怎麽告訴餘然這件事,有很多別的方式,唯一不是這種有點難堪地被人當場抓包,他沒準備好。

作為哥哥這麽多年,多多少少有一些個人的心緒想盡量隐藏,有一些放不下的東西還沒調整好,但此刻卻讓他整個腦子都亂了。

甚至也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麽。

“我為什麽要跟你報備?”他眼睛有點紅,喉嚨也有點啞。

餘然也炸了。

從小因為家庭的變故,他們兩只有彼此地長大,這種合力從來就不是單方面一個人付出的,那是成長□□同的支撐,共同命運的結果。

“那我為什麽應該跟你報備?”

“那一樣嗎?我是你哥哥,當然應該知道。”

“不過是因為比我大兩歲?”

“我們從小不是都這樣的嗎?我要照顧你啊。”

餘然手邊的可樂被她碰灑了,但兩個人都沒注意到。

餘然有點發抖,眼睛撐圓,似乎在隐忍着什麽但沒忍得住。

她眼角溢出了一滴眼淚,站起身,“你每次都這樣......”每個字都像是從牙縫中擠出來的。

“每次都說要照顧我照顧我,自己的事卻一句都不說......我是什麽都不懂,但你這麽重要的事都不告訴我,你是不是覺得你永遠能管着我,但是我就沒有資格插手你的事?”

她知道。

餘然從很早就知道餘悸的性取向,但從來沒有開口問過,也裝作自己不知道。

再親密的家人也有界限,她尊重他。

但心裏不可能不生出疑窦,那可是從小到大最親近的人,有時候的餘悸不像哥哥,更像爸爸,永遠走在她前面,事事都能給她妥帖的指導,但在某些地方生出某種不好接近,他好像有着自己‘大人’的思慮,她不能插手。

但餘然也想知道自己最親近的人最近是怎麽了,她不是想插手什麽,只是想了解一下情況她好安心,就像今天用了這麽迂回的方式還不讨好。

“我不是故意撒謊自己出來約會的——”餘然擡起袖子時不時擦一下眼睛,搓紅了一大片,“我只是想來看看你們怎麽樣.......結果就被你發現了。”

餘悸沉默了半晌,再開口的時候是催她擦鼻涕。

“擦擦吧,都快流出來了。”

“.......”

“所以這些都是你一開始就想好的——”

“嗯”餘然擦着鼻涕點了點頭。

“你.......什麽時候知道的。”餘悸猶豫着開口。

餘然腦子還是很清醒,反問了一句,“知道你和許子心還是知道你喜歡男生?”

“........我和許子心。”

說起這個就來氣。

餘然憤恨地把用過的面紙扔進垃圾桶,鼻音很重,“早知道了.......許子心天天纏着你我們那層樓誰看不見啊........每天都笑得不懷好意,而且你不是早就......”後面的話她沒說出來。

餘悸有點不自在,他沒想到餘然連這個都知道,走過去手勁不輕地拍了一下她的頭,一邊把倒了的可樂杯扶起來。

鍋裏的五花肉已經糊地不像樣子了。

“我不是覺得你不能插手我的事,”餘悸坐到她旁邊,已經重新冷靜下來了,“我只是不知道怎麽說,這件事本身也在我的預料之外。”

“有時候我不大想讓你知道我不好的一面,你能明白嗎?”

就像餘然的感覺一樣,餘悸有意努力地一直走在她前面,他比餘然懂事早,更了解一直以來家庭變故帶來的情感挫折,所以才有意地把自己放在了家長的位置,希望能填補餘然這一塊的空缺,另一方面他害怕像父母那樣,把不好的東西帶給她。

餘然止住了眼淚,很認真地說,“哥哥喜歡誰,有什麽不好的?你喜歡的東西我永遠不會覺得不好。”

餘悸心裏一動,感到了某種久違的踏實。自從他‘放任’自己遵從內心起,便一直有某種入墜雲霧中的漂浮感,令人不安。

他露出一個笑容,溫和地打岔道,“但許子心說你天天對他橫眉冷眼的——”

“.......”餘然一愣,露出一個不快的神情,“那能一樣嗎?他太氣人了——”

“他怎麽氣人了?”餘悸一只手支着下巴,饒有興趣地問她。

餘然擡眼看向餘悸的臉,說,“你都為了和他約會帶了隐形眼鏡,還不氣人嗎?”

“??”這下輪到餘悸不能理解餘然的腦回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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