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所以,你被你爸趕出去了?”

宋琪目瞪口呆地問。

陳獵雪看他一臉傻相,不知該先嘲諷他還是先同情自己,惆悵地點點頭。

“算是吧。”

“為什麽啊,”宋琪三兩口把手裏的包子咽下去,皺着眉頭問:“你爸瘋了?”

所有人都瘋了。陳獵雪在心裏默道,他瞥了宋琪一眼:“不許這麽說我爸。”然後省略掉那瘋狂的一夜,将前因後果大概說了一遍。

“所以,你惹你爸不高興了,關崇那兩口子作怪,懷個孕要把你帶去家裏保胎,你爸在氣頭上,就同意了?”宋琪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不是,所以你幹嘛了能把你爸氣成這樣?不就那夫妻倆瞞着你爸帶你吃了兩頓飯麽?”頓了頓,他補充:“又給你買了件衣服。不就這點事兒麽?”

在旁人眼裏确實就是這麽點兒事,陳獵雪輕輕踢起腳邊的雪,所有沉甸甸的心事都只能和着冷氣往肚子裏咽。他囫囵道:“大概吧。還有打工的事,我被他抓了好幾次,前幾天又是陳竹雪的生日……各種小問題爆發了。”

宋琪聽得生氣,又不能說什麽,把陳庭森連帶着關崇江怡挨個兒罵了個遍,最後索性罵起了縱康:“就他媽作,不讓他跟你爸說非說,這下好了,把你說出去了。”

陳獵雪不悅地打斷他:“又不是縱康哥的錯,你別老欺負他。”

“你要在他家住多久啊?”

“等她生了孩子吧。也可能住不了幾天他們就煩了呢?”

“有道理。”宋琪表示贊同,“懷個孕非把你弄去,聽着前兒子的心跳也不怕夜裏做噩夢。”

他又問:“你在他們家好不好啊,你是不是跟灰姑娘似的,寄人籬下,天天得幹家務活,不然就得看臉色?”

“你煩不煩?”

“哥哥這不是關心你。”走到校門口了,宋琪停下腳步,嘴上仍連珠炮似地發問:“那你現在回哪兒,你野爹家?以後你還能去打工麽?別他們逮着你夜不歸宿再捅一簍子給你爸,那你真不用回你那個家了。”

“什麽野爹……”陳獵雪無奈地看他,“打工的事他知道,應該不影響。”他擡頭看了眼天色,冬天天黑的早,傍晚六七點的光景,路邊早就成片的亮起了燈,如果是之前,這時候他已經回到家裏煮上一鍋粥,或者一鍋湯,把家裏整理的舒舒服服,等陳庭森回來。

不知道陳庭森怎麽樣了。

他把臉往圍巾裏縮了縮,道:“去你那吧,看看縱康哥。”

縱康不在陳獵雪給他租的房子裏,他在樓上看着宋琪媽吃飯。

陳獵雪跟着宋琪進門的時候,正聽見他自言自語似的跟宋琪媽說話:“你想吃什麽就告訴我,我做的不好吃也不要發脾氣,你看,你的碗都換成不鏽鋼的了,你再砸碗,可要沒碗吃飯了……”

“縱康哥。”

“哎,小碰來啦。”

陳獵雪喊了一聲,縱康回過頭沖他笑笑,哄小孩似的對宋琪媽說:“你看誰來了,琪琪的同學,你認識的。”

“阿姨。”陳獵雪配合着歪歪頭,跟宋琪媽打招呼,宋琪媽可有可無地看他一眼,她入冬後瘦了很多,這裏條件差,不暖和,雖然縱康給她裹了大棉襖,臉上仍是透着青色,她擰起秀氣的眉毛嘟嘟囔囔:“宋顯國,你又帶你那些狐朋狗友回來喝酒……”

宋琪見怪不怪,已經去盛了碗面條蹲在矮桌旁吃起來,唏哩呼嚕地對陳獵雪說:“還是那樣,一陣兒清醒一陣兒迷糊,估計是天冷腦子凍木了,越來越好迷糊,一天清醒不了幾個鐘頭。”

縱康收走宋琪媽吃完的碗,接宋琪的話:“開春就好了。”門縫漏風,他拉陳獵雪到背風的位置坐下,問:“吃飯了麽小碰?我做了面條,給你盛一碗?”

他端着兩碗面條過來,陳獵雪看到他手上的凍瘡,每個指頭都又紅又腫,右手的小指底端還皲裂了,一道肉口子紅通通地張着嘴。縱康甩甩手不讓他看:“凍瘡一年長年年長,每年都跟爛梨一樣,怪惡心的,吃飯呢,別看。”

陳獵雪心裏不是滋味兒,問他:“我給你的手套戴了麽?”

縱康剛說句“戴呢”,宋琪就在一旁拆臺:“他戴個屁,跟個寶兒似的,恨不得鎖櫃子裏貢起來。”

縱康瞪他:“就你話多。”

“哎,那我可多不過你。”宋琪一抹嘴,沖陳獵雪揚下巴:“你跟人家爹打小報告,害得這兒子被趕出去了。”

陳獵雪把自己那碗面推給他:“吃都堵不上你的嘴。”

“什麽趕出去?”縱康一臉茫然,謹慎地瞪着陳獵雪,“小碰,你跟陳先生怎麽了?”

同樣經過加工的前因後果,縱康的反應跟宋琪截然不同,他當真把責任都攬在自己那條短信上,自責壞了,陳獵雪安撫他,将江怡的母愛擴大了好幾倍來解釋,縱康才沒聯系陳庭森“認罪”。

“當媽的想讓兒子活在自己身邊,哪有什麽錯。”

他們說得熱火朝天,身後一直不清不醒的宋琪媽突然冒出這麽一句,縱康愣愣地看她,宋琪問:“媽,你醒了?”

宋琪媽抓起手邊的橡皮筋往他丢過來:“宋顯國,你賠我兒子!”

縱康垂下眼皮,宋琪無奈地嘆了口氣。

陳獵雪回到關崇家是晚上九點多,江怡正坐在客廳裏看電影,聽見門響就回頭招呼了一聲:“回來了。”

“嗯。”陳獵雪換好鞋子,他與江怡的交流全都建立在對方需不需要同他說話上,同他說多少話又完全取決于江怡的心情如何,眼下她正是母愛洋溢的狀态,很體貼地問了陳獵雪幾句餓不餓、冷不冷。

陳獵雪一一應了,問:“關叔叔呢?”

“他也剛回來沒多久,在樓上洗澡。找他有事麽?”

“沒事。那我先回房間了江阿姨。”

“好。”

就是這麽幹癟的對話。

他的房間裏挂了一副日歷,陳獵雪正掀着月份牌子算日子,有人敲門,是關崇。

“關叔叔。”

“在做什麽?”關崇的頭發還濕潤着,肩上搭了一條毛巾,“江阿姨說剛才你在找我,怎麽了?”

陳獵雪讓他進來,“沒什麽,就是看江阿姨一個人在客廳,順嘴問問。”

關崇在房間裏随便看了一圈,在書桌前的椅子上坐下:“怎麽樣,這幾天在家裏住的習慣麽?”

“挺好的。”陳獵雪看他有談心的架勢,也盤腿在床沿坐下來。

關崇看看他,微笑着輕聲問:“是不是想你爸爸了?”

想。

在這裏的每一秒都想。

想回家,就算家裏沒人說話,沒這麽暖和,也想回去。

他心裏翻湧着苦澀的思念,面上只是笑笑,沒有做聲。

關崇正要說什麽,陳獵雪的手機突然震動起來,是電話,但是只響了兩聲,立刻就歸于沉寂。關崇把放在桌上的手機遞給他,陳獵雪接過來看,屏幕上顯示的號碼讓他愣了愣,仔細再看一遍,便整個人都興奮起來。

“我爸爸的電話。”

他對關崇解釋,連忙回撥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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