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小貓
第10章 小貓
教室裏坐得滿滿當當。
顧夏雖聽不到教室裏的聲音，卻也能感受到一種埋頭奮進的氣氛。
雖明知教室裏的學生們根本注意不到她，可顧夏還是做賊一樣的屏着呼吸，視線在教室裏掃來掃去，尋找着盛熠的身影。
她的目光在教室裏轉了一圈，沒看到盛熠的樣子。
顧夏有些失望，垂下目光，卻發現盛熠正坐在後門前的位置上。
坐在她眼皮子底下。
盛熠左手撐在臉旁，手指漫不經心地卷着一束略長的發梢。右手的筆在草稿紙上不停地寫寫畫畫。
他的手好看得很，下午在活動室時顧夏就注意到了，可這麽仔細地看着，還是第一次。
他敲代碼時候手是很放松的狀态，握筆時卻握得格外得緊。拇指緊扣着食指和中指，手背上的筋骨凸出，手指骨節分明，指甲尖泛着青白。
似乎是遇到了什麽難題，他手裏的筆停頓了一下，在紙面上輕點了兩下。
顧夏秉着呼吸，往上蹭了蹭，想看清楚他做的是哪一科的題目。
盛熠低着頭，正好擋住了他面前的練習冊，顧夏伸長了脖子，也只能看見他黑色的發絲。
她不甘心地皺了皺鼻子。腳尖踮得有些酸，她腳跟落地，休息了幾秒鐘，擡手摸上教室後門的門把手，再次踮起腳。
還是看不清。顧夏稍微又往前湊了湊，手上也稍微用力往前推了推。
她眯着眼，正努力地盯着盛熠面前露出半頁的試題，手下的着力點卻突然一空。
教室門被猛然向前推開。
不是啊喂！
為什麽不把門磕嚴實了？
從門縫裏吹風會中風的你們不知道嗎！
最重要的是，還會害了趴在教室後門偷看的人啊啊啊！
剎那之間，顧夏眼疾手快，一手抓住門框，另一手握住門把手，猛力向後一拉。
門被“咚”一聲磕上，她逃一般地加快腳步，沖出了教學樓的大門。
關門的聲音不小。
盛熠正被一張物理卷子為難着。壓軸題的最後一問怎麽都做不出來，他本來心裏就煩悶得不行，筆尖在草稿紙上劃得淩亂。
聽到那一聲突兀的磕門聲，他皺着眉，側目往後門看了一眼。
正好看到後門玻璃上，快速地飄過一個紮着藍色發帶的毛茸茸的丸子頭。
他同桌也聽見了那一聲磕門聲。
同桌用胳膊肘捅了捅盛熠，疑惑地望向後門，有些毛骨悚然地聳了聳肩膀，“你剛剛聽見什麽聲音了嗎？是有人進來了還是有人出去了？我怎麽沒看到，不會是鬼吧？難道是老班？”
盛熠将目光收回桌上的練習冊上，心裏剛剛的煩躁突然就煙消雲散。
筆在指尖閑閑地轉了兩圈，他垂着眼無聲地笑了一下。
“嗯，可能是學校裏的小貓，在撓門。”
—
顧夏推開寝室門時，江以寧已經回了寝室。
江以寧昨天回得晚，今天又起得早。顧夏還在床上半夢半醒的時候，就聽見她出了寝室，中午也沒回來。
所以，現在應該是兩個人真正意義上的第一次見面。
今天早上聽見江以寧一邊洗漱一邊咕嚕嚕地小聲背英語單詞，更讓顧夏覺得江伊涵是個愛學習的乖學生。
但是太晚回宿舍，總歸還是不安全。
顧夏輕輕合上寝室的門，思量再三，問了一句：“以寧，你今天回來這麽早？”
江以寧正在整桌上的東西。聽見關門的聲音，她的背明顯僵了一下。回頭看見是顧夏，她才松弛下去。
江以寧放下手裏的本子，聲音弱弱的：“昨天晚上抱歉.......吵到你了。”
她低着頭，額前掉下來幾縷發絲，微抿着唇，有些畏畏縮縮的感覺。
顧夏聳了聳肩，一邊兒講書包扔到桌邊兒，一邊兒無所謂道：“我沒事兒啊。我就是擔心你回來太晚，不太安全。”
江以寧眼眶有些泛紅，小聲說：“謝謝你......我沒出校。”
顧夏看出來她比較內向，也沒多問。
江以寧從自己桌子下面拽出來一個沾着些油膩的黑色塑料袋，捧出來一捧榛子，遞到顧夏面前。
顧夏有些意外地擡起頭。
小姑娘咬着嘴唇，眼巴巴地看着她，也不說話。
顧夏撚起一粒，探尋地看向江以寧，“這是，給我的啊？”
江以寧狠狠點頭，“這是我們那邊特産，可好吃了！”
似乎是怕顧夏拒絕，她又急切地補充了一句：真“的特別好吃！”
顧夏眨了眨眼，大大方方地接下來，“好哎，我還蠻喜歡吃榛子的，謝謝你呀！”
明明她是收禮物的，可江以寧卻感激地看着她，反倒把她看的有點兒不好意思。
顧夏将那捧榛子放進水果盒裏，目光在自己桌上掃視一圈兒，從自己桌上端起一碗草莓，走過去放在江以寧桌上，笑着說：“喏，這個草莓特別好吃！”
江以寧一愣，垂頭看着那碗紅的鮮嫩欲滴的草莓，雙手緊緊絞着校服半袖的下擺，有些局促不安。
顧夏随手拿起一個塞進嘴裏，把碗又往她面前推了推，含含糊糊道：“我洗過了，挺甜的，你吃呗！”
江以寧猶豫再三，感激地看了顧夏一眼，低聲說了聲謝謝。她正伸出手，她們寝室的門突然被打開。
一個長發女生站在門口，嬉皮笑臉地眯着眼：“江以寧，我有道題不會，你來教教我呗。”
江以寧的手在空中停住。她脊背一僵，似乎有些不知所措，微微擡眼，看向顧夏。
顧夏上下打量着那站在門口的黑長直女生，莫名覺得有些眼熟。她抿了抿嘴唇：“我沒關系啊。你去吧。”
江以寧期期艾艾地站起來，一步一步挪到宿舍門口，聳着肩跟在那女生身後。
門被“咚”的一聲甩上，寝室裏立刻安靜了下來。
顧夏怔了片刻，坐回自己桌前，打開平板，又找了一節繪畫課，開始看。
——
剛剛開學，課業任務還不算太緊，顧夏把所有課餘時間都用在看ART100的課上。社團活動每周一次，但社團教室每個大課間都開着。
社團教室裏，顧夏位置上那臺電腦算是她專用的，盛熠還新給她配了一個數位板。
她還沒帶電腦來學校。課間或者晚上在平板或手機上看完了課，第二天大課間就去社團教室做對應的練習。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盛熠除了周二那次社團活動，一周都沒在活動室出現。
每次在社團教室聽到開門聲，她擡頭發現走進來的人不是盛熠時，總還會有點兒小失落。
她這麽努力、這麽用功地完成盛熠布置的任務，不表現表現總覺得有點兒虧。
得讓他看見啊！
看看，我雖說是走關系進的，但我很努力啊！
我這麽用功的看課！我天天都來活動室！
結果她努力了一周都沒見着盛熠。
還真有點兒洩氣。
她倒是在活動室碰到過一次喬子義，還随口問了一句。喬子義說盛熠是前段時間去參加競賽落下了挺多課，得往回追進度。
周五快下自習課時，教室裏一片活躍的氣氛。下課鈴聲響起，顧夏合上練習冊，照常打開平板，登錄課程賬號。
程冉正收拾着書包，一邊往書包裏塞書，一邊兒好奇地湊過來跟顧夏一起看了一節。沒看十分鐘，程冉便痛苦萬分地伸手按了暫停。
“夏夏，你們組剛開學就給你派任務啊？看這麽枯燥的課？”
程冉在他們組做的是策劃的部分，平日裏幹的跟社團沾邊兒的事兒，就是閑的時候随便下個游戲試玩兒兩局。
顧夏正看得認真，被程冉一打斷，有點兒生氣。
她擰着眉，不滿地瞪了程冉一眼：“這還枯燥啊？這講的多好啊！”
顧夏是那種腦子聰明，但對什麽都不太上心的性格。初中那時候天天玩兒得歡脫，天天上課睡覺，學習成績也不錯。
程冉是真沒見過她幹什麽事兒，能幹的像這樣這麽認真過。
幹飯都沒這麽認真。
程冉用新奇的眼神打量了顧夏一番：“你這上了高中，脫胎做人了啊？”
顧夏皺了皺鼻子：“罵誰呢你，別影響我用功啊。”
“行行行，我姐今天過生日，我先走啦！”程冉背起書包，沖顧夏揮了揮手。
顧夏點點頭，放下手裏的平板，“周一見哦。”
程冉今天晚上有事兒，她和宋嘉明、張林在約了去張林在家裏打游戲。剛剛臨下課時候，那倆人又說翹了晚自習去踢球剛好碰上球賽，還沒結束，讓顧夏晚一點兒去找他們。
顧夏也懶得先再折回家。她猶豫片刻，決定去活動室。
ART100的課她已經看完了一個單元的課，就差相應的練習了。
周五，活動樓裏沒有什麽人，獨游社的活動教室裏也空着。
顧夏推門進去，摁亮了燈，将書包放在桌邊，開了電腦，連上數位板，開始做第一單元的練習範畫。
宋嘉明和張林在在半小時以後就發來了消息。“顧夏，我倆打完比賽了，一起走？”
顧夏剛好完成了第一個練習。她看着手機上的消息，關了電腦，将桌上的資料攏整齊，然後起身走到窗前。
這倆人最拿手的就是磨蹭。跟他倆約着出去玩兒，顧夏每次都推遲半小時出門，剛剛好夠他倆磨蹭的。
這次估計也不例外。估計球賽結束了，這倆人估計還得像個退休大爺一樣在操場上站着閑聊好一會兒。
早下去了也是空等着，不如先看看操場上還有沒有這倆人磨磨蹭蹭的身影。
活動樓正對着操場，從獨游社的窗戶看出去，綠色的足球場盡收眼底。紅色的跑道上還有女生在散步，足球場邊上，張林在和宋嘉明的身影十分顯眼。
這倆大爺果然還是發揮往常的作風，別人都收拾東西走了，就他倆還插着腰在操場邊兒上聊天。
顧夏也懶得催他們。活動室視野不錯，她剛剛又一直盯着屏幕，正好先望望遠處，先休息休息眼睛再去找宋嘉明他們會和。
到了周五，心情倍好，人都輕盈起來。顧夏叉着腰，一邊兒做轉體運動，一邊兒閑閑地哼着小曲。
她看了眼手表，時間差不多了。正想着回去收拾東西去找宋嘉明他們，視線裏卻突然撞入一個熟悉的身影。
離得太遠，顧夏看不清他的臉，但只憑那男生身上那股子懶散勁兒，都能判斷出來，是盛熠。
懶散又輕狂，這兩種氣息只有在他身上才融合得好。
顧夏愣了片刻，立刻奔回電腦跟前坐下。
她手忙腳亂地重新打開電腦連接數位板，又攤開桌上剛剛已經收拾整齊的資料，做出自己已經在這裏呆了很久的景象。
然後又掏出手機，給宋嘉明和張林在發了條消息：“我晚上有事兒不去了，你倆好好玩兒哈。”
消息剛剛發出去，便聽見獨游社教室的門被推開。
正是盛熠。
顧夏坐直了身子，将視線從電腦屏幕上移到門口，做出被打斷學習的樣子：“哎？學長好。”
看見顧夏在活動室裏，盛熠也有些驚訝。他挑了挑眉：“周五還來？程迪悅知道你這麽用功啊？”
顧夏在心裏恨恨地想，那還不是拜你所賜。
那六十節課，她這麽努力看了一周也就看完了七節，還攢了很多練習沒有做。
天天來活動室你也看不見。
倒顯得我好像偷懶了一樣。
這話當然是不能說出來。
顧夏撇了撇唇角，語氣裏帶了點兒抱怨：“那當然是得用功，畢竟我得自己争取入社名額。”
盛熠聽出小姑娘語氣裏埋怨的意味，沒忍住笑了一聲。
笑聲極短，有些啞，“還挺有覺悟的。”
那一聲笑給了顧夏極大的鼓勵。她原本就是個挺活潑的人，什麽都敢說出來.小姑娘眯了眯眼，唇角微楊：“而且，這不是還想着着能偶遇學長嗎。”
等等。
是不是說的太直白了。
不然她為什麽看見盛熠耳朵紅了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