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球賽

第14章 球賽

很多社員并不知道這件事兒的來龍去脈。但林婷追盛熠這事兒, 年級裏知道的人也不少,甚至還有人專門為林婷能不能追到盛熠而打賭。

本來以為是倆人之間的小矛盾,但聽着林婷又提起了顧夏, 衆人便紛紛又朝顧夏望去。

顧夏抽了抽嘴角,有些不知所措地眨了眨眼, 想開口解釋, 卻又不知從何開始解釋。

小姑娘張了張唇,顯得有些茫然。

盛熠将手裏的策劃案扔在桌上,厚重的策劃案發出“啪嗒”一聲。打破了教室裏有些尴尬的氣氛。

他冷眼看着林婷, 聲音冷淡:“說完了?”

林婷咬着嘴唇,紅着眼睛,直直地盯着盛熠。

盛熠從桌前站起來, 雙手撐在桌上,眉眼冷峻:“憑她是我的, 組員。”

男生眉尖微蹙,眼神堅定。

“沒人能欺負我組裏的人。”

話裏那幾分偏心, 一覽無餘。

盛熠平時永遠是一幅冷冷的、生人勿近的氣場,性子很冷,卻也沒跟人翻過臉。而現在, 他冷眼看着林婷, 眼底戾氣翻湧,捏着桌角的手臂凸現幾條青筋。

林婷也被吓到, 不敢再跟盛熠辯解。她忍着眼淚,狠狠瞪了顧夏一眼,捂着臉跑出了教室。

顧夏也有些不知所措。

本來她只當林婷是因為周五的事情受了處分, 記恨着她。可等她聽見林婷質問盛熠的時候,她才覺出些不對來。

怎麽好像是吃醋啊?

倒是盛熠的說辭很官方, 并沒有被林婷牽制。

這麽想着,顧夏心裏依舊泛出點兒淡淡的失落感。

她知道盛熠的性格,換了別人,他也會這樣做。

他是僅僅處于社團公平的考量,跟她一點兒都沒有關系。

“也警告各位組長和副組長,新社員是沒有你們經驗豐富,但是不代表你們能把自己的工作随意地分派給他們,增加他們不必要的負擔。”

盛熠已經重新坐下,指尖在那一沓厚厚的策劃案上輕敲了兩下,聲音裏還是泛着冷意。“我不希望社團裏再有類似的事情發生。如果再有類似的事情,一經核實,同樣的處理。”

第一次見社長發這麽大火,別說是高一新生,就連高二的各個組長和副組長都吓得夠嗆,盛熠的聲音落下去,教室裏安靜得只剩下呼吸聲。

程迪悅也有些緊張,抿着嘴唇,輕輕翻了翻手裏的筆記本,又想起了什麽,提醒道:“哦對了,下周運動會,社團教室不開門,社團組會暫停一周,別跑空了。好,今天的團會就到這裏。”

周三夾在一周的中間,總是最容易感到疲憊的一天。早上的教室裏似乎嗅得到疲倦感,學生們也不見絲毫活力。

教室裏安安靜靜的。大多數人都忙着抄作業,要麽就是趴在桌上補覺。

顧夏剛進班裏,宋嘉明便哀嚎一聲:“夏姐!您可算來了!能不能把您昨天努力的成果給小的看一眼?”

昨天不知為何,老師們的作業留的一個賽一個多。除了語文卷子和數學卷子,其他作業都有答案可參考。宋嘉明剛抄完了程冉的語文卷子,回過身來望着顧夏,巴巴地等着抄顧夏的數學卷子。

顧夏昨天晚上看ART100的課看到淩晨,直接睡過去忘了開鬧鐘。還是江以寧把她叫醒的。

她嘴裏叼着從超市買的果醬面包,起床氣還沒消散。她不耐煩地沖宋嘉明揚了揚手,含含糊糊道:“我也沒寫。”

宋嘉明傻了眼:“那你幹啥了?”

顧夏剛剛坐下。她咽下最後一口面包,這才摘下書包,往出掏昨天留的卷子。

幾張空白的卷子攤在桌上,霎是壯觀。宋嘉明雖然沒自己寫,好歹也抄了抄答案,選擇題也勾了幾個ABCD上去。

顧夏是真的一點兒沒寫,卷子上沒有一點兒筆記。

宋嘉明看着這副壯觀場景,目瞪口呆。

程冉從洗手間回來,踏進教室,看見顧夏的身影,欣喜道:“夏夏你今天來好遲啊。你卷子借我一下呗。”

程冉早就定了大學時候申請文科方面的專業,因此對于理科不太重視,一般理科作業要麽不寫,要麽就等着抄顧夏的。

但是老宋頭作為他們的班主任,又是數學老師,這點兒面子還是得給。

顧夏趴在桌上奮筆疾書,沒顧得上理她,嗯嗯啊啊了幾聲。

程冉從桌洞裏抽出一張紙巾,一邊擦拭着濕淋淋的手,一邊探過腦袋去看顧夏在忙活什麽:“夏夏你這上了高中開竅了嗎?我記得你初中時候早自習來了就睡覺——”

然後,她發現,顧夏正飛快地照着她的卷子,往語文作業上挪選擇題的答案。

“——不是,你沒寫作業?”

開學第一個周末,留的作業并不算多。語文卷子只留了閱讀題和賞析題,數學也就是幾道大題。

顧夏初中時候玩兒得歡,但還是學習的。做作業更是不用說,初中時候,程冉和宋嘉明每次都得靠她和張林在江湖救急。

程冉看着顧夏龍飛鳳舞的字跡,詫異道:“夏夏,周末叫你你也不出去,你這畫兒畫得連做作業的時間都抽不出來了?”

确實抽不出來時間。

她周末生吞活剝了快四節ART100課,昨天還找了點兒相關的色彩講解,吃飯時候都抱着平板。就這,還沒做完對應的色彩練習。

她之前沒怎麽接觸過板繪,一時做不到手眼分離,線條也抖得哆哆嗦嗦。沒什麽辦法,只能往大了加練習量。

哪來的時間做作業。

抄完最後一個選擇題,顧夏看了看時間,離上課還剩幾分鐘。她飛速跑到三班,找張林在借了卷子。他們第一節課是英語課,用不到數學卷子。

張林在的卷子寫得整整齊齊,題幹上還劃了重要條件,一目了然。

其實題目也不怎麽難,畢竟還是剛剛開學,沒學什麽深入的知識點。奈何時間緊任務重,早自習前那五六分鐘,怕是連草稿都打不完。

張林在的卷子攤在顧夏和程冉桌子中間,宋嘉明回過身來,三個人的腦袋湊在一起,抄得龍飛鳳舞。

宋嘉明抄完最後一個數字,看了眼還在奮戰的顧夏,感嘆道:“夏姐竟然也淪落到要跟我同流合污了!”

顧夏抽空擡頭,白了他一眼:“什麽叫同流合污!我沒寫作業是幹正事兒,你沒寫作業不就是去打游戲逛酒吧?”

宋嘉明“嘿嘿”一笑,“張林在這卷子比你的卷子整齊多了,真是的老張怎麽就沒跟咱們分到一個班……”

顧夏壓了壓心裏的火氣:“忘恩負義!”

宋嘉明正得瑟着,上課鈴聲響了。老宋頭慢慢悠悠地走上講臺,先把手裏的保溫杯往桌上一放。

“來,先把周末留得那張數學卷子講完了啊。咱們抽個人,念一下答案。”

這句話一出,下面本來還窸窸窣窣的說話的人,頓時停了聲。

老宋頭在帶來的那一堆卷子和書裏翻了翻,沒找到花名冊。

辦公室和教室離得有些距離,老宋頭也懶得回去取,又只記得顧夏的名字,于是便直接點了顧夏。

“來,那個課代表,叫什麽來着,顧夏是吧。來,你念一下你的答案。”

顧夏往後拱了拱凳子,捧着卷子站起來:“選擇題,A,D,A,C……”

念完最後一道大題的答案,顧夏放下卷子,望向老宋頭。

老宋頭臉色照常。

“嗯,挺好,标準答案。”

張琳在果然靠譜,顧夏心裏竊喜。正等着老宋頭讓她坐下,結果老宋頭又來了句:“還是我沒改題之前的标準答案。”

改什麽題?顧夏眨了眨眼,有點兒茫然。

“為了防止你們上網搜答案或者是找別的班的要答案,我把咱們班的題目的選項排序和題幹都做了點兒改動,你這答案還能這麽标準?來,說吧,跟誰借的卷子?”

老宋頭面色平靜。但之前的學長學姐都說,老宋頭越是平靜,越是可能要有狂風暴雨。

而且他最讨厭學生抄答案抄作業,凡是被他抓到了,抄者與被抄者同罪。

顧夏的指尖局促地扣了扣桌角。她咽了下口水,思考兩秒鐘。

對不住了兄弟。

“那個誰,那個,三班的那個,張林在。”

見顧夏主動招認,老宋頭滿意地點了點頭,指了指門外:“大早上的,空氣好,外面站着清醒清醒去吧。你這個課代表也別想卸任了,上任一周就給我抄作業,以後我盯着你學。”

顧夏自認倒黴。她扯了扯嘴角,認命地随手抄了本書,撿了根筆,往外面走。

老宋頭這也算是殺一儆百:“以後誰再給我抄,抓到了,格殺勿論。知道你們都是有錢人家的公子小姐,看不上什麽高考,但是到了我班裏,管你能看上看不上,都給我好好學。”

說完,老宋頭也擡步往外走。顧夏還以為他要到外面再教育教育自己,老宋頭的步子卻往三班那邊邁去了。

顧夏偷偷擡眼瞅着,老宋頭敲了敲三班的班門。緊接着,三班的英語老師開門走了出來。老宋頭跟三班的老師說了句什麽。

然後張林在也出來了。

老宋頭沖顧夏揮了揮手,顧夏乖乖走了過去。老宋頭把兩人叫到一起:“革命友誼挺深厚的啊。剛開學,就為這點兒事兒也犯不着怎麽折騰。你倆給我在這兒站一節課,好好反省。”

老宋頭背着手走進班裏去。阖門的聲音響起,張林在這才擡起眼,斜瞥了一眼站在旁邊小心翼翼低頭扣着手指的女孩。

“顧夏你可以的啊,我好心借你數學卷子,你轉手把我賣了?”

顧夏默默往遠挪了一步,靠着牆蹲下。

“你那卷子就在我桌洞裏,我不供你,要是老宋頭自己翻到了咱倆更慘。你謝謝我吧。”

張林在也懶得跟顧夏計較。

他們班第一節課是英語課。張林在暑假剛剛考過雅思,上不上英語課對他都沒啥影響。

他剛剛被叫出來的時候抽了本書出來,就着教室裏老宋頭慷慨激昂的講題的聲音,開始翻。

顧夏百無聊賴,蹲在地上數大理石地板上的花紋。數到第一百道花紋的時候,她突然意識到張林在好久沒出聲了。

她側目望那邊看了看。張林也蹲在牆邊,手裏舉了本書,她只隐約看見書封上有個很大的什麽C。

顧夏拍了拍手上的灰塵。她也是實在無聊,于是往張林在那邊蹭了蹭,腦袋也湊了過去。

書上是各種英文字母的排列組合。

像是英文,卻又不像是英文。

顧夏皺着眉,戳了戳張林在手裏的書頁:“你這看的是什麽啊?你不是暑假剛考完雅思還考得挺高的,咋又開始學英語?”

張林在無奈地看了顧夏一眼。

他還沒來得及出聲,一雙黑色的帆布鞋停在他倆面前,在書上投下一片黑影。

顧夏皺着眉,擡起頭,“誰啊……”

話剛出口,她便噤了聲。

盛熠站在他倆面前,垂着眼看着蹲在牆邊的兩人。

男生逆着光,輪廓微明,那雙漂亮的桃花眼微微垂着,眼眸裏一片晦澀的陰影。他淡淡地掃了顧夏一眼,視線又落在兩人手上的那本書上。

“我的美工這麽有興致啊,逃課在這兒研究C語言?”

還是跟個男生一起。

心裏的一股怒氣翻騰上來,盛熠眉尖擰緊了些,拿着卷子的手指不經意地捏緊了些。

數學課老師忘了拿課上測驗的卷子,讓盛熠上樓去取一下。

誰承想他好不容易從數學老師淩亂的桌子上翻出來測驗卷,剛從辦公室走出來,就看見這個場景。

顧夏側對着他,跟只小貓似的蹲在牆角。

小姑娘微斜着腦袋,看着蹲在她旁邊的男生。眼神軟軟的,細白指尖還有一下沒一下地戳着那男生手裏的書。

看着是被罰站了。

都被罰站還不好好反思,還有心思蹲着跟小男朋友聊天?

盛熠心裏莫名竄上點兒火。

他本來沒想着打招呼,可是走到她面前,不由自主地剎住了腳步。

盛熠語氣淡漠:“你是犯什麽事兒,被抓出來罰站?”

顧夏也有點兒懵。

上課時間被抓出來罰站,還能遇到熟人,這什麽運氣啊。

饒是她臉皮厚慣了,此刻也有點兒不太自在。

她微微仰頭,目光正對上盛熠的眼神,突然有點兒莫名其妙的心虛。

顧夏偷偷瞄了一眼還蹲在地上沒反應過來的張林在,下意識地往旁邊挪了一點兒:“什麽啊,我,我哪有被罰站。”

盛熠微微附身,盯着顧夏,挑眉輕笑道:“那是,罰蹲?”

男生聲音低沉,略帶着些啞。

顧夏愣了片刻,反應出來盛熠語氣裏的嘲諷,“蹭”的一下便要往起站。

她蹲的時間太長,又一動不動的,腿麻得厲害。一下竟沒站穩,踉跄了一下,直直地向前撲去。

正正地撲在盛熠身上。

她的臉正撞在盛熠肩上。

唇邊感受到些男生透過半袖校服的溫熱體溫,接着便嗅到了他校服上淡淡的洗衣液的檸檬香。

然後,是鼻尖的陣痛。

盛熠被她撞得往後退了一步,勉強穩住腳。

他皺着眉,垂眼看着一頭紮在自己懷裏的小姑娘,捏着她的衣領,把她拎起來。

顧夏的臉已經漲得通紅。

剛剛她的鼻子正撞在盛熠的鎖骨上,一層薄薄的校服緩沖不了多少撞擊力,她的鼻子被撞得生疼。

她一邊兒伸手揉着鼻子,一邊兒垂着腦袋道歉:“抱歉啊學長,我腿麻了......”

小姑娘許是真撞疼了,小巧的鼻尖泛着點兒紅。聲音被捂在鼻端的手攏住,有些甕聲甕氣的。

張林在也站了起來,戰戰兢兢地問了一聲“學長好”。

盛熠掀了掀眼皮子,瞥了少年一眼。他淡淡地“嗯”了一聲,眉眼冷淡,沒什麽表情。

張林在被那道目光冷得一哆嗦。

耀眼的陽光從窗外落進來,他裝作擡手遮陽光的樣子,默默地遮住了自己的視線,妄圖躲過與大佬的對視。

盛熠掃了一眼他手中的那本編程書,視線又重新盯住顧夏。

他挑了挑眉,語氣戲谑:“挺有幹勁兒的啊,都開始看編程了。不過,這麽簡單的語法還要标注一句?”

啊嘞?顧夏的嘴角抽了抽。

她垂着眼,偷偷瞄了一眼張林在的書。有幾行英文字母上畫了紅圈,又标了一個問號。

她稍稍往上擡了擡目光,瞪了張林在一眼。

聽見沒,說你呢,這麽簡單的語法還要再标注一下?

張林在也渾身不自在。

盛熠明明是垂着眼看着顧夏,怎麽話裏話外卻像是指桑罵槐,拐着彎兒的說自己技術菜呢?

顧夏用手指蹭了蹭鼻子,又往牆上靠了靠,一臉不爽地微仰着頭看着盛熠。

小姑娘深吸了口氣,咬了下後槽牙,腮幫子鼓鼓的。“學長,你不去上課啊,有心思跟我在這兒閑扯?”

盛熠早就把顧夏自以為的隐秘小動作看在眼裏。

他唇角極輕地勾起,無聲地笑了下,移開視線,随後便擡步往樓梯間走:“行了,那你接着呼吸空氣吧。”

好像突然想起來什麽似的,盛熠停下腳步:“對了,明天下午獨游社例會,記得參加。”

他又朝那本編程書揚了揚下巴:“還有,有什麽問題,可以來問我。”

早晨的陽光,透過教學樓外的樹枝與葉隙,照在盛熠的背影上。

他的純白色校服上游移着紛沓的葉影,更顯得男生身影幹淨修長。

目送着盛熠拐進樓梯間,張林在回頭一把抓住顧夏的胳膊,壓低了聲音卻難掩激動:“我靠,你怎麽勾搭上盛熠這個大神的?”

顧夏對張林在的用詞很不滿,一把甩開他的胳膊:“什麽叫勾搭。他是我社團社長,獨游社的。”

想起剛剛盛熠那個居高臨下的目光,再對上張林在這個崇拜的目光,顧夏又覺得憋屈得慌。

她撇了撇嘴,小聲反駁道:“再說了,他哪算什麽大神?不就是高二摸底考考了年級第一,信競拿了個國獎嗎?”

不就是,信競拿了個國獎?

張林在目瞪口呆地看着顧夏:“你以為國獎跟路邊野草一樣,能一抓一大把?”

他把手裏那本編程書的封面拍得啪啪作響,對顧夏的不以為意相當震驚:“而且熠神還是信息競賽的國獎,信息競賽啊!要不你去拿個試一試?”

顧夏伸出指尖,一邊扣着牆上的牆皮,一邊小聲嘟囔着:“我又不搞編程。”

“還有!人家這個國獎跟別的不一樣,是有可能能進國家隊的名次!”張林在痛心疾首,“我現在加入獨游社,還有機會嗎?”

“遲了。”顧夏冷哼了一聲,終于逮住個機會反擊回去:“你以為獨游社是随便什麽人都能加入的啊?你機會渺茫啊!”

信息競賽不像數學競賽物理競賽那樣,跟高考科目挂鈎,搞信息競賽的人也就很少。

當時聽說盛熠在搞信息競賽,張林在還想去要個聯系方式請教些問題。但又聽說這個學長不太好處,就一直拖着沒敢去找他。

結果今天運氣爆棚,盛熠竟然主動說“有什麽問題可以來問我”,雖然不是對着他而是對着顧夏說的。

但一想到剛剛盛熠那冷硬的目光,張林又在心裏頓了頓。

盛熠看着好像也不是那麽好相處的人。本來應該多麽熱情的一句話,從他嘴裏說出來就冷漠了點兒。

但是朋友的朋友就是朋友!

張林在看了看蹲在牆邊郁悶地扣着牆皮的顧夏,語氣裏有難得的讨好:“反正你跟盛熠學長熟,以後我有什麽問題,你幫我問問熠神呗。”

顧夏瞥了他一眼:“報酬?”

“你定。”

——

上午的罰站不過是一個小插曲。中午時,班裏就開始洋溢着一股活躍的氣氛。老宋頭看午自習時都察覺到了班裏氣氛不對。

“今天學校有活動?”

宋嘉明是個最坐不住的,把試卷撇到一邊兒,激情高漲:“宋老師,今天下午咱班籃球賽!”

這個籃球賽其實算的上是安明校園文化節的序幕,實際上就是運動會的選拔賽。

選拔賽是淘汰制。高一高二高三,兩個班級組一個隊伍,所有隊伍打亂順尋抽簽,贏的晉級,輸的淘汰。而決賽将會作為運動會的開場賽,算得上是重中之重。

宋嘉明籃球打得不錯,平時體育課上打球他算個主心骨,自然也就成為了這次籃球賽的主要組織者。

宋嘉明從早上念叨到中午:“你想想,運動會!到時候整個年級,整個學校,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咱身上!”

程冉受不了他的自戀,翻了個白眼:“我看你想說的是所有女生的目光!”

宋嘉明被搶白了一頓,不服氣道:“小爺我這麽帥,能看着我是她們的福分!”

顧夏懶得反駁他,但周圍這個吵鬧的氛圍也确實沒法專心看ART100的課。

她點了暫停,擡頭問了一句:“你們找的哪個班一起?”

“還能有哪個班?老張他們班呗。我倆配合這麽默契,不得把全場都打趴下?”

圍在他旁邊一起商量戰術的男生倒是挺給面子,紛紛點頭。

正說着,體委從體育辦公室回來了。二班被拖堂了,于是兩個班派了三班的體委去抽簽兒。

宋嘉明一下從座位上跳起來,揮手招呼:“老武,咋樣啊?”

三班的體委名叫武晨,長得濃眉大眼,身高也是男生中最高的一個。他一臉神秘地湊到男生們跟前:“一個好消息,一個壞消息,你們先聽哪個?”

宋嘉明無語卻配合:“壞消息。”

聞言,武晨将攥在手心裏的紙團展開:“壞消息是,咱抽到高二一班和二班的隊了。”

宋嘉明目瞪口呆,一秒暴躁,蹦得比剛才還高:“你去買張彩票吧我靠!你這麽好運氣咋沒被閃電劈中?”

“這跟我有什麽關系?我去了就剩最後一個了!我都沒得挑!”

高二二班的體育課和高一三班是同一個時間。上周體育課解散以後,兩個班就約過一場球賽。

宋嘉明在球賽開始前還叫嚣着要給高二的學長點兒顏色看看。

他本來覺得實驗班應該都是些弱不禁風的尖子生,風一吹就倒的那種,根本不可能有能打的。

結果下課鈴響後,比分相平,兩個班勉強平手。這個成績着實重創了宋嘉明在籃球方面的信心。

更別提高二一班。

據說去年這倆班還是高一級的時候,硬是打倒了一群高三的強班。運動會的開場賽就是這倆班碰上了。結果一班在有球員受傷缺人的情況下,把二班摁在地上狠揍。

宋嘉明無奈地嚎了一聲:“老張我對不起你!”

圍在宋嘉明身邊剛剛還興高采烈的男生,也都是一臉絕望。

顧夏被這反差震驚到,謹慎地插了一句:“那倆班厲害嗎?那不是高三競賽班和實驗班嗎,應該都是些尖子生吧......”

宋嘉明一臉憤恨地回頭,悲傷之餘透出點兒滑稽:“是啊,都是尖子生,還都是那種學的比你好玩兒的還比你好的尖子生!”

武晨見氣氛烘托得差不多了,收起表情,催促着宋嘉明:“你咋不問我好消息是啥?”

宋嘉明擡起眼皮看了他一眼,有氣無力:“好消息是啥?那倆班棄權了?”

武晨揮着手指,故作玄虛道:“好消息是——盛熠不參加!”

這句話一出,宋嘉明瞬間瞪大了眼睛,反應比剛才還要激烈:“我靠?真的假的?”

“我偷聽高二那倆體委說的。可給二班體委氣的,說盛熠不去一班還有什麽用,倆人在體育組差點兒掐起來。”

宋嘉明笑得一口水噴出來。周圍的男生也都在一瞬間輕松起來,剛剛那種凝重的氣氛蕩然無存。

轉變如此之快,惹得後面的程冉和顧夏震驚不已。顧夏戳了戳宋嘉明:“盛熠參不參加,有什麽門道?”

宋嘉明喜上眉梢:“去年決賽一班能贏二班,靠的就是盛熠!這個大佬,一場比賽個人得分三十四分,拿了将近全隊一半兒的分。少了這個家夥,再加上我跟老張的配合,咱們就有平局的可能!只要平了就能進到下一輪兒去!”

顧夏不怎麽打球,但是有時候看着宋嘉明張林在打球,耳濡目染也知道這是個多恐怖的水平。

她“啧”了一聲,突然無端地有些遺憾。

腦子裏浮現出盛熠身上那股子懶散勁兒,她突然還挺想看看這人打球是什麽樣子的。

太遺憾了。

二班和三班的啦啦隊交給程冉和二班的文藝委員負責。宋嘉明前幾天就特意叮囑:“啦啦隊是什麽?是我們的力量!是我們的靈魂!你可不能漏氣啊!”

程冉其實早就打定主意了。

上次班會程冉選上了三班的文藝委員。開學已經将近一周都沒什麽活動,她下定決心拿這次籃球賽先練練手,展示自己在文藝方面的組織能力,先搞個啦啦隊。

在得知有籃球賽的時候,她就去商城選啦啦隊的服裝了。怕拿不準,還特意拍了照片回來咨詢顧夏的意見。

程冉鼓着臉,把手機捧到顧夏眼前:“夏夏,你看是這套好看呢,還是這套?我都糾結好久了!”

顧夏探過頭去看了看程冉的手機屏幕。

屏幕上,一套紫黃配色的連衣裙。顧夏被這搭配雷的一激靈,趕緊伸出手指往左劃了一下。第二套更誇張,紅配綠的半袖短褲。

顧夏咧了咧嘴,往後退了退,皺着臉,抱着胳膊嫌棄道:“你這審美也太糟糕了吧?走怪誕風格?”

程冉不滿地瞪了顧夏一眼,把手機朝她一推:“我周末逛了好久!要不你來選?”

顧夏嘆了口氣,還是決定用自己的美學素養幫幫這姑娘。

她打開個軟件,随意搜索了個“啦啦隊服裝”,底下便推出來一堆裙子。

“你就選個這樣的呗,小半袖小短褲,多合适。橙色的紅色的黃色的多好看,又熱情,又不顯。”

怎麽就看上那紅配綠,紫配黃的時尚搭配了。

事實證明,程冉這姑娘還是挺尊重顧夏的意見的。可能是看顧夏算半個美術生,覺得她還算有點兒審美。

周三比賽那天下午,程冉帶來了十多套橙色的露肩半袖,和黑色的裙式短褲。

二班和三班的大部分女生都參加了啦啦隊,排着隊跟程冉這邊兒領衣服。

參加比賽的男生則已經由宋嘉明和張林在帶着去籃球場熱身了,教室剛好做女孩子們的更衣室。

換好衣服,恰好球賽快開場。程冉帶着女生們下樓。女孩子們不用化妝,臉上洋溢的都是青春氣息,靓麗得像條風景線。穿着活力,統一紮的高馬尾更是俏皮。

即使上課預備鈴已經拉響,也引得不少人駐足看着。

一群女生中,數顧夏出彩。

她本身皮膚就白,就算是容易顯黑的橙色系也能完全駕馭,明橙色反倒襯得她精致不已。隊服的半袖下擺較短,露出來一截兒,腰細得要命。

再加上顧夏身高将近一米七,相比與其他女生,啦啦隊服的裙褲又往上短了一截,恰好搭在大腿中間。女孩的腿修長筆直,蹬着一雙黑色帆布鞋,奪人眼球。

尤其是,她長得更打眼。

周圍有男生停住腳步,竊竊私語:“這是高一的吧?我靠,我怎麽不知道高一還有這麽好看的小學妹?”

旁邊一個男生拉了拉他:“得了,別看了。我們社團的新生,昨天盛熠就是因為她把林婷的社團職務給取消了。”

這件事兒昨天晚上在學校貼吧裏熱度很高,甚至都有人開始給這三人安排三角戀情節了。

“我靠?真的假的?那個高二級花林婷?她不是追了盛熠很久了?被高一小妹妹截胡了?”

旁邊那男生有些無語道:“......難道還能被你截胡?”

這些碎語并沒有飄進顧夏耳中。

将近夏末初秋,天氣其實已經涼下來了。顧夏臨走時抓了件兒秋季校服的外套套在身上,上半身還比較暖和。但下半身只穿了裙子,一陣風吹過來,腿上的涼意漸深。

顧夏把身上的秋季校服又往緊裹了裹,在心裏抱怨着。

程冉這家夥怎麽不提醒她們穿光腿神器啊!!!

球場上,高一二班和高一三班的球員已經開始熱身。球服是宋嘉明選的,淡藍色的球衣,簡潔又帥氣。

籃球場邊兒上人越來越多。除了本班同學給自己班加油助威,還有不少人在聽說今天有高二一班參賽後,專程翹課來球場看比賽。

不少女生都是來看盛熠的。也有高一的女生來看張林在和宋嘉明。

高二一班和二班還沒來,估計是被班主任拖堂了。

球賽還沒開始,場邊的臺階上坐了不少女生,四處張望着看着自己喜歡的男生。

“熠神呢?怎麽沒看到我的熠神啊?”

“那個那個!高一級草,張林在啊啊啊!”

程冉和其他女生都去場地下看二班和三班的男生熱身了。

顧夏懶得下去,一個人坐在臺階最上層,雙手環着肩膀取暖。

比賽開始。

場下一邊尖叫聲。顧夏将手擋在眼睛上遮住陽光,眯着眼看向球場。

高一和高二其實整體水平差不了多少。但是高二這邊兒張林在和宋嘉明配合默契,倆人掩護防守進球都完成得很好。

高二年級防守做的可以,但苦于沒有得分型選手,只有招架之力。

中場暫停時,高一年級已經領先高二年級十二分了。

場邊傳來高一一班和二班的尖叫聲。

顧夏坐在場邊,閑的無聊,掏出手機,打算趁着中場休息刷幾分鐘ART100的課。她已經看到第四個單元了,估計再有一周就結束了。

顧夏低着腦袋,手指跟着視頻裏的教程在空中筆畫着。

她正在心裏尋思着畫法,一件校服突然被輕輕抛到她腿上。

藍白相間的男款秋季校服剛剛好蓋在她腿上。應該是剛脫下來沒多久,還帶着些暖意,也遮住了她放在腿上的手機。

顧夏有些驚異地擡頭。

盛熠穿着純白色的校服半袖,垂着頭,站在她面前。

男生帶了藍色的口罩,只露出好看的眉眼,聲音被罩在口罩裏,顯得有些悶悶的,卻依舊清冷:“今天最低氣溫十六度。想把自己凍死的話,建議你選晚上。”

顧夏強忍住掐死他的沖動:“......什麽凍死!這是我們班啦啦隊服!學長,請你放尊重我們的隊服!”

她本來還想着如果盛熠今天來打球的話,她還能上去遞個水,表表心意啥的。

結果盛熠一句話直接嗆得她恨不得把他掐死。

“啦啦隊服?”

盛熠似乎挺感興趣。他微微俯身,擡手捏着她衣服的肩處,往起拎了拎,眯眼看她:“你這是跑來給你,小男朋友,加油?”

剛剛來的時候,他就看見那天跟顧夏一起蹲在樓道的男生也在球場上,穿着淺藍色的球服。看起來還是高一年級的一個主力。

盛熠眸光沉沉,臉色微冷。

他帶着口罩,聲音有些悶悶的。顧夏沒聽清他說了什麽,只聽見“加油”兩個字。

她頗具班級榮譽感地點了點頭,挑釁似地得意道:“對啊,我來給我們班加油。我告訴你哦,有我坐鎮,我們班贏定了。”

盛熠冷着臉和她對視了幾秒,舌尖頂了頂左堂:“但是我感覺,你們班啦啦隊怎麽好像是來給我們班加油的呢。”

顧夏一愣,擡眼向場中望去。

高二年級的兩個班也已經來了球場,球員們正在場下熱身。高二一班和二班的球服,是和同款色系的橙色隊服,只不過高二的球服橙色更深一些。

看起來跟滿場子情侶裝一樣。

程冉怎麽也沒提前打聽一下啊啊啊。

顧夏扯了扯嘴角,索性不接這一茬兒。她擡頭望着盛熠:“熠神今天有空下凡了?你又不參加籃球賽,這麽有閑情逸致過來觀賽啊?”

盛熠伸手撥下口罩。

男生唇線繃直,周身氣壓又低了幾度,透着隐隐的不爽:“之前是沒打算打。但是現在感覺我們班球服不錯,蠻想穿一穿的。”

他站在顧夏面前,長長的影子剛好把顧夏包裹其中。

他眸色深沉,攏了點兒晦澀的情緒:“所以,你們班已經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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