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落地窗

第15章 落地窗

周日晚上,梁歲辭如約而至,汀野提前将藍色樂隊要來演出的消息傳了出去。

醉生夢死從中午開始就陸陸續續地圍着不少人,直到傍晚六點達到高峰,連帶着隔壁那家網吧跟羊肉店都一起漲銷量。

就是宣傳出去的內容跟現實不太一樣,汀野站在酒吧後門迎接樂隊主唱,他瞧着梁歲辭空空如也的身後問:“其他人呢?”

梁歲辭不知道為什麽,表情有些陰郁,他悶哼哼道:“就我一個。”

汀野無語:“你說你來唱歌就真的只有你一個人啊?”

梁歲辭不說話了。

“真是稀奇。”汀野又說:“之前你不還說沒有貝斯手就絕不上臺嗎?”

“我是這麽說的嗎?我明明說的是沒有其他隊友的舞臺,哪裏只要貝斯了?”

汀野聳肩:“所以你今天來單唱是?”

梁歲辭又不說話了。

得,這位爺的脾氣比前段時間更上一層樓。

汀野側身讓人進來,跟後臺的人簡單交代兩句,舞臺上便連續撤掉了一些音響設備。

梁歲辭今天沒有化妝,也沒有穿那些花裏胡哨的演出服,他只搭了件灰色短衣配了條淺藍色牛仔褲,讓他這張小孩兒的臉看上去更顯乖巧聽話。

梁歲辭往玻璃門上瞅,嘴是一如既往地毒:“你這廣告貼的什麽玩意?”

汀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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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歲辭有段時間沒來了,剛才路過門口時被那兩張巨大的綠色海報給震住了,差點以為走錯了巷子,他接着問:“隔壁那家店是你老鄉啊?”

汀野:“……”

梁歲辭:“真別說,還挺押韻。”

汀野忍無可忍:“不想唱就給我滾。”

梁歲辭難得見他這副表情,賤嗖嗖地問:“唱歌送白蓮花嗎?”

“送你奶奶個腿。”

梁歲辭笑得沒心沒肺。

小地方的音樂家能吸引一波不小的流量,今晚的酒吧密密麻麻全是人,由于沒有限制購票環節,所以整個大廳擠得不成人樣。

演出開始前幾分鐘,已經有粉絲舉着手旗大喊藍色樂隊的口號。

然而當出場人只有樂隊主唱後,全場有一瞬的死寂。

“抱歉,今天就我一個。”梁歲辭說。

臺下尖利的叫喊變成了細密的讨論,驚訝、不可思議、以及各種各樣的詢問。

梁歲辭把每一個能聽清的問題都回答了,乖得不像平時的他:“其他人有事,就我來了。”

“為什麽來?想唱就來了。”

“新專輯不确定,可能會在下個月月初。”

一開始都很和諧,直到有人扯着嗓子問了一句:“藍色樂隊不會要解散了吧?”

話筒那沒聲了。

汀野心尖猛地一跳,忽然意識到什麽,連忙吩咐後臺:“快,放音樂前奏。”

這是一個瘋狂且混亂的晚上。

昏暗的燈光,震天響的背景音樂,令人發指的最強高音,酒水交纏間,落幕的最後是梁歲辭低垂着的眉眼,以及他宣布自己正式退出藍色樂隊。

這一消息在地下樂隊的圈子裏掀起一陣不小的波瀾,現場不可控因素太多,人也太多,汀野不得不提前關店,遣散所有客人。

期間謝書榮有過來幫忙,臨近結束又不見蹤跡,汀野沒空管他,忙着替那位主唱收拾爛攤子。

說起來,汀野跟梁歲辭之間的牽絆其實并不深,交情也沒有好到兄弟的份上。

那還是汀野大一在醫院探望汀向陽的時候,正巧碰上急診向廣大群衆征集獻血。

還是急征,汀野想着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替妹妹積點功德也不錯。

而那位被獻血的人就是梁歲辭。

也算生死之交,救命之恩,除此之外再無其他交情。

唯一相似的地方大概就是他們兩個人都很不要臉,即使汀野對梁歲辭本人不甚了解,但這一點也不妨礙他們兩人亂聊。

忙到深夜,汀野休息時,看見梁歲辭發了個道歉紅包,沒有解釋的話。

汀野秉持着有錢不拿是傻子的原則,毫不客氣的收下,同樣也沒去問他為什麽要退樂隊。

倒是這天晚上汀野發現了一件從來沒注意到的事。

二樓對面,也就是汀野私人房間的那扇窗,正對着養生酒館的一間落地窗。

在謝書榮沒搬過來開店時,對面還不是落地款,而是老舊的那種不鏽鋼防盜網,今晚不知怎的,他忽然就注意到了。

應該是裝修時特意改的。

落地窗的窗簾拉一半敞一半,窗簾後坐着一個人,暖色燈光将影子投射到窗簾上。

其他都很模糊,唯有對方搭在椅子上的手格外清晰,指骨根根分明,指端夾着一根燃了一半的香煙,淺淡的霧氣在窗簾後綿延不斷。

汀野盯着那道清淺的影子看了會,低頭退出梁歲辭的聊天界面,續而點進了另一個聊天框。

野風也向陽:睡了嗎?

這是一句不經思考,但又想沒話找話的聊天方式,汀野胡亂敲完這三個字後,立刻擡頭緊盯對面。

松散的影子動了動,那只沒拿煙的手從桌上拂過,對方掃了眼手機屏幕,然後幾不可查的側頭,似乎是隔着窗簾直直地朝汀野看了過來。

不明顯,比起刻意更像是不經意間的動作,但汀野還是被心驚了一下,他慌不擇路,猛地下蹲,想要避開那不知真假的視線。

蹲下後,汀野覺得自己的腦子可能丢在樓下沒帶上來。

不是,他躲什麽?

小巷子就這麽寬,窗戶對窗戶有什麽稀奇的?

就算對面撩開窗簾,光明正大地看過來也很正常吧?

可蹲也蹲了,總不能跟個變态一樣又杵回去吧?

這時手機彈出消息。

XSR:沒有,你還沒處理完嗎?

XSR:我過來?

汀野更心虛了,但又不能暴露自己其實啥事沒有,就想看看那個影子的反應。

沒辦法,他硬着頭皮打字。

野風也向陽:想借個PPT模板。

他,美術生,角色設計師,平常空閑之餘還喜歡搞些奇奇怪怪的建模模型。

如果沒有謝書榮,門口那個廣告貼他都可以自己設計。

而此刻,他卻向一位學金融的同學借PPT。

說真的,那玩意他半小時可以做十來張不同主題、不同色調的稿圖。

可能是腦子抽太快,汀野也不蹲了,重新站起來。

對面那道影子還坐在椅子上,手裏的煙已經不見了,明明看不清臉,但汀野就是覺得謝書榮一定在笑。

XSR:【PPT】

XSR:之前演講用過,你看看,不行我再重新找。

汀野哪裏還敢讓他重新找,別的先放放,他連忙發了個小貓感謝的表情包過去。

等他點進那份PPT看到裏面的內容後,差點沒原地起飛。

汀野只掃了一眼标題,就不敢往下翻了。

因為這貌似是大少爺家裏公司內部的合作方案文件。

汀野飛速退出,斟酌片刻後敲字說:我這算不算竊取百萬機密?

XSR:【哭笑不得的表情】

XSR:去年的,對面被我談崩了。

XSR:沒有百萬,還倒貼。

汀野沒忍住,也笑了。

他放下手機去洗澡,出來的時候又朝落地窗那看了眼,發現對方已經熄燈,房間內一片漆黑,窗簾還是那樣,遮一半敞一半。

汀野在電腦前坐下,後知後覺地猜測,手機裏那份倒貼的合作方案可能是謝書榮第一次專業實踐。

這位被同學、老師反複誇贊的金融學黑馬,全專業第一,顏值爆表的謝書榮同學,原來也沒有像他們那樣傳得無往不勝。

至少他在專業領域裏,并不是次次第一。

他也會失敗。

只是大家不知道,所以覺得謝書榮在學習方面百不失一,穩得又帥又酷。

但汀野知道了。

不僅知道了,他還拿到了原文件。

汀野重新打開手機,把那份由于腦子發抽而騙過來的PPT給下載保存。

一種奇怪且難以理解的情緒從心口蔓延開來,他居然有一絲絲的高興。

可能還有點滿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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