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照片
第27章 照片
這場在藝術學院號召的籃球比賽以非藝術學生參加而圓滿結束,辦得相當敷衍,就連獎品都是一支并不昂貴的普通鋼筆。
當然,除了汀野額外收獲了一個新能源模型籃球外。
世間僅此,再無其他。
事後汀野圍着謝書榮逼問關于他是什麽時候得知的這個建模稿,謝書榮只好無奈提醒他:“我之前說過了,那年你們藝術學院吹過來的風都是你的名字。”
想到那篇帖子确實很受歡迎,汀野便認同了這個說法,沒再接着追問。
送汀向陽去醫院的途中,汀野興致非常高,在校門口買了份烤冷面用來填補沒吃完的午飯,然後被謝書榮光明正大地偷了一半過去。
美名其曰要盯着他不準暴飲暴食。
汀野沒說自己中午吃的那碗三鮮面,默認謝書榮誤會自己并很樂意分一半出去。
也許是前段時間過于緊繃,今天驟地放松下來,汀野覺得這個烤冷面比上次的火鍋還要好吃。
他第二次坐上了那輛價格昂貴的邁巴赫,汀向陽鬧着要聽歌,但又不知道有什麽歌可以聽,汀野細長的手指在前排屏幕上輕點了兩下。
把梁歲辭曾經在藍色樂隊出過的專輯播放出來,謝書榮在開車之際掃了眼,問:“你很喜歡他們樂團的歌嗎?”
汀野搖頭,非常坦誠:“因為我也不知道聽什麽,但梁歲辭來我店裏演出所以只記得他的歌。”
謝書榮便壓着嗓子笑了笑。
臨城的秋天由于沒有一棵梧桐樹所以氣氛表現得并不濃烈,只有降下來的氣溫以及日歷上的數字在提醒人們,公路兩側的綠植還是那樣蔥郁疏密。
看着越來越熟悉的街道,汀野很難得地、私心地希望這條路可以再長一點,時間再慢一點,因為在短暫的快樂盡頭是永無止境的地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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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這次的運氣似乎很差,還沒到目的地,謝書榮的手機就響了起來。
汀野偷偷看了眼,備注上寫着姐姐兩個字。
謝書榮騰出一只手,毫不猶豫地按掉電話。
車內安靜了兩秒,電話鈴再次響起,甚至蓋過了梁歲辭唱歌的聲音。
在謝書榮挂掉的第四次,且在對方不屈不撓,打過來的第五次時,汀野終于忍不住開口:“接吧,萬一有急事。”
謝書榮頓了一下,肯定道:“她沒事。”
手機鈴聲似乎變得更大了,像在反駁他。
汀野伸手關掉了車載音樂,說:“你又不是上帝,怎麽知道她有沒有事,快接。”
謝書榮沒法,只能不情不願地拿起手機,乖乖叫:“姐。”
汀野被他表情逗笑了,聳着肩直樂。
大部分都是謝書榮聽,而姐姐在電話裏說,只有極偶爾的時候他才會發表些意見,汀野猜測這種偶然情況應該是謝雨桐自言自語夠了,終于在手機對面生氣從而逼迫他開口。
邁巴赫停在醫院門口,謝書榮還沒挂電話,汀野擔心汀向陽錯過下午的輸液時間,哪怕已經錯過了,他還是提前帶着人先上樓,讓謝書榮打完電話可以去忙不用管他。
電梯在九樓打開的時候,護士站有個人正直勾勾地盯着他們。
李護士幾乎是立馬放下手裏的活,怒氣沖沖地飛奔過來:“我說陽陽怎麽會溜出去呢,原來是你啊。”
“防火防盜防人販子,完了我居然忘了防你!”李護士叉着腰,拿出平時罵那位爺爺的氣勢,訓道:“你怎麽敢的啊,是閑病情太輕了嗎?你是他哥就得做好榜樣,你知不知道……”
她大概是想說“你知不知道陽陽随時會死”但一想到病人就站在她面前,又把這話給咽了回去,扯了些別的。
汀野自知理虧,抿着唇喊她漂亮姐姐,裝得跟謝書榮巴巴求他買水時一樣可憐:“我錯了。”
李護士一噎,瞬間收了火,沒再對着一張帥臉輸出,只叮囑以後絕對不能這樣。
倒是汀向陽變得不聽話了,由于她非常喜歡今天的妝容跟打扮,在汀野叫她去卸妝換衣服時,汀向陽表現得非常磨蹭。
汀野倚着衛生間的門,就這麽盯了她好幾分鐘,語氣略顯嚴肅:“你擦不擦?”
汀向陽第三次捏着紙巾去接水,小臉皺成一團,簡直比謝書榮接電話時還要不情不願,差點沒把汀野看笑,他走過去替人擦臉。
“別皺着,很醜。”汀野倒了點卸妝水,動作很輕,嘴卻欠得很:“你還真想當地獄神啊,小不點還是老老實實當我妹妹吧。”
汀向陽不說話了,哼哼唧唧着要扭頭,被汀野按回來接着擦。
眼妝太濃,汀野幫她卸了很久才卸幹淨。
荊棘花像風一樣從眼尾的傷疤處消失殆盡,汀向陽沉默的盯着鏡子裏的自己,看着那張瘦小的臉在魔法藥水的作用下再次變得蒼白冗弱。
一種被病痛折磨後的蒼白。
“我下次還能穿嗎?”她小聲地問。
汀野拿了一張新的洗臉巾,回答道:“可以。”
“那下下次呢?”
“可以。”
“下下下次呢?”
汀野無奈:“你想穿就穿。”
汀向陽不高興地撇嘴:“我現在就想穿。”
“你今天是玩得不開心嗎?”汀野看了她一眼,說:“回來就只逮着你哥一個人為難?”
衛生間陷入長久的安靜,只有水龍頭時不時的嘩啦聲,汀野幫人卸完妝又盡心盡力的去拆那一頭複雜的頭發。
汀向陽不再撇嘴,也不皺臉,聲音很輕地問:“下次還能拍照嗎?”
汀野繼續哄她:“可以。”怕她又套娃,還特意強調道:“每一次都可以拍,只要你喜歡。”
“那可以讓謝哥哥幫我拍嗎?”
汀野動作一頓,目光落在鏡子裏,反問:“今天的照片都是他拍的?”
汀向陽點點頭,又變得很高興:“對啊,謝哥哥拍照很厲害,他會用很多種相機。”
“還有延姐姐也很厲害,我臉上的花就是她畫的,她還說以後也要生個像我這樣又乖又漂亮的女兒,然後我送了她一顆草莓味的棒棒糖。”
汀野取下一片假發,整齊地放在一旁,腦子裏搜索着關于名字裏有延字的人,不知道對不對,但汀野想遍了也只記起歐陽延。
那個在迎新晚會上,跟謝書榮短暫同過框的女同學。
汀向陽還在說着那些令她高興的事和話,汀野聽了兩耳朵,沒有發現謝書榮跟歐陽延之間有什麽親密行為。
大部分都是歐陽延在逗陽陽,當然具體是不是歐陽延還不确定。
汀野終于把假發都拆了下來,思緒随着汀向陽的講訴游離到了某個晚上。
那天他剛巧被父親壓在小巷裏找麻煩,晚上謝書榮問他在哪,汀野騙他說在酒吧,然後謝書榮為了拆穿他的謊言,專門在醉生夢死的大廳裏拍了一張照片。
于是汀野禮貌性有來有回地拍了張汀向陽睡覺的照片過去。
他記得那天晚上自己罕見地發了條微博,沒有任何文案,只有兩張照片。
當時汀野就覺得謝書榮這張酒吧照片很好看,适合用來做宣傳海報,連評論區都有人誇。
“哥?”汀向陽推了推他。
汀野回神,沖她笑了一下,說:“乖,剩下的自己弄,衣服記得換回來。”
說完,他就認真地收起那些複雜的假發以及用過的洗臉巾,并拍了個照發給謝書榮。
野風也向陽:東西挺齊全啊,專門買的?
這話有點試探的意思,謝書榮大概被他姐姐抓着談論那些從來沒贏過的應酬,所以沒有及時回複。
汀向陽乖乖換了衣服,鮮紅褪去色彩,被藍白病服籠罩,她徹底從地獄神變回了那個整日需要輸液打針、陪各自器械過夜的小孩姐。
臉色比想象中的還要差,慘白到近乎跟牆皮融為一體,看得心驚。
汀野在心裏狠狠罵了自己一句,覺得李護士今天還是太溫柔了。
正巧這時,謝書榮發了回信。
XSR:東西是朋友的,送給陽陽了,就當是見面禮。
野風也向陽:不太好,有點沒禮貌,我要不出錢買吧?
比起這個,汀野其實更想問他那個朋友是誰,是不是歐陽延,但理智告訴他這樣問才是真的不禮貌,于是只能在心裏邊遺憾邊不爽地等消息。
XSR:你發錢給她,她會跟你來回拉扯。
野風也向陽:哦。
野風也向陽:那替我謝謝她。
而後又控制不住地在輸入框裏敲字,反複把‘你朋友是誰’跟‘讓我猜猜她是不是歐陽延’這兩句話删删減減,他甚至還發瘋地打出一句:“誰允許你帶其他人去醫院的?”
好在最後的最後,汀野撿回理智,也覺得自己剛才短暫的抽風太像個智障,但又想不明白為什麽會有那些瘋狂的想法。
因為它們看起來實在是令人嫉妒,且讨嫌。
于是汀野老老實實的,發了一句看起來沒那麽抽風的話:我也想拍照,下次幫我拍一組呗。
謝書榮還是太忙了,這次隔了整整兩個多小時才回,而且只回了一個OK的動畫表情,連一句完整的話都沒有。
汀野覺得沒意思,便關了手機。
那一晚大概是汀野近段時間以來的,唯一一次放松時刻,因為在那之後,他比以前更忙了,連正在旋轉的陀螺都比他閑。
劉教授在新的一周要求汀野空出時間來找他談話,汀野旁敲側擊詢問過具體的談話內容,但都沒有得到實質性的消息。
他便不得不跟其中一個兼職請了半天假,滿臉郁悶的杵在爾雅工作室的門口。
柳成玉學姐貼心的遞過去一顆水煮蛋,說:“敷一敷眼睛,你看起來像上輩子沒睡過覺的冤魂。”
“謝謝。”汀野把那顆雞蛋吃了,沒有用來敷眼睛。
柳成玉沒說什麽,轉頭就跟張旺告狀,于是那個上午汀野沒有在工作室裏找到一包零食。
“你需要創新。”劉教授見面的第一句就直入主題,他找人談話從不繞彎子:“去年的風格已經過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