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9章

音樂節持續三天,從四點半開始一直到晚上十一點,每天都是不同的樂隊演出,許多人蹲到自己喜歡的樂隊之後就離開了,也有人帶着帳篷過來,要紮根到晚上結束,林欽舟推着秦越在離人群稍遠的地方坐着。

那地方有塊很大的礁石,秦越坐在輪椅裏,林欽舟就坐在旁邊的礁石上,兩人以一前一後的姿勢各自望着遠處的舞臺。

從林欽舟這個角度,可以很清楚的看見秦越臉上細長濃密的睫毛和高挺的鼻梁,還有那頭烏黑的長發。

他似乎很喜歡将頭發披散着,住進【浮白】這麽多天,從沒看見這人試過其他發型。

但林欽舟又不得不承認,這發型很适合他,特別、特別好看。帶着鹹濕味的海風迎面吹拂而來,長發被吹得淩亂,有一小撮高高揚起,擦着林欽舟的鼻尖而過。

輕輕的,癢癢的。

像盛夏晚風中震顫着翅膀飛過的蝴蝶。

帶着絲絲縷縷的很淡的香味。

讓後者不自覺地擡起手,想要将其捉住。

在指尖即将要碰到頭發時,秦越忽然轉過頭,朝他挑了下眉:“林先生,想吃海蛎煎嗎?”

林欽舟的手還懸在半空,因為秦越這個轉頭的動作,直接就碰在了他臉上。

林欽舟:“……”

——現在該怎麽辦,裝作什麽也沒發生直接把手抽回還來得及嗎?

——還是随便找個理由,比如想替秦老板拍蚊子?

——或者說有蝴蝶落在他頭發上會不會更好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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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欽舟愣了會兒神,臉又開始燒,他輕輕避開視線,看見秦越說的那輛賣海蛎煎的小推車。

“我剛剛……其實也想問你這個。”他抽回手,垂在身側。

秦越卻仍是不動,看着他:“是麽。”

是是是,對對對,但你能不能別再看我了。林欽舟想,再看我有點想……

想幹什麽呢。

想吻。

——他想吻秦越。

他對這個只相處過幾天,甚至說不上多熟的男人動了心。還産生了情.欲。

想親吻、想觸碰。

這換在以前,簡直是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其實國外這方面是比較開放的,如果嫌談戀愛麻煩,那就找one -night stand。

大家你情我願,誰也不會有負擔,他有一些同學就經常去酒吧找“有緣人”。林欽舟卻從來沒有過。

一方面是因為吃藥導致他在這方面的需求一直不大,自己動手的次數都很少,另一方面也是他在感情上有潔癖,接受不了這種沒有愛意的疏解。

而這些年他從來沒有遇到過那個想讓他交付身心的人,就從未有過這方面的經驗。

可是現在,在這片沙灘上,在樂隊炸裂的歌聲裏,他有了最原始的渴望。

他居然那麽想要和秦越接吻。

想要這個人。

“是。”他看着男人眼窩下面那顆小痣,沙啞着聲音說,“我去買。”

離開的背影有些倉皇,走路跌跌撞撞的,差點摔一個跟頭。耳後那一片皮膚很紅,紅過此刻天上的那一抹斜陽。

秦越的目光壓過去,幾乎黏在他身上,很沉,很重,林欽舟對此卻一無所知。

小吃車生意很好,兩首歌結束,林欽舟才端着兩個盒子回來,将其中一個遞給秦越:“給,這份多辣醬多醬油不加蔥。”

秦越本來已經抓住了餐盒,聞言猛地擡頭,喘息都變得粗重:“你——”

林欽舟沒有見他有過這樣情緒外露的樣子,不禁有些茫然:“怎麽了?”

“你為什麽會知道我的口味。”這是個很短的句子,他卻說的異常艱難,幾乎每個字之間都要停頓一下。

林欽舟也被問住了,是啊,我為什麽會知道。

他在向小吃車老板點單的時候根本沒想過這個問題,直接就報出了口味。拿給秦越的時候也同樣沒意識到哪裏不對,就好像做過千百次後養成的習慣。

那麽自然,完全不用過腦子。

“我……”他看了看自己手裏讓老板随便做的那份,又看看秦越的,感覺長了一百張嘴,卻無從解釋。

最後有些自暴自棄地說:“我也不知道。”

“抱歉,我只是随便問問、不用放在心上。”秦越也終于意識到自己過于激動,低下頭,夾了一筷子,默默吃起來。

但林欽舟怎麽可能不放在心上。“我以前……是不是認識你?”

秦越又擡頭:“林先生這是什麽意思?”

“沒。就是我……想不起來以前的一些事,但總覺得好像認識你。”

“沒有。”秦越回答得沒有半點猶豫。“像林先生這樣的人,如果我見過的話,一定會有印象。”

說這些話的時候他眼睛始終直視着林欽舟,坦坦蕩蕩。是真沒見過、真不認識。

林欽舟洩了氣,不知滋味地嚼着嘴裏的東西。“嗯,可能是我想多了。”

之後兩人誰也沒再說話,各自吃着手裏的東西。秦越吃東西總是細嚼慢咽的,林欽舟吃完的時候他才吃了一半,一小口一小口吃得很認真。

“林老師,你怎麽躲這兒來了,害我好找!給你打半天電話了,你怎麽不接?”唐靖愉找過來的時候林欽舟正準備将兩人的餐盒拿去旁邊的垃圾箱丢掉。

難怪剛才總覺得忘了什麽,原來是忘了個人……

林欽舟有些心虛。“抱歉,你知道的,我腦子不太好使。”

唐靖愉:“……”他滿腔抱怨都被這一句腦子不好使給堵了回去,但什麽叫腦子不好使,腦子不好使能考上名校博士?

“算了算了,我就是以為你被當地原住民搶去當新郎了。”

這本來是是句玩笑話,但說完才想起來旁邊還有個原住民在,唐靖愉一時有些尴尬。

“那什麽,秦老板,您千萬別誤會啊,我不是那個意思,就我上島前了解過當地的一些風俗,聽說你們這邊以前流行搶親是吧?”

“沒關系,确實有這說法。我們這裏……”他似乎是想到了什麽有趣的事情,兀自笑了起來,“路上看見喜歡的人,都是可以搶回去當媳婦的。”

“不過那都是很早以前的事情了,現在不能這麽幹,法律不允許。唐先生也不必擔心。”

“哈哈、哈哈哈,”這話裏調侃的意味太明顯,唐靖愉老臉一紅,讪笑道,“秦老板您可真幽默啊。”

天色越來越晚,沙灘上人依舊多,很多游客是吃過晚飯才姍姍而來。當地的小販們自然不會錯過這樣的大好商機,推小吃車的推小吃車,挑扁擔的挑扁擔,賣小吃食、賣花、也賣音樂會必備的熒光棒。尤其是天暗下來之後,幾乎人手一個。

林欽舟也去買了幾個。熒光棒可以兩頭彎曲後變成手镯,他将其中一個黃色的戴在自己手上,又折了個紫色的,走過去戴在秦越的手腕上。

“秦老板,好歹音樂節,增加點氣氛吧。”

秦越有些愣神,盯着自己的手腕看了半天、沒吭聲。

唐靖愉在旁邊笑:“怎麽了老板,是覺得這個傻不愣登的東西配不上您的氣質嗎?”

秦越這才擡起頭:“唐先生說笑了,我俗人一個,哪有什麽氣質。”

“不不不,秦老板您千萬別謙虛,”唐靖愉揮着手裏的熒光棒,誇張道,“老板您在我眼裏就是那種世外高人,從頭發絲到腳趾頭都自帶仙氣。”

秦越止不住笑。眉眼彎着,眼窩下的那顆小痣又靈動起來,特別好看。林欽舟呼吸不自覺加重。

那種想要親吻對方的念頭再一次洶湧而起,像整個珊瑚嶼周邊的海水全湧進了他胸腔。

“說起來二位先生是做什麽工作的,看着才是真有氣質。”

“嗐,怎麽還商業互吹起來了。我倆就是破教書的,東城音樂學院,不知道您聽過沒有。”

唐靖愉一把摟住林欽舟的脖子,驕傲地吹噓,“我們林老師剛國外留博回來,等開學就直接是副教授了,我們這回就是來島上尋找靈感的。”

“原來是這樣,難道林先生吉他彈得那樣好,歌也好聽。”秦越的語氣很客氣,但不知道是不是錯覺,林欽舟總覺得他好像不太高興。

林欽舟的母親是國內外很有名的鋼琴家,受母親的影響,他從小就開始學習各種樂器,逢年過節,少不了被拉出來在長輩面前表演節目,學校文藝彙演也總有他,所以他可以說是從小被誇到大的,早就對各種誇贊免疫。

可是現在,秦越只是簡單誇了他一句,他就覺得害羞,覺得尴尬,話都不會說。

“別叫什麽先生了,直接叫名字吧。”最後他說。

唐靖愉也跟着附和:“欸對啊,咱們都那麽熟了,不用那麽客氣的。”

“那怎麽行。”秦越無意識捏了下腿,林欽舟注意到了,關心道,“怎麽了,是腿疼?”

秦越表情有些無奈:“有一點,夜裏吹個風就會疼,不過沒關系,習慣了。”

所以他膝蓋上才會常年蓋着條絨毯,連在這樣的夏夜裏都是。林欽舟心上被刺了一下,有點疼。

他把唐靖愉的胳膊從自己脖子上拍開,問秦越:“那要不我們回去吧?”

“也好。”秦越點點頭,“不過我自己回去就行,兩位難得來島上,就好好玩吧,別讓我打擾了興致。”

說完他朝兩人又點了點頭,轉動輪椅,走了。

“可是……”林欽舟下意識想反駁,追了兩步,又頓住。——秦越一個大男人,不會高興被特殊對待。

“怎麽了林老師,走啊?”

林欽舟洩氣地垮下肩膀:“走吧。”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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