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第30章

那天是個陰天,離林欽舟開學還有不到十天,瘋玩了整個暑假的小少爺在秦越的友情提醒下,終于記起了被遺忘在九霄雲外的暑假作業,含淚開始惡補。

但民宿裏太熱鬧了,小院子裏時不時就有笑鬧聲傳上二樓,林欽舟坐不定,寫不了半小時就要跑下樓來吃片西瓜、吃個芒果,或者找找秦越在做什麽。

反正就是不肯好好集中注意力寫作業。把窦曉花急得心髒病都快犯了。

連秦越也看不過眼,在他第不知道多少次下樓喝冰汽水的時候問他:“你這樣真的補得完麽?”

林欽舟也給他拿了一瓶,苦着臉說:“補不完啊……”

“那你還跑上跑下,跟只猴似的。”冰汽水是百香果口味的,有點酸,秦越喝了兩口,臉皺成一團。

林欽舟還是第一次見這人露出這樣的表情,抱着肚子哈哈大笑,“原來你不愛吃酸的呀。”

“是啊。”秦越表情也變得苦哈哈的,還帶着點困惑,“明明可以吃甜的,為什麽大家還要嘗試各種奇奇怪怪的口味。”

林欽舟當時還不明白他這句話的意思,随口說:“光吃甜的有什麽意思,就該嘗試不一樣的感覺才有趣啊,一直吃甜的不會膩嗎?”

“不會。”秦越很幹脆地說。

他剛剛一直在院子裏處理晚上要用的海鮮,脖子上浮着一層熱汗,林欽舟出于好玩,猛地将手裏的冰汽水貼了過去。

林欽舟猜到他可能會被吓一跳,卻沒想到他反應能有這麽大,整個人直接朝後連退數步。

“小同學,你沒事吧?”更糟糕的是這時候剛好有個中年男游客走了過來,秦越這一退好死不死撞在了對方身上,那人出于好意,下意識扶住了秦越,還關切地問詢了他情況。

但秦越非但沒有道謝,反倒很用力地推了那人一下,那人差點就摔了,吓得“哎喲”喊了一聲。

這時間前廳裏游客挺多,聽見動靜紛紛看過來:“這怎麽回事啊……”“這小孩也太不懂事了吧,人家好心扶他,他怎麽還推人啊……”“就是啊,這不是店裏的小孩麽,怎麽還推客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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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越臉色慘白地站在原地,瞳孔劇烈地收縮着,像是受到了極大的驚吓,周圍游客的議論聲越來越大,他卻仿若聽不見。

這事歸根結底是林欽舟的錯,如果他沒有吓秦越,秦越就不會這樣,所以他急急忙忙朝客人道歉:

“叔叔,對不起對不起,您沒事吧,剛剛是我吓了我朋友,他反應才那麽大,對不起,實在對不起……”

那客人不是個不講理的,擺擺手沒跟他們計較:“我沒事,但是下次可別這樣了,萬一撞到個老人家可就麻煩了。”

“一定、一定!”林欽舟保證。

把男人送上樓,再下來時秦越似乎已經從驚吓中緩過神來,坐在前臺的椅子上,雙眼盯着桌面,不知道在想什麽。

林欽舟走過去,怕再吓着人,故意将步子踩得很重。“你……沒事吧?”

秦越擡了下頭,說:“沒事。”又很快低下去。

“對不起——”

“抱歉——”

兩人幾乎同時向對方道歉,林欽舟忍不住笑:“你道什麽歉啊,吓你的明明是我啊。”

秦越也像是有點不好意思,嘴唇微微抿了下,露出很淡的一點笑意:“我剛剛推了客人,應該會給民宿添不少麻煩吧。”

“不會的,那個叔叔不是沒生氣嘛,到時候你再去跟他道個歉,然後咱們給他打個折呗。”林欽舟說,“而且如果不是我吓你,你也不會推他,萬一姥姥問你,你就把事情推我頭上!”

他拍着自己胸脯保證,眼神亮亮的,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小少爺。

秦越本來還緊張得手心冒汗,是強撐着才能看似很正常地坐在這裏,但這一刻,他心裏那個冷硬的殼忽然被敲碎了一塊,一只小刺猬将他紅紅的鼻頭拱了進來。

“為什麽?”

林欽舟表情有點懵:“什麽為什麽?”

“為什麽要替我背鍋,你不是一直想把我趕出去嗎,這次不是很好的機會嗎?”

林欽舟臉瞬時紅了,眼珠子轉來轉去,像是在找着什麽借口,結果一直沒找到,鼓了鼓腮幫子,丢下一句:“我上樓寫作業去了!”就吧嗒吧嗒跑了。

秦越看着他可以稱得上落荒而逃的背影,慢吞吞将那瓶百香果汽水喝完了。

他還是不怎麽喜歡百香果的味道,但多喝幾口後,确實能嘗出一點甜。

這件事最後當然還是落進了窦曉花耳朵裏,中午吃飯時她剛提了一嘴,林欽舟就急着跳出來解釋:“這事怪我,不是秦越的錯!”

窦曉花本來也不是要追究責任,現在看兩個小的關系這麽好,自然更高興,叮囑了幾句以後要注意安全之類的話就把這茬揭了過去。

“來,小秦啊,別光吃青菜,吃排骨,正在長身體呢,多吃點肉才能長個兒。”

“姥姥,他已經夠高了,再長我以後跟他說話就要仰着頭了。”

“胡說什麽呢,”窦曉花樂不可支,給大外孫也夾了塊肉,“那你也吃,一起長個兒!”

“謝謝姥姥。”林欽舟啃着排骨,見手邊的人沒怎麽動筷子,“秦越你快吃呀,姥姥做的排骨可好吃了,是吧姥姥!”

窦曉花笑得合不攏嘴:“是是是,就你嘴甜……”

餐桌上很久沒這麽熱鬧,兩個小的可以說是不打不相識,現在說開了,關系就越來越融洽,窦曉花心裏也覺得欣慰。

“下午我要再去趟你們英奶奶那裏,小秦看家,小舟待房間好好寫作業,沒剩幾天了,作業——”

窦曉花是面朝着門口坐着,話說到一半,看見有人走進院子,以為是客人,趕緊起身招呼,“您好——”

兩小的也跟着轉過身,林欽舟只随意掃了一眼,發現是個五六十歲的男人,頓時沒什麽興趣了。

正想繼續啃他的排骨,卻見秦越右手緊緊握着筷子,眼睛一錯不錯地盯着那個男人,臉色煞白,整個人都在發抖。

——秦越在害怕。秦越怕這個男人。

而那男人只是匆忙和姥姥點頭打了個招呼,就神情激動地朝秦越走去,要去拉秦越的手:

“小越啊,可算找到你了,你說你怎麽又一聲不吭就走了,知不知道爺爺找了你多久……”

秦越抖得更厲害,原本一直頓住不動,可就在男人即将要碰到他的時候,他突然大吼一聲:“別碰我!”

緊接着踢掉椅子,轉身沖進了房間,将自己反鎖在裏面。

“這……這怎麽回事啊……”窦曉花眼底透着擔心。

“抱歉啊,剛剛是我太激動了,沒控制住自己的情緒,”那男人朝窦曉花鞠了一躬,然後說,“我叫周正則,是陽光福利院的院長,秦越是我們福利院的孩子。”

“一個多前他突然離家出走,我和院裏的工作人員找了很久,昨天才接到警察同志的消息,說人可能在這裏,所以我就冒昧找過來了,實在抱歉……”

窦曉花仍舊滿腹疑惑:“這好端端的,怎麽會離家出走啊……”

“是這樣的……”姓周的男人掩面嘆息了一聲,“小秦這孩子性格比較古怪,不合群,經常一個人偷跑出去,平時還好,很快就能找到,這回他拿了我房裏的錢,一下就從蘇市跑到了這裏,我們都以為……哎……”

蘇市是東城的鄰市,坐車的話大概兩三個小時能到。

“現在看到他平安無事,我也就放心了,真的是多虧了您這樣的好心人收留他,也非常感謝您這段時間對孩子的照顧,否則萬一孩子有什麽事,我真是于心難安啊……”

這男人表現得禮貌得體,神色間也盡是愧疚和擔心,但總給林欽舟一種很不舒服的感覺,他不喜歡這個人。

“如果他拿了你的錢,怎麽還會沒地方去而在外面流浪呢。”林欽舟問道。他聲音很輕,眼神卻很固執,直盯着周正則看。

“這個……可能錢用完了吧,畢竟也不多……”周正則面上是明顯的為難和痛惜。

林欽舟有點不信他,但也想不出別的話來反駁,不情不願地“噢”了一聲。

窦曉花說:“那您這次過來,是準備帶小秦回去?”

這話就是明知故問,不是來帶人回去,何必大老遠跑過來。

“是啊,畢竟是我們院裏的孩子,我作為院長,在他成年之前,肯定是有義務照顧他的。”

“但他不想跟你回去。”林欽舟再次插嘴。

“這事都怪我,這孩子身世可憐,我對他的關心難免就比別的孩子多一些,結果害他遭到其他人的排擠,所以這些年他一直在怨我怪我,想盡辦法要離開福利院……哎……”

窦曉花自己也是當長輩的人,哪裏不理解他的心情:“您也別這麽說,這個年紀的孩子嘛,多少都有些叛逆,多溝通溝通就好了,以後他就會明白您的良苦用心了……”

周正則始終是那副痛心愧疚的模樣,聞言又嘆息一聲:“但願如此……”接着朝窦曉花說,“您看您方不方便讓我和孩子單獨聊一聊?”

【作者有話說】

林小舟:“痛失名字後的林小舟能獲得一顆小海星?”

(這周更1.5萬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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