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 23

沒有人想到傅明深會重拾十年前的劇本,這部電影在當年傳聞的主角是謝瑞安和章明學,可惜,十年後的章明學拒絕出演該片,取而代之的是在演技方面口碑極好的陳以琛。

這部電影名為《對峙》,圍繞著警察和盜賊而展開,兩人既是合作關系,亦是彼此防備的對手。陳以琛扮演的是性格穩重而內斂,甚至古板得好像和社會脫節的警察。而喬越扮演的是看似自信聰明,實際上有精神問題的盜賊。整部電影節奏很快,場面浩大,無疑會是一部好看的動作片。然而,電影的細節頗多,對人物的塑造很豐滿,如果演員能把角色演好,想必就不止於動作片。

媒體對這部電影的報道兩極分化,陳以琛的演技是不必擔心的,喬越才是整部戲的不穩定因素。雖然他的演技不差,時而有驚豔的發揮,卻不曾演過類似的角色,甚至有媒體指出,陳以琛反而更适合神經質的角色,而喬越還是回去演花花公子比較好。

不管外界的聲音如何,電影仍然如期開拍,傅明深給足喬越進入角色的時間,從陳以琛的戲份開始拍起。而陳以琛确實不負衆望,把一個外表冷靜自治,內心充滿了欲望和不安分,并且向往著刺激的警察演得很好。他和喬越之間的合作更像是義賊,偷竊的都是不為人所知的贓物,通過已然成功的管道把錢洗幹淨,整個過程就像是已經具備規模的産業鏈。

陳以琛的角色有自己的一套理念,整部電影并未對此過多地評斷。而喬越的角色顯然沒有這樣的理智,他就像是黑暗與光明的結合體,平時像個陽光開朗、自信滿滿的大男孩,在無數個黑夜裏為暴虐的本性而無力自拔。他是唯一沒有被陳以琛洗腦的合作夥伴,亦是唯一一個知道他真實身份的人。他不為陳以琛的理念所動,他所堅持的只有自己的信念,他通過這種方式來發洩心中的暴力因子,他從未想過要做任何人的救世主。

傅明深的的電影向來節奏明快,這天,卻毫不吝啬地給了喬越一個亢長而緩慢的長鏡頭,很明顯,他對喬越的演技并不感到擔心。

拍攝現場在公寓的浴室,整個裝修的基調是白色,從天花板到牆壁,甚至於各種家具,無一例外的是純白的顏色,白晃晃的令人感到刺眼。

浴室裏,喬越站在洗手臺前面,對面是一塊很大的鏡子,攝影機從他的斜後方拍過來,透過鏡子徐徐朝他的方向推進。

喬越的下巴上布滿了泡沫,手裏拿著剃須刀,動作緩慢地從上而下刮過去。他的眼神始終緊盯著鏡子裏的自己,帶著探究的神情,恰到好處地表現出迷茫。

攝影機移到喬越的正對面,鏡頭對準他的整張臉孔,精致的輪廓即便放到最大,仍然顯得俊美過人。他把臉上的泡沫擦掉,猶豫半晌,還是拿起了洗面奶,随後,洗面奶布滿了他的整張臉,把他的膚色變成牆壁一樣的白,如面具一般遮掩住了本來的樣子。

喬越看著鏡頭數秒,眼中帶著強烈的不肯定,面無表情的臉孔顯得有些僵硬。這時,他手裏拿著一塊濕毛巾,順著自己的輪廓擦過去,輕輕洗掉了白色的洗面奶,直到把整張臉洗幹淨,臉頰還滴著水,這時,身後傳來電話的聲音,喬越順著鈴聲的方向回頭,與此同時,另一臺攝影機給了他一個全景,為這組鏡頭劃上句號。

拍攝完畢,喬越下意識地望向傅明深的方向,臉上帶著自信的笑容,故意朝他揚了揚下巴,一副挑釁的樣子。傅明深見狀,不禁失笑,一邊和副導演說話,一邊朝他點了點頭。

突然,傅明深的手機響了,看到屏幕上一串數字,他不由得皺眉,走到角落接起電話。

電話裏,傅進鴻用命令的語氣說道:“晚上回家一趟,我有事找你。”

不等傅明深回答,傅進鴻說道:“七點開飯,別遲到。”

傅明深沈聲道:“我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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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傅明深到達傅家的別墅時,已經快要七點半了。果然,剛進門就看到傅進鴻坐在餐廳,桌上擺滿了東西,而傅從敬并不在。

兩人寒暄幾句,态度哪裏像是父子,傅進鴻不悅地看向他,冷哼道:“你遲到了半個小時。”

傅明深皺眉,答道:“下午那場戲耽誤了一會兒。”

傅進鴻沒有多說,只是若有所思地看了看他,吩咐傭人開飯。見傅明深拿筷子的動作猶豫了一下,傅進鴻說道:“阿敬在歐洲辦事,今天不會回來。”

或許是傅進鴻吩咐過,兩人剛動筷子,旁邊的傭人都不見了,空蕩蕩的別墅一樓只剩下他們,一對怎麽看都古怪的父子。

傅明深吃得食不知味,既摸不透傅進鴻想幹什麽,又不知道該和他說什麽,心裏難免一通煩躁。他想起收工的時候,喬越興致勃勃地跑來叫他一起去吃飯,如果對面的人是喬越的話,那家夥一定有說不完的話,雖然有時候很吵人,卻比現在熱鬧多了。

傅明深正想得出神,傅進鴻忽然開口,說道:“你拍完這部戲接下來想幹什麽?”

傅明深不禁一愣,奇怪地看向對方,傅進鴻從未插手過他的工作,怎麽現在會關心起來?

“剪片,送片,發行,還有很多事要做。”

傅進鴻夾了一筷子的菜,神情自若地說道:“等這部電影結束,把你手頭上的事情處理一下,回公司幫忙吧。”

傅明深一愣,放下碗筷,驚訝地看向他,警惕地問道:“你想幹什麽?”

傅進鴻仍然神色如常,喝了一口湯,不急不緩地說道:“我年紀大了,這兩年身體一直不好,也是時候退休了。”

傅明深冷哼,說道:“退休?那很好,傅從敬為公司忙了這麽多年,應該讓他接手了。”

傅進鴻冷笑道:“阿敬?我從沒想過把公司交給他。”

傅進鴻頓了頓,語氣裏不乏遺憾,說道:“如果你大哥在的話,他才是最好的人選。至於阿敬,如果不是你大哥死了,我根本不會讓他進公司幫忙。”

即便傅明深不常回來,傅進鴻對傅從敬的防備仍然被他看在眼裏,他早知道傅進鴻最喜歡幾年前意外身亡的大哥,而傅從敬雖然是他第二任妻子的孩子,卻是他明明白白的兒子,總不像自己這種私生子的身份,為何傅進鴻對傅從敬這麽不喜歡?

傅明深面無表情地看向傅進鴻,毫不客氣地譏諷道:“大哥死了,你就讓傅從敬進公司幫忙,這幾年裏為你做牛做馬,現在你老了想退休了就把他一腳踢開?這不是過河拆橋嗎?”

傅進鴻頓時沈下臉,重重地把筷子敲在桌上,沈默不語地看向傅明深。

傅明深毫不畏懼他的眼神,好笑地問道:“從你讓我和周明蓉結婚,你就已經這麽打算了吧?多久了,一年還是兩年?你寧可把公司交給我這個完全不懂管理的人,你都不願意交給傅從敬,是不是有點可笑?”

傅明深厲聲道:“不會沒關系,你可以學,公司裏有的是人可以教你,阿敬不就是這麽學會的。”

傅進鴻重新拿起筷子,一邊夾菜,一邊說道:“你這小子雖然脾氣倔,人是很聰明的,做事又有毅力,只要有人帶著你,你很快就能出師。”

聞言,傅明深站起身,忍不住大笑起來,說道:“你很早就打好注意了吧?用傅從敬補上大哥在公司的位子,然後再把我推出來……你是真覺得我有管理才能,還是因為我脾氣大,不像傅從敬心思深重?”

傅進鴻坐直了背,沈著道:“不錯,三年前我就打算好了!總而言之,我不會少給阿敬一分錢,也不會把公司交給他。”

傅明深搖頭道:“我不懂你是為了什麽,別忘了他是你的兒子,是你自己娶的太太給你生的兒子!”

傅進鴻的臉上隐隐透著怒氣,表情緊繃,激動地怒吼道:“傅從敬他媽是什麽樣的人,傅從敬又是什麽樣的人,你以為我不清楚嗎?當年,是他媽先違背了我們的協議,設計懷孕生下傅從敬!這些年以來傅從敬的小動作還少嗎?還有,他外公、他舅舅,哪一個是善類,我把公司交給他,将來公司就不知道是誰家的了!”

傅從敬和傅明深不同,他的母親出身富裕,家世背景雄厚,要不是這樣傅進鴻也不會娶她。然而,傅進鴻并不是希望多子多福的人,相反,在他心裏有資格繼承公司的只有已故妻子的兒子,也就是傅明深的大哥。而傅從敬的性格像極了他的母親,心思缜密,外表溫文爾雅,內心時刻充滿了算計。或許她以為有了兒子以後,傅進鴻總會把目光轉移到傅從敬身上,沒想到傅從敬還不到三歲的時候,她就因為癌症過世了,來不及為傅從敬争取更多的父愛。

雖然傅從敬的母親死了,但是娘家的人還有不少,傅家的産業不容小觑,誰不想從中分一杯羹,即便傅從敬無欲無求,仍然有很多人在他耳邊嚼舌頭。

可惜,傅明深剛好和傅從敬相反,他對傅家的資産毫無興趣,對傅進鴻這個父親亦是沒有多少感情,若不是母親臨終前的囑咐,他甚至不願意見他一面。傅從敬的母親過世後,傅進鴻和傅明深的母親在一起了,可惜,一直到傅明深在美國出身,傅進鴻都沒有娶她的打算。理由很簡單,他看不起母親的出身。

所以,此刻的傅明深就站在這裏,對於傅進鴻想要給他的一切,肯定地拒絕道:“我從沒想過繼承你的公司,我的理想只有拍電影,除了當導演,我不會再有別的追求。”

傅進鴻輕視道:“你小子還在做不切實際的美夢嗎?和你媽一樣,永遠都只會追求浪漫。”

提及母親,傅明深的心裏頓時湧起一股怒意,整個人都變得暴躁起來,朝傅進鴻吼道:“對,我媽确實喜歡追求不切實際的美夢,就像她一輩子都在等你娶她。”

他的臉孔因為憤怒而猙獰,聲音因為譏諷而扭曲,大笑道:“還有,你別忘了,我不止和媽媽性格像,連她有的病我也有,你忘了她是怎麽死的嗎,為什麽會從天臺跳下來?”

不給傅進鴻反應的機會,傅明深狠狠地說道:“你就不怕辛辛苦苦打拼的江山被一個瘋子毀了嗎?”

說完,不顧傅進鴻氣憤的表情,傅明深轉身就走,步伐著急而淩亂。一直到回到車上,他才稍稍緩過心神,只是心裏的暴戾仍是不能按捺,就好像燒著一把熊熊烈火,令他整個人都變得急躁而不安。

突然,傅明深想起什麽,急切地在車上找藥,不料,手肘剛好把東西撞到地上。他心慌意亂地彎下腰,好半天都沒有摸到。

終於,傅明深把小藥瓶拿在手裏,心急如焚地把藥丸吞進喉嚨,然而,胸口仍是沈悶得好像要窒息,狼狽的樣子連他自己都覺得可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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