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第十一章
九月末,是市運會的最後一日的下午,也是一中放國慶假期的日子,一中國慶假期只有三天。
花港市市運會在體育館裏舉行,除了一中派去的運動員外,剩餘的同學基本下午也都收拾收拾放假了。
檀歲清在宿舍裏收拾完東西,和朋友打完招呼後,便拎着一個行李箱下樓,女生宿舍樓外,梁歲桉在樓下等她。
日薄西山近,陽光已經沒什麽熱意,薄薄的紅霞剛好落在拎着箱子出宿舍樓的檀歲清身上。
她今穿的是件紅色長裙,上頭綴着許多非常小的小白心,長發被她用一個淺綠色發圈紮着一個低丸子,一雙帆布鞋。
白皙的臉頰,在她從樓下搬下一個二十二寸的行李箱時,連帶着脖頸都泛着淡淡的粉紅。
整個人籠罩在夕陽中,如夢如幻,讓人很難不注意到她。
可她剛出來,沒先看到梁歲桉,倒是先看到就站在女生宿舍樓下的欄杆那裏,也沒玩手機,與她剛剛好打了個照面。
這人雖背對着整片霞光,卻還是遮擋不住四散的彩繪,順着他棱角分明的臉頰勾勒着他細膩的五官,眉上落了霞光,眼尾輕輕上揚,面朝着她,雙手肘彎曲搭在身後剛打藍漆沒幾天的煥然一新的欄杆,乍一看人像是非常放松的姿态。
檀歲清也只拎着行李箱下宿舍樓外的三個臺階時,注意了人一下,她着急找梁歲桉,行禮箱的轱辘托在地上,沉悶的響聲便知裏頭東西重量非比尋常。
她這一周也沒帶什麽,就一些換季要帶回家收起來的衣服。
沒出兩秒,行李箱拖地的聲音戛然而止,她也怔怔站在原地不動彈,身後過往的同學不少,她幾乎是站在宿舍樓下空曠之地的最中間,身邊有不少人擦肩而過,都抵不住她兩眼好奇的目光。
直到下宿舍樓的人越來越多,她也拎着箱子往欄杆那邊挪了挪,接着看。
女生宿舍樓下的側對面是學校小門,但凡放假都會開着,不然學生衆多,只走大門,容易發聲踩踏。
那小門內站着的二人,其中一人,檀歲清熟悉的很,是她的表弟梁歲桉,這個人居然是去見人家程文今去了。
Advertisement
不大對,不大對,不是說好梁歲桉今日請她吃飯,為表達對她的那份愧疚嗎。
這是要請她吃飯,還是請程學妹吃飯。
談翎序就這麽靜靜看着檀學姐從宿舍樓下來,再到站人來人往之地,最後站在他身側,他也挺奇怪,梁歲桉明明約了他吃飯,怎得剛才,有人給打了個電話,就跑去小門口處了呢,原來是有人找。
他餘光裏檀歲清這會兒正瞧地入迷,箱子被放在一處,偶爾滑動一下,再被學姐拉回來一下,最後學姐實在是忍不了,用腳別着箱子前頭倆輪,他輕笑了聲,聲音很小很小,校園裏人聲吵鬧,就連離他最近的檀歲清也沒聽見身後有人在校。
她這會兒正忙着看她表弟呢。
直到夜幕降臨時,梁歲桉才姍姍過來,後頭跟着程文今,這女生長相很偏文雅,一看就知是個乖乖女。
這會兒朝她這邊走來,正讓自己顯得放松。
“姐姐,走啊,我們四個一起吃飯去。”梁歲桉隔着不遠,跟她打招呼。
“四個?”檀歲清看着她視線裏的二人,加她,哪裏來的第四個,不會是她身後的談翎序吧。
她施施然轉過頭來,“也請你了?”檀歲清絕非是那種明知故問,她是真的不知道,還以為是她這弟弟單獨請的她呢。
談翎序在人身後點點頭,“是的,學姐,看樣子,應該是約我們三個一同吃飯。”
他這人外冷內熱,對外人話少的可憐,可唯獨面對檀歲清,人無意識的說一句話,他能難受好幾日,甚至他不知打破自個多少原則,去求一個解釋。
結果就是解釋沒求來,他看開了。
學姐好聲好氣跟他講話,他便不知不覺中多說了兩句。
“這個梁歲桉,我說怎麽下樓不見人影,行李箱那麽重,都不來接一下,原來竟是為了這個程學妹。”檀歲清轉了轉自個手腕,箱子是真的很重,不過她也是說句廢話,重就重點,她自是也不需要旁人幫忙的,又不是真的拿不動。
四人一同準備往校門口走時,檀歲清的行李箱沒如願在她手中托着,而是到了談翎序手中托着走。
談翎序是看着檀歲清從女生宿舍出來的,一個二十寸的小箱子,他沒覺得會很重,便沒上前去幫人拎,直到聽人說了句,他本着助人為樂托在自個手中,才知道一個二十寸的箱子對女生而言,确實有些重量。
這時,梁歲桉上前拍了下他的肩膀,“謝謝好同桌,幫我姐拿箱子,做為你的同桌,今晚決定回饋一下,想吃什麽,我請客。”他一連串說着,順帶把他姐的箱子托在自個手裏,剛他跟程文今多說了會兒話,差點忘了這茬。
經過這麽些天,談翎序和梁歲桉這兩個同桌,徹底是破冰了,一開始梁歲桉以為他這同桌是高冷的,結果呢,人真的只是跟不熟的人話少而已。
然談翎序一開始便覺他這同桌自來熟,幾乎跟班中很多同學都能說到一起,結果跟人交談一番後,人确實如此。
“都可以。”他也沒故意惜字如金道,只同學請客,也不好提什麽要求,何況他不挑食。
兩位男生身後,是檀歲清跟程文今兩位女生。
“學姐,就是我加了梁同學的聯系方式以後,跟他聊了很多,我覺得他是一個性格開朗,很活潑的一個男生,然後我就說有時間我請他吃飯,他說那也得他先請我,然後結果就是這次放假這樣了。”程今文身後背着一個牛仔書包,已經洗的褪色,有了斑白。
一中預科班的課程是很緊的,連着挺久,檀歲清都沒找過梁歲桉,預科高二的課程基本要到今年放寒假前,就一輪複習結束,如今就連高三的課程都已經過半,課間十分鐘除了去廁所,其他時間都拿來謄抄筆記或者背誦了。
她在宿舍樓前見到程文今和她表弟站着一起說話,是會吃驚,畢竟她第一次見程文今是在食堂,覺得人太乖了,即便是要了梁歲桉的聯系方式,也可能是一時沖動,不會有什麽交集的。
如今想想倒是她先入為主了,聽完人說,才知道原來她弟還有這麽青澀一面,跟她見到的不大一樣。
就挺紳士。
“是感覺喜歡嗎?”檀歲清問了個她也回答不上來的問題,她沒有過此般悸動,這麽問,真的只是好奇。
程文今搖搖頭,“不是感覺喜歡,是明确喜歡。”直到一同走出校門,她垂首才小聲說了句,“但也只能是我單方面喜歡,不能雙方面。”
檀歲清聽着語氣,像是失落,又像是明知不可為而不為,她小聲問:“是有什麽難言之隐嗎?”
她沒等來程文今的回答,卻等來了梁歲桉喊她走快些,出租車已經在等了。
話到嘴邊,她想了下,還是不追問了,人也不一定想說,便應了梁歲桉的話,拉着程文今跑了幾步。
半個小時後,一家四層的餐廳裏,第一層隔着玻璃窗都能感覺裏面人雖然有秩序,但排隊的人非常多,甚至站遠點,都能看到二三層挨着窗子的座位坐滿了人。
這是一家自助餐廳,和旁的自助餐廳不同的是,這家名字比較簡單,‘兩分半’自助餐廳,經營模式只晚上,食材幹淨衛生,而且地處位海邊,位置甚好,位子一般都要提前預約很久,運氣好的話,臨近另一條街的玻璃窗座位處,可以看到整條晚江。
晚江冬日裏上凍最晚,來年化凍最晚,所以叫晚江。
不過這家‘兩分半’餐廳第四層是不對外開放的,但當服務員見到檀歲清跟梁歲桉時,直接将人帶到一部直通四樓的電梯口。
一般來說沒到七層是不用電梯的,可這自助餐廳裏,不僅有電梯,并且還有部單獨通向四樓的電梯。
程文今心裏直打鼓,她知道梁歲桉學習好,長得好,甚至性格都好,可當她看到前臺服務員很有禮貌地接待人後,才知道她跟人的懸殊真的差的很大。
心中暗暗下了一個決心。
反觀其他三個,都一副窸窣平常的樣子,好像對這種待遇方式早就司空見慣一樣。
包廂裏應有盡有,幾乎就跟一個大平層,家的感覺一樣,由于餐廳前是街道,對面也有四六層高的餐廳,平層內音感控制的窗簾緩緩落下,視野上還是稍微受限的,不過問題不大。
沒過一會兒,服務員就先後推進來了切好的新鮮水果,跟一應四人在平板上點的餐食。
自助分火鍋和燒烤,四人坐在落地窗前,有烤有涮。
等這飯吃完,梁歲桉先送程文今回家,結果也只把人送到下了出租車,人便不讓他送了,黑燈瞎火的巷子外,誰也不能保證會發生什麽,他堅持把人送到家門口才往自助餐廳折返。
‘兩分半’的四層裏,檀歲清沒走,談翎序也還沒走,二人都站在落地窗前,望着晚江景。
晚江晚江,夜晚的景也是極其絢麗的,霓虹燈在江兩旁的小路上爍着,那條路上有競走的,還有夜跑的,甚至有情侶手牽手沿着江岸閑逛的,離晚江不遠之地還有個大的文化廣場,夏日夜裏,大爺大媽跳廣場舞的,給晚江添了不少名氣。
“你也在等人來接你?”檀歲清手中端着一盤切好的水果,用叉子叉了塊來吃。
談翎序今出校時,沒換衣服,還是夏季校服校褲,雙手插在兜裏,屋裏的燈是亮堂的,落在人的幹淨的後背校服上,莫名給人鍍了層清冷來,“我也在等人來接我。”但他話并不清冷。
檀歲清接了叉了塊蘋果來吃,再沒接話,沒什麽可接的必要,不算多熟,頂多就是人在這家餐廳裏,她作為其一東家,客氣客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