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3章

法院。

陳知意坐在辦事大廳等候區,把文件袋拿出來,嚴律師一張張翻看。

嚴菘:“等會兒去提交文件就進入訴前調解流程了,到時候雙方簽訂調解書,再申請司法确認就完成了。”

陳知意點了點頭,沒什麽表情。

嚴菘突然合上文件夾,換了個輕松的口吻:“怎麽突然想通要和解了?”

“不是說這是最省力的方法。”陳知意苦笑了一下,“大家都想要省力。”

嚴菘頓了一下,低頭繼續和她講等會兒的注意事項,然後把資料收拾好:“我去上個廁所,還要一會兒才到我們的號。”

陳知意點頭,看着黑掉的手機屏幕發了一會兒呆,過了一會兒一個人站到她面前,她以為是嚴律師回來了,拿着東西起身:“到了嗎······”

她的話戛然而止,站在她面前的是不是嚴律,而是黎楚。

黎楚穿着一身黑色的律師袍,打着紅色的領帶,看起來很英俊,他手裏拎着黑色的包,看起來像是準備開庭。

他抽走了她手裏的資料翻看,帶着半框眼鏡,鏡片後的目光銳利:“這麽容易就放棄了嗎?”

他有些嘲弄地勾了一下嘴角:“是不是對任何東西都這麽不堅定。”

陳知意聽出了他話語間的諷刺意味,她覺得黎楚有時候真的讓人琢磨不透,明明之前是他直接拒絕了自己,卻在她要接受調解前又來說這些。

她很想把資料直接搶回來,問問他到底想做什麽。

但是黎楚先一步開口:“我可以幫你打官司,當然,我不便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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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知意微微仰頭看他,瞳孔不自覺地放大。為什麽這個時候又突然同意?

黎楚和她對視了一會兒才挪開目光把包打開,想把她的資料裝進去,包上挂着的一只史迪仔挂飾随着他的動作晃蕩,藍白色的很亮眼,和上次那個在律所找他的女生背包上的一模一樣。

黎楚不是喜歡這種毛絨玩具的人,她很難想象他的包上挂着這樣的東西,這樣的縱容一定是因為很喜歡。

這時嚴律師的腳步聲響起:“黎律?”

他左右看看兩人:“你早上不是要準備開庭?”

“下一個就是我們的號了。”他轉頭提醒陳知意。

陳知意手快過大腦,拿回資料,拒絕了黎楚:“不用了。”

調解最省力,遠離最安全。她和黎楚的重逢是兩個人原本生活上的岔道,她不應該再進入他的生活,而應該和過去的幾年一樣,回到正軌。

黎楚的表情變得冷淡下來,他也沒有再勸說,只是冷冷地看着陳知意,仿佛再等她給個解釋。

陳知意卻沒有看他,轉身和嚴菘說:“走吧,叫號了。”

她的心情稍稍輕松了些,甚至想揚起嘴角,但是嘗試了半天還是失敗。

有種生活又回歸了掌控的安全感。她應該是那種會随大流,被人群裹挾着往前走的人,但是黎楚不是,所以各自遠離才是最合适的。

陳知意和嚴律去窗口辦理手續,辦好的時候黎楚已經不在了。

嚴律師看起來欲言又止,但是陳知意實在沒什麽心情再去交談,拒絕了午餐的邀請,獨自坐地鐵回家。

第二天到醫院上班,主任知道她同意調解後重新排了她的工作,大部分都是門診。

趙童對此頗有微詞:“什麽啊,感覺把雜活兒都推給你做了。”

陳知意脫下手套,上面還沾着上一個摔傷患者腿上的血液,扔進垃圾桶快速地填寫病例單:“中午不一起吃飯了,我還得值班。”

呼叫器響鈴,陳知意帶着歉意地看了趙童一下,換上新的手套奔跑着趕了過去。

過去的時候護士已經開始做cpr,陳知意看患者狀态不對,渾身抽搐癫痫發作,立馬開始應急處理,聯系手術室護士準備。

陳知意在外面做好術前洗刷清洗,護士給她穿好無菌手術衣和手套,手術室的冷光打在她的側臉。

主刀醫生宣讀核對患者信息,陳知意和往常一樣站到主刀旁邊。

主刀看了她一眼,開口:“這次羅楊做副手。”

陳知意愣了一下,周圍的目光也都看了過來。

她微微低頭,在所有人的注視下有些難堪地後退,接過護士遞過來的抽吸器。

同期醫生羅楊上前一步,頂替了她的位置。

手術進行的很順利,結束後幾個醫生在洗手池旁刷洗t,陳知意站在最裏面,仔細地清理手縫。

“小陳,下午我要跟主任那臺手術,你幫我頂一下門診呗。”羅楊走到她旁邊擰開水龍頭。

陳知意看着噴射出來的水流,沒立馬回答。

羅楊和她是同期進醫院的,她是隔壁科大的研究生,無論從學歷、科研、經驗都和她不相上下。兩人算得上是亦敵亦友的競争對手。

但是現在她已經明顯落後一步,在手術室也只能做些邊緣的抽吸工作。

更別說再次主刀簡單的手術,這一段時間內,她必須要忍受這些。

“好。”陳知意關上水龍頭,站直身體。

羅楊扭頭看着她離開。

陳知意沒走多遠,她熟練地上了頂樓,打開天臺的門,上面還留着她帶來的一把椅子。

她在那兒坐了會兒,中午有一些太陽,在風吹着的時候不至于過于寒冷,她想到很久以前,其實最開始被欺負的時候她是會奮力反抗的,但是次數多了,就知道這招對于弱者來說并不管用,也不會受到同情。

黎楚和她是在高二文理分班的時候才開始認識的,但兩人一開始在同一個班級也幾乎毫無交集。

她在的理科班是全校最好的實驗班,班級裏的氣氛整日都很壓抑,成績是懸在每個人頭上的尖刀,這種壓抑的氛圍裏一旦出現一個口子,就會成為宣洩的對象。

因為陳知意的個子不高,所以常年坐在前排,和幾個安靜的女生坐在一起。但是期中考試之後,老師想要按照成績排列座位,她的成績在尖子班裏一直是中下游,考得并不算好,只能調到後排,幾個高個子的男生坐在她旁邊,他們同樣成績并不理想,是班裏最愛玩的幾個學生。

她帶着的助聽器似乎讓她成為了最好玩的對象。

呼叫鈴聲炸響,陳知意從回憶中被迫抽離,是值班室的護士在呼叫她。

陳知意走到電梯間摁下樓層等待,口袋裏的手機震動,是嚴律師打過來的,和她梳理一些到時候調解準備提交的證明材料,問她這幾天在不在醫院。

“在的,怎麽了?”電梯門打開,陳知意走了進去,手機信號有些斷斷續續,對面好像傳來了另外一個聲音,嚴菘頓了一下繼續,說如果法院那邊通知了具體的調解時間後及時和他說。

陳知意應下。

嚴菘挂斷了電話,看了剛剛進辦公室的男人一眼:“有事兒?”

黎楚:“你把陳知意的卷宗拿給我看看。”

嚴菘眯起眼睛:“呦,你自己拒絕一次,又被人拒絕一次,這是成功吸引到了你的注意?”

黎楚沒理會他的玩笑,表情很嚴肅,嚴菘把卷宗找出來遞給他。

黎楚翻看了一下,頭也沒擡:“剛剛跟你打電話的是陳知意?”

“是她。”嚴菘站起來湊近他,“我發現你有點不對勁啊。”

“這麽會發現,怎麽沒成為發明家。”黎楚拿了卷宗轉身就走。

“火氣這麽大,吃錯藥了。”嚴菘嘟囔。

這兩天黎楚來公司的頻率明顯增加,而且每天都臭着個臉,據說那天的官司對面的律師被他嗆得臉紅鼻子粗,回來律所就多了條匿名投訴,說黎楚态度惡劣還人身攻擊。

黎楚把卷宗放進包裏,推門而出。

嚴菘趕緊喊住他:“哎,今天慶功宴不去啊?”

“有點急事。”說完門就已經被關上了。

黎楚開着車緩緩駛進醫院,晚上的市醫院門口稍顯冷清,他把車停下,拿出手機點開醫院的挂號界面,外科的餘號已經一片灰暗,沒法挂今天的了。

他下車,也沒再嘗試挂號,在一樓大廳确認了外科所在的樓層,徑直坐電梯上了三樓。

下午五點多,外面還排着許多患者在等待叫號,他繞過人群到外科的門診室外,診室上面的醫生裏并沒有陳知意的名字。

他叫住了導診臺值班的護士,開口詢問:“陳知意醫生不在嗎?我來找她複診。”

護士:“今天科室裏面有活動,她出去了吧。”

黎楚:“什麽活動?”

護士擡頭看了他一眼。

黎楚解釋道:“陳醫生讓我有事及時聯系她的,但是電話也打不通。”

護士哦了一聲:“和神外那邊的醫生出去吃飯了,可能沒看手機吧,你明天再來好了。”

黎楚禮貌道謝離開,臨走前看到了外科走廊張貼的一張宣傳單,上面是普外和神外周五晚聯誼活動的宣傳标語,時間就是今天,地址在附近一家西餐廳。

等坐到車子上的時候,黎楚的腦海裏還是能清晰地回憶起餐廳的地址和名字。

他之前去過那家餐廳,市中心一家很老牌的西餐,味道不錯,一般飯點去門口都會排起長龍。

車子慢慢開出醫院,開到了主路的分叉路口,紅燈亮起,他跟随車流停下。

面前的紅燈進入最後倒數十秒。

剎車被慢慢松開,車身往前滑動。

黎楚握住方向盤的手收緊,又松開,打了右轉向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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