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章
第 41 章
她一怔, 只要提起一點分手的那段記憶,她就感覺有一種被現實剝離撕裂開來的窒息感,只想要迅速地逃離。
陳知意揚起笑容:“是嗎, 那也挺好的。”
她低下頭開始拌面,慢吞吞地吃起來。
黎楚把相冊放到旁邊, 看她一直低着頭又說:“也沒寫什麽, 不用在意。”
陳知意點了點頭,壓下那段回憶帶來的苦澀:“你得趁熱拌, 等會兒涼了就粘在一起了。”
黎楚動作緩慢地攪拌,陳知意看了幾眼, 最後還是沒有幫他。
陳知意晚上胃口很好, 幾下吃完面, 她放下筷子的時候才發現黎楚一直在看她。
陳知意看了一眼他的碗, 裏面的面條幾乎沒動:“怎麽不吃?”
黎楚把面碗推到旁邊,喝了一口水:“胃不太舒服,我不餓,喝點水就行。”
陳知意皺眉:“多久了?之前草莓吃的布洛芬是不是就是因為這個?”
黎楚說:“沒事, 只是偶爾。主治醫師的考試怎麽樣,什麽時候出成績?”
陳知意說:“還早,得到六月份。”
黎楚:“之後還是一直留在申城嗎?”
陳知意看向窗外熟悉又陌生的街景:“大概是的,我其實是個沒什麽大志向的人, 在申城生活得太久了, 也不想再出去折騰。”
她轉過頭反問:“你呢?之前聽嚴律師說過,你負責的業務大部分是在寧都,經常要出差。”
Advertisement
黎楚并不在意地說:“總有新的客戶, 想在哪裏都可以。”
陳知意抽了一張餐巾紙擦幹淨唇角,拿起手機掃碼付款。
這次黎楚沒再搶着結賬。
陳知意把錢付過去, 他們起身離座。
草莓已經睡了一覺,此刻步伐緩慢,黎楚把她抱到了後座,她直接趴着又開始睡覺。
黎楚送陳知意到了小區門口,陳知意揮揮手和他告別。
車子緩慢地啓動開走,直到消失不見她才轉身離開。
日子過得很快,幾場暴雨之後,申城最高氣溫升到了30度,以一種垂直入夏的氣勢直逼而來。
陳知意打贏官司的事情在公司不胫而走,趙童特地買了個蛋糕送給陳知意,和辦公室裏其他人一起分着吃。
辦公室的醫生一人一塊,趙童一邊吃蛋糕一邊靠在辦公桌前得意地說:“我就說吧,咱們知意本來就沒有問題,法律是站在正義的一方的。”
其他同事紛紛點頭:“對啊對啊,幸好現在把問題解決了,沒影響到主治考核。”
陳知意高興的情緒已經淡化,重新回到工作之中,生活和從前好像沒什麽不同。
羅楊推門進來,旁若無人地上前拿了塊蛋糕,趙童随手拿起旁邊桌子上的筆筒伸過去:“十塊錢一塊。收費的啊。”
羅楊聞言站住,真從口袋裏掏錢,趙童說:“財大氣粗啊我羅總。”
陳知意上前制止:“她開玩笑的。”
羅楊已經從口袋裏掏出了一枚一塊錢的硬幣,然後丢進了筆筒:“不用找了。”
說完拿着蛋糕坐在自己的辦公桌前。
趙童露出超級誇張的嫌棄表情,用兩根手指夾起硬幣:“當代葛朗臺,一塊錢難道我還要找你八毛?”
其他人紛紛笑了起來,辦公室裏一派輕松活躍的氣氛。
陳知意也抿嘴跟着笑起來,她輕輕捏了一下趙童的手,給她發消息:【晚上請你吃飯?】
趙童回複:【我要吃小龍蝦,肥肥蝦莊的】
陳知意:【沒問題。】
醫院大群裏發了公告,五一假期住院區将停診放假。
年中難得的休息時間,大家都很開心,趙童提前搶了票準備回家:“五一的票真難搶,我候補了好幾天才候補上。”
陳知意點點頭:“天氣也好,不冷不熱的,大家都出來活動。”
趙童轉頭問:“那你呢?你要出去玩嗎?”
趙童堆陳知意家庭情況也有所了解,知道她沒什麽親人,朋友也少:“要不是我媽催着我回家,我就陪你一起去玩了。”
陳知意說:“五一人多,住宿也貴,我可能就在家裏休息幾天。”
趙童點點頭:“你也該休息休息了,前段時間不是在上班就是打官司,然後還要複習考試,真不知道你的精力怎麽維持的,我每天工作回家就一點兒也不想動,只有上下手揮動刷短視頻的力氣。”
陳知意笑:“那我得五一在家睡五天覺才能補回來。”
趙童收拾了東西去趕高t鐵,陳知意一個人慢吞吞地走回家。
她拿起手機點開黎楚的聊天頁面,把一個防治胃病的文章轉載給了他。
黎楚很快發來一段草莓在浴室裏瘋狂甩水的視頻。
陳知意低頭帶上耳機點開視頻走出醫院,外面還有陽光,夕陽在道路的盡頭落下。
陳知意回到家,剛走到家門口的樓梯口就看到地上有一些紅色的點點,一路沿着樓梯向上,像是被人提着什麽東西滴落下來的。
陳知意低頭看着,紅色的污漬越來越多,直到一大攤流到門口,陳知意猛地擡頭,只見她家門上被人用紅油漆潑得觸目驚心。
這棟單元樓是一梯兩戶,似乎是聽到了陳知意回來的腳步聲,對門的鄰居立馬打開了門,有些氣沖沖地和陳知意說:“一大早幾個人跑到你家門口哐當哐當,我一開門就看到這紅彤彤一片,你說吓不吓人!我家小孩都被吓哭了!”
陳知意還沒從被這滿門都是紅油漆的畫面中反應過來,又被劈頭蓋臉地說了一通,鄰居冷哼一聲:“你自己招惹的事情你自己處理,也不是第一次了,之前還有幾個莫名其妙的人來吵,這樣子不解決,已經影響到我們的生活了!”
陳知意知道是自己的原因給鄰居造成了困擾,她很抱歉地說:“對不起,我會處理的,真的太不好意思了,我馬上找人把這些東西清理幹淨。”
鄰居見她态度誠懇,也沒再多講:“搞快點啊,今天就得弄幹淨。”說完砰一聲關上了門。
陳知意平複了呼吸,努力讓自己忽視掉這些油漆,拿出鑰匙扭開門,直到進了屋子才緩了一口氣。
她腦海裏第一個想到的就是李同杉。
陳知意在門口安裝了攝像頭,她緩和了一會兒,打開電腦查看攝像頭的回放記錄。
攝像頭已經被人為地損壞,但是因為陳知意設置了雲儲存,之前的內容都自動保存在了雲空間裏。
她打開查看視頻內容,只見兩個戴着帽子口罩的人提着兩桶油漆走上來,往她的門上潑,其中一個看了一眼她安裝在門上的攝像頭,下一秒油漆就潑了上來,視頻一下子變得血紅,緊接着就被鐵桶砸壞。
陳知意将進度條拉回去,反複看了好幾遍,冷靜地把這段視頻截取拷貝下來。
她深吸一口氣,拿着身份證去了派出所。
獅子橋派出所她已經來過好幾次了,連門口的門衛都對她有幾分眼熟。
陳知意進去後,恰好梁京在,陳知意還沒說話,梁京就先開口:“他們又來找你麻煩了?”
陳知意把拷貝好的視頻播放給他看,很疲憊地坐在旁邊。
梁京截圖了那幾個人的正面照片,但是他們都刻意戴了帽子和口罩,只能看見一雙眼睛,實在辨別不出什麽。
梁京問:“能認得出來是誰嗎?”
陳知意搖了搖頭。
梁京皺眉:“李同林那小子前段時間才剛道歉,現在又再犯?”
他拿出手機翻找出李同林的電話打了過去。
本以為李同林又會和之前那樣耍賴不接,誰知電話響了沒幾秒那邊就接通了。
李同林聽到是梁京找來的很谄媚地說:“梁警官,有什麽事啊?”
梁京語氣很沖地問:“今天下午7點多的時候你是不是去陳知意家潑油漆了?”
李同林立馬說:“冤枉啊,我今天早上起來8點多,一直到現在一直在我們家飯店,今天放假生意忙得不得了人一波一波的,我哪來的時間去陳知意家,再說了我早就道過歉悔過自新了,不會再幹那種違法亂紀的事了!你們不信可以調監控!”
梁京轉後和陳知意對視了一眼。
梁京說:“你先和我同事做一下筆錄,我去李同林店裏看監控。”
陳知意點了點頭,她已經熟悉流程,跟着做完了筆錄已經到了深夜。
梁京也從李同林的店裏趕了回來,他有些奇怪地和陳知意說:“我查了監控,他今天确實一整天都沒有離開店裏,為了防止他自己修改監控內容,我連帶着附近的商鋪門口的監控也看過了,他說的是實話。”
陳知意說:“那可能不是他。”
梁京皺眉:“也有可能是他的其他親戚朋友,你最近打官司的事情進展得怎麽樣?”
陳知意想了想:“法院的判決書已經下來,他們敗訴了。”
她想過,應該就是李同杉李同林那一夥兒人,知道她家的地址和她安裝在門上的攝像頭,又跟她有恩怨。
梁京思索片刻:“那很有可能是惡意報複,以目前的證據還是沒法抓到人,不過他們這種行為已經嚴重影響了社會治安的穩定。這樣,之後我會和同事多到你們小區附近巡邏,看有沒有機會當場抓住。”
陳知意看到監控的時候就知道這次大概率也會不了了之,心中也沒有太大的失望,點了點頭平靜又疲憊地離開了。
她還沒來得及吃飯,回去的路上先去買了一桶白色的兒童油漆,自己一路拎回去,換了身舊衣服,搜了網上的教學視頻,一點點調配攪拌,把樓梯間白牆上被濺潑到的地方補漆粉刷遮蓋住。
大門上的油漆她不會處理,加了錢找了裝修店裏的師傅重新改色。
兩個人動作放輕,一直忙到了淩晨才終于把門和牆面處理好。
陳知意給師傅又多加了錢,回到屋子裏洗了個澡,頭發還沒吹幹就累得睡着了。
這一覺她睡得并不安慰,早上八九點的時候又迷迷糊糊醒了。
她記得門口樓梯大理石臺階上的紅色油漆點子還沒有清理,她強忍着腦袋的昏沉,拿着特意買的鏟子和刮刀,提了一桶水,拿着去油漆的噴劑蹲在地上慢慢地清理。
等外面一切被整理幹淨,陳知意扶着欄杆緩慢地站起來,低血糖讓她在站起來的一瞬間眼前一片漆黑,她努力地強迫自己清醒過來,面前的樓梯慢慢有了顏色,變得清晰。
她将東西收拾好回了家,勉強靠坐在沙發上,拿了一塊幹面包慢慢地咽下去。
可能是因為前面一直在做體力勞動,反而腦子裏不會有太多其他的情緒。現在身體歇息了下來,大腦開始感到極度的沮喪。
陳知意把喝了口水,把已經有些幹硬的面包咽下去。胃部有了填充感,沒那麽難受了。
她深吸一口氣,看着黑掉的手機屏幕,嘗試努力地微笑了一下。
“沒關系的。”她對自己說。
五一假期的第一天,外面豔陽高照,到處都是熙熙攘攘的游客。
陳知意拉上窗簾,将手機靜音,在家昏昏沉沉地睡了一整天。
直到第二天早上被急促響亮的敲門聲吵醒。
陳知意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睛,拿起手機,上面有幾十個未接來電,她心裏一驚,還沒來得及仔細查看,外面的敲門聲又砰砰砰響了起來。
陳知意穿上鞋去開門:“誰啊?”
“是我!房東!”房東潘桂尖銳的大嗓門響起,陳知意打開門,潘桂健碩肥胖的身體一下子把門縫撞開擠了進來。
陳知意被迫後退了兩步。
潘桂環視了一遍室內,然後笑眯眯地看向陳知意。
陳知意因為被打擾到有些不适地問:“阿姨怎麽了?有什麽事嗎?”
潘桂說:“小陳啊,聽說最近有幾個本地人一直來騷擾你,我聽了都害怕的。”
陳知意說:“昨天他們在門上潑了油漆,我已經聯系師傅重新上色遮掉了,您要是還需要賠償也可以的。”
潘桂繞出去看了一眼門:“挺好的,錢就不用多賠了。但是吧,我這個房子後面可能就不太想繼續租給你了。”
陳知意愣住。
潘桂繼續說道:“你也知道,我們這都是老小區了,以前住的都是認識的街坊鄰居,你這樣老是招惹些不三不四的人過來擾民,這讓我也沒法做人啊。”
陳知意道歉:“對不起,我已經和警察反應好幾次了,警察那邊也說之後會在這裏多加巡邏,不會讓他們再過來騷擾。”
潘桂啧啧搖了搖頭,環顧四周,放低聲音:“警察不一定管用的喽,聽說都是附近的本地人,強龍難壓地頭蛇,萬一招惹來大麻煩,我這個小房子可承擔不起。”
陳知意開口還想說什麽,潘桂直接打斷:“就這樣吧,我五一放假特地趕回來的,過幾天還要回寧都,你就今天就搬走,我還要收拾收拾給中介繼續拿出去租。”
潘桂說得理所應當,陳知意t都被她的厚顏無恥驚呆了,忍不住感到氣憤:“下半年的房租我都已經付了,如果要我搬走不僅違約金要付給我,而且至少得提前幾天給我重新找房子的時間,怎麽能說搬就搬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