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 章
98 第 98 章
◎夫妻共同財産◎
派出所裏, 黎楚和朱晖被帶去做筆錄，陳知意等在外面。
警察給她倒了一杯水，聽說她才剛剛高考完, 又拿了一些薯片：“吃飯了沒？先墊下肚子。”
陳知意看着她低聲說：“謝謝。”
她端起一次性紙杯輕抿了一口, 有些呆滞地看着前面。
今天她經歷的情緒實在是太多，無論是高考的結束，朱晖入室盜竊還是黎楚突然地回來，她的大腦幾乎加載過度, 此刻靜下來的時候才發現腦子裏面一片空白。
陳知意又喝了一口水, 她幹澀的喉嚨得以滋潤，稍微好受了一些。
她在外面等了一會兒，黎楚出來，她被警察帶過去問話。
兩個人在狹窄的走廊裏相遇, 黎楚緊盯着她，陳知意錯開了目光。
她還沒有完全能夠接受這一切，他的突然離開和突然出現, 是那麽的強硬。
陳知意坐下, 警察詢問了她和朱晖的關系, 得到确切的回答後表示這種情況是可以定性為盜竊的，問他們要不要私下和解。
陳知意小聲說：“看黎楚的意見吧。”
辦事的警察點了點頭，陳知意被安排等在一邊，黎楚和朱晖當面商議。
過了一會兒, 黎楚從裏面出來，朱晖晦氣地瞪了一眼陳知意，轉身離開。
黎楚走向陳知意, 向她伸出手：“走吧。”
陳知意擡頭看了他一眼, 沒有搭上去, 直接起身往外走。
黎楚僵了一下，随手收回手跟上她的步伐。
兩個人一前一後離開了派出所。
外面的天色已經完全黑了下來。
黎楚走在她後面半步的位置，兩個人沉默地走了一段路，黎楚先開口打破了沉寂，他問：“餓不餓？先去吃晚飯吧。”
陳知意很疲憊了，她并不覺得饑餓，但胃空落落的，總不能一直不吃飯。
她松了口：“好。”
黎楚揚起嘴角：“你想吃什麽？”
陳知意有些冷淡地說：“都可以。”
黎楚也不惱，他環顧四周，看到一家粵菜，裏面已經坐着挺多人了：“去吃粵菜？”
陳知意點了點頭。
兩個人走進餐廳，服務員領着走到裏側的雙人座。
陳知意的書包放在家裏，她只帶了一只手機。
黎楚在菜單上點了一些菜：“還想吃什麽嗎？”
陳知意搖頭。
服務員拿着菜單離開。
氣氛又沉默下來。
服務員拿來茶水，黎楚接過遞給陳知意一杯。
她的目光跟着移動，思慮跟着水面波動，最後歸于平靜。
黎楚說：“對不起。”
陳知意擡頭：“你為什麽說對不起？”
黎楚聽出她話裏夾着刺。
他去握住陳知意的手，被她甩開，他又去強硬地重新握住。
幾次下來，陳知意也累了，不想再和他争執，放任他握着。
她的手被完全包裹，緊緊抓住，像是不會放開一樣。
但是陳知意知道，這只是錯覺。
黎楚解釋他的不告而別：“我被帶回家了，一直沒法和你聯系。”
陳知意說：“哦。”
她垂下頭，語氣裏帶着苦澀：“那什麽時候你父親又會來找你呢？”
黎楚搖頭，很平靜地說：“我和家裏徹底決裂，他不會來找我，我也不會再回去。”
陳知意猛地擡頭看他，眼底震顫：“這怎麽可以？”
他們還這麽小，剛剛成年的年紀，怎麽能這樣輕易地和家裏決裂。他以後怎麽生存，難道和她一樣，往後打着幾分工養活自己嗎？
陳知意緩慢地搖頭：“你不能這樣，太輕率了。”
黎楚反而笑了：“其實我心裏挺輕松的。我母親去世之後，我和我爸爸就不住在一起了。”
他松開陳知意的手，低頭喝了一口水：“在他眼裏，我不過是一個挂件，用不到的時候當作裝飾可以和別人炫耀展示，有用到的地方就拿起來關心幾句，可以随意擺弄。”
他放下杯子，玻璃杯在桌面碰撞出清脆的聲音。
黎楚說：“分開對我來說是好事，他原本也沒有怎麽參與進我的生活。”
不知怎的，明明他的語調是那麽輕松，陳知意聽着卻很難受。
黎楚打量她的神色說：“還是說，你擔心我沒錢？我要是付不起房租，你能養我嗎？”
陳知意沒有立馬回答，而是很認真地思考，她想了一下說：“我肯定養不起你，但是我們之後上大學，可以申請助學貸款，學費不需要擔心，生活費得靠自己賺，我問過老師，老師說大學裏的吃喝都很便宜，我們可以去做兼職。”
陳知意擡頭堅定地說：“應該沒問題。”
黎楚看着她說：“那你不生氣了？”
陳知意這才反應過來，她微微扭過頭又不說話了。
恰好服務員端着菜上來。
黎楚側身，讓服務員上菜。
陳知意也不管黎楚，拿起筷子開始吃飯。
食物吃進胃裏的時候她才感到饑餓。
但到底有些食不知味，沒什麽胃口，只是機械地下咽。
黎楚靜靜地看着她吃，他不再逗她，坦白道：“我母親給我留了信托，不用擔心我會變窮。”
陳知意心裏咯噔一下，她放下筷子覺得自己有些自作多情。
黎楚那種有錢的家庭，即使和父親斷絕關系也還有母親，還有祖父祖母爺爺奶奶，他背後的是一個家族，是她沒有接觸過也無法想象到的世界。
陳知意說：“算了，随便你。”
她突然想到什麽，擡頭看過去問：“你要留在國內的話，那你回家複習了嗎？考試怎麽樣？”
黎楚說：“你想考哪裏？”
陳知意說：“我想留在申城。”
黎楚說：“好。那我們留在申城。”
陳知意吃得差不多了放下筷子，他本來成績就是頂尖，想來就算後面沒有怎麽複習考得也不會差，她在重點班從吊車尾一路往上升，還是靠着黎楚的補習後面才考到了排名的前列。
大概需要考慮成績的人不是黎楚而是她。
黎楚頓了頓，終于提及了剛才發生的事：“今天那個朱晖是怎麽回事？”
陳知意其實不想把自己這麽不堪的生活揭露給他看，好像是在他們原本的鴻溝之間又添一堵現實的矮牆。
但是事到如今他已經知道了他們的關系，陳知意開口說：“就像他說的那樣，我是他們家收養的小孩。他很早就沒有讀書，去外面混日子，我和他沒見過幾次。他前段時間回來，是因為聽說老房子這一片要拆了，他欠了錢，想拿拆遷款還債。”
黎楚皺眉：“但是這片房子拆遷的還需要一段時間吧？”
陳知意苦笑一聲：“所以他就把算盤打到你頭上了。”她很抱歉地說，“等會兒回去你看看有沒有少東西。對不起，拖累了你。”
黎楚沉默下來，他突然開口說：“以後他們都不是家人，只有我們是。”
陳知意渾身一顫，她仿佛被戳中了似的，鼻尖不住地發酸，低頭掩飾過去：“以後還長着呢。”
黎楚說：“你想去哪所大學我和你一起，你想在哪個城市我就在那裏定居。你的以後就是我的以後。”
陳知意打斷他的話：“那你自己呢？你自己怎麽想的也很重要。”
黎楚卻搖了搖頭：“人生的路有很多條，我為什麽不可以走有你的那一條？”
陳知意啞然。
她看着黎楚突然明白過來，金錢和成績學歷對他來說是從小到大都觸手可及的東西，他雖樣樣精通，但也沒有自己的愛好，像個按部就班的機器，無論哪一條路對他來說都是差不多的，他都可以做好，可以賺錢，所以他對一切都沒什麽興趣。
陳知意突然想起來和他在街角相遇的那一次，他被幾個成年混混群毆倒在地上，一動不動地看着天空。
那一瞬間她甚至害怕得以為他已經沒有了呼吸。
那個時刻他躺在那裏在想什麽呢？
陳知意心中閃過難受的情緒，不敢再往下深想。
她看向面前黎楚的眼睛，裏面都是自己，她能感受到自己在他的世界的重要性。
即使這讓她非常感動，但是同時也令她很心疼。
她這次主動握住了黎楚的手說：“我會陪着你找到你自己想走的路。”
黎楚一下子明白過來她的意思，他什麽都沒說，卻有些紅了眼眶，低頭拿筷子吃飯。
他有着充裕的物質條件，但卻是個沒有目标和夢想的人，甚至連生命都可以随便放棄。
陳知意就像是他的相反面，她那麽貧窮，連學費都負擔不起，能吃飽肚子就會高興一整天，他第一次付給她租金的時候，她一直拼命地說謝謝。
因為耳疾，她要花很多時間去練習聽辨才能堪堪追上普通人的聽力水平，要花很長時間去反複學習才能摸透課上講的知識點。還總是被人欺負。
但盡管如此，她又是那麽努力地活着，大概放棄生命對她來說是一件不可思議的事情，寧願忍耐苦難也要向着未知的未來奔跑。
他搞不懂為什麽，卻為此感染，連帶着他好像也更加快樂了。
此刻，兩個人面對面坐着，明明都沉默着沒有交流，但卻比剛才心靠得更近了。
飯吃得差不多，黎楚招手，服務員過來結賬。
他習慣性地去拿手機，卻落空。
陳知意這才明白過來，他的手機竟然一直都收起來，怪不得和她無法聯系上。
陳知意趕緊拿手機準備付款，黎楚已經掏出了錢包，從裏面抽出現金付了過去。
黎楚錢包裏沒有多少現金，這間粵菜館菜式昂貴，一頓吃下來竟然要三四百，陳知意吃了一驚。
等出去後，她擔憂地看向黎楚：“你父親有沒有對你動粗？監禁？”
黎楚拍了拍她的腦袋：“沒有，只是把我關着不讓出門而已，不過我都是成年人了，他那些都是吓唬人的把戲，沒什麽作用。”
陳知意想到他錢包裏壓根沒多少現金，付完餐費好像就剩一兩張一百塊了，她又遲疑地問：“你真的還有錢？”
黎楚啞然失笑：“真的，不騙你。”
他說：“老房子要拆遷了，之後我在大學旁邊買一間房子，你就和我住。”
陳知意臉微紅，她說：“你想什麽呢，我要住宿舍。再說了，我可租不起你的房子。”
黎楚很是一本正經地計劃提議：“那你就當作和助學貸款一樣，你把自己抵押在我這兒，等我們結婚了你就可以給付，不過那個時候我們的錢就是夫妻共同財産了。”
陳知意聽見他又是結婚又是夫妻共同財産的，一下子臉爆紅，她快走幾步直接不理會他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