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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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莺莺被這戳心窩子的話,好半天都沒回過神來,但也琢磨出些什麽,想必是爹爹囑咐過夫君了。

他才會出手幫了她。

游廊裏的風,吹着裴茗光的空青色直裰,邁步,像是什麽事情都沒發過似的,回了崔尚書那處。

崔莺莺也怕謝氏擔憂,就收拾了一番着裝,回了屋子。見着謝氏正拉着喜鵲詢問她這些日子過的好不好?吃的暖不暖?首輔對她冷不冷淡?

她見了這樣的一幕,心裏是說不出的難受。

想來為了自己的這一門婚事,爹爹和娘親都是日夜操勞,她着實是不孝的。

“莺莺,快過來。”謝氏見人回來了,就不再多問:“你怎麽還瞞着娘親呢!女婿對你根本不好。”

她上前,喊一聲:“娘親,您別着急。”

“你是我十月懷胎生出來的寶貝,怎能如此被人欺負了去!”

謝氏是曉得崔莺莺的性子,若倘若只是她自己的事,必定不會發作崔玉珞,想來是和裴茗光有幹系了。她這樣滿心滿眼只有夫君,也不知道這以後的日子得怎麽過。

“娘親放心,夫君答應過爹爹,他是不會虧待我的。”崔莺莺哪裏看得了這些,強忍着,安慰謝氏說道:“等開了春,他還要将妹妹送入宮裏選秀。”

裴茗光和崔莺莺這點的夫妻緣分,那是強行被系起來的。

若不是有一個強而有力的娘家,早就敷衍的不成樣子了。

謝氏抱着她不肯撒手:“你妹妹的婚事自有我和你爹爹,用不着你向女婿求一份人情。我們崔家的女兒,得挺起脊梁骨來,想當初,你若是聽了我的安排,也不至于……”

崔莺莺忙捂住了娘親的嘴,搖了搖頭,示意這些都別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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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東謝家的表哥,她要是早有那份心思。也不至于,是要追着裴茗光身後,虐的把自尊心都放下了。

“怎麽就不能說?”謝氏心梗都快犯了,“我真不是不知道,這門婚事到底哪裏好的!”

“哪裏不好了?”她和裴茗光在一起,很舒服的。

“你這個丫頭,爹娘嬌養了你十八年,是讓你出去吃苦的麽!裴茗光待你不仔細,那就是他不好,你少替他說話,我着就要尋了他去,問個明白!”

她耳根子真是自家娘親的唠叨,被磨得煩,但該說的還是诶說,

“娘親,您別去找夫君!其中理由,非得讓我說出來了?”崔莺莺只想快些堵住謝氏的嘴,她沒過腦子就把話說了出來,“夫君他有蠻力!那方面,厲害的不行。”

花廳三開的大間,外頭幾個人正好跨門進來,裴茗光就聽着自家夫人榮耀的不行的語氣,他有蠻力?那方面,是哪方面厲害的不行?崔娘子真當是唇齒生花啊,她怎麽不直接遞一把刀子,把他頭割下來當球耍啊!

崔莺莺抿了抿嘴,心虛的捂着臉,別過身去:“要死了。”

後來,這一餐飯也就吃的七七八八了,裴茗光都沒給過她好臉色!

她不安的轉着目光,想去夫君那頭,解釋解釋。

“給夫人,給長姐請安。”

崔玉珞見着崔莺莺就像是老鼠見着了貓,躲的飛快,趙姨娘也是得了她要入宮選秀的準話,千恩萬謝:“全沾了大小姐的光了!才有玉珞這樣的好造化。”

裴茗光那廂都不搭理她了。

以至于,崔莺莺卻沒有想象中的那麽快活。

“我沒出什麽力,都是夫君的意思。”崔莺莺剛一張嘴,又覺得這話的意思不太對,大家一臉的春光,直勾勾的看着她。

“曉得的!”趙姨娘眼疾手快,塞過來一個珠寶匣子,話更是說的七彎八繞的,哄着人開心:“大小姐何必自謙,沒有您的引薦,這事哪裏又能成!還不是,您在首輔大人那裏吹一吹的枕頭風!”

崔莺莺,“……”能不能,別提這茬了。

花廳的視野好,她滿腦子就是裴茗光方才瞧她的神色,隐隐有着怒氣,卻是當着這麽多的人面兒,不好發作。

她是要找趙姨娘和庶妹的錯處,可不是要惹怒了夫君,讓他不痛快了,自己又落不到什麽好處。

她想着說多錯多,抿着嘴,把東西推回去:“不要。”

“怎麽能不要呢?”就好似,一定要崔莺莺收下這個匣子,趙姨娘才會安心,“大小姐不收,那我可得送到首輔大人手裏了!”

那必定,她是不能再麻煩裴茗光的!

也是,她的身份,早就不單單是尚書府的小姐,而是首輔大人的夫人。崔莺莺得替夫君解憂,她道,“那我先幫妹妹收着。”

那邊看過來一道陰森森的眼神,裴茗光就這麽靜靜凝視着她,像是露出鄙夷的神色?

她的臉色頓時變得蒼白起來。

他看到了!她抓着手裏的匣子,像是燙手的山芋,丢了也不是,不丢更不是。

趙姨娘又說:“大小姐都是首輔夫人了,那些外頭的話,可不能當真了!”

是啊!大家都知道,裴茗光又不是因為愛慕她,才會娶她。

崔莺莺不免苦笑起來,這種羞恥感,仿佛是回到大婚之日。裴茗光這麽看着她,無疑是對她無情的審判,他想讓他身體支離破碎。

裴茗光見着那崔娘子豔麗的臉龐,她的眼神更是恍惚的厲害,什麽姊妹情深,不過都是來騙這個傻憨憨的崔娘子罷了。

崔娘子可是因為見了真相,她有些承受不住了?當真是不谙世事的內宅夫人。

裴茗光見着碗裏的菜色,食之無味,崔娘子的神情似乎不大好。是了,她連那樣小的匣子都拿不穩妥了,這樣的狼狽,真是讓人看着可憐的緊。

“女婿你怎麽了?”崔尚書問道。

一道聲音,打斷他的所思所想,裴茗光眼瞳微微一顫,似乎是有些不喜,淡淡道:“忽然想起來夜間還有一事,得回府邸去了。”

崔尚書也是在朝的官員,曉得有些應酬是推不掉的,所以,也不再多做挽留。

臨走前,崔尚書塞了崔莺莺一把銀票,唠唠叨叨:“好不容易回來一次,夜裏也不留下飯用飯。”

她不要他的銀票,推回去:“女兒身上有錢。”

“你那三瓜兩棗的銅板板,仔細留着買脂粉就是了。”崔尚書見着自家女兒消瘦的臉,就覺得心疼:“在首輔府邸,不像是在家裏吃穿住行的方便,你也千萬莫要擔憂,忍着點,別和女婿抱怨。”

老父親聲聲俱下,崔莺莺聽得都快哭了,這才接過了銀票,藏到袖子裏:“夫君在前朝忙碌,必定辛苦,回到家中,哪裏聽得了這些碎嘴。爹爹一心為女兒考慮,我是知道好壞的。”

崔尚書見得她這般聰慧,眉目之間倒是舒朗了不少:“這門婚事你自己選的,就得好生經營了,你自己也是清楚以着女婿這身份,你們日子想必過的不會太過平穩,湊合着過就是了。”

湊合?那就是睜一只閉一只眼,随便裴茗光在外頭做什麽呗?

這樣的暗示,崔莺莺又不是傻子,哪裏又會聽不明白。可這到底是崔尚書的意思,還是那男人的意思?

她忍不住的t就往裴茗光的方向看去。

崔莺莺輕咬朱唇,低低的說一句:“知道了。”這些敲打的話,想必就是夫君的意思,不然,方才那裴茗光也不會同她說那樣的話了。

等上馬車的時候。

崔莺莺一手攏着自己的衣裙,不等男人來扶,就自顧自的爬上了馬車。

她蜷起手指,将衣裳捏的皺皺巴巴,也根本不敢看夫君的神色,他們之間的距離,就像是西王母劃出一道銀河來,織女是她,牛郎是他,只能求得一年一度的七夕佳節相遇。

她有什麽法子呢?

只能記得他的好,而不是每一日都在計較,他為何要個樣子對她?

裴茗光略有些疑惑,她這又是在做什麽?當着這麽多的面兒,不讓他碰,倒像是不想與他有肌膚上的接觸。

他的目光冷冷的,甚至是有些嗤之以鼻。

怎麽,收了些金銀細軟,就覺得他這個夫君不夠用了?可見,這崔娘子口口聲聲說愛慕他,但與珠寶錢財放在一起,他就多少有些不夠看了。

難怪,崔尚書要單獨尋了裴茗光,和他說那些話,怕就是算定好了,他們之間會為錢財而争吵。

……

崔莺莺有骨氣也不過是一盞茶的功夫,就有些悔了。

“夫君回來後,都沒和我說話,他是不是生氣了?”

崔莺莺看那趙姨娘送的匣子,真是不太舒心,她是不是有他們的當了!不對不對,自己也挺聰明的,依着崔玉珞的性子,進宮後,那必定是要吃苦頭的,有的人是重新教導她好好做人。

至于,這個匣子。

她準備去找裴茗光坦白從寬,免得夫妻之間真為這麽點小事鬧得不開心:“夫君,您在裏頭麽。”

小窗上頭糊的紙倒映出裏頭是有個人影,簾子壓得厚厚實實,透不開一點的縫隙,女人的手指扒拉開了,把小腦袋往裏頭湊,卻見到裴茗光正在擺弄着杯子,而且吧,這杯子很是眼熟!

男人見了她,把眉頭一皺,“做了虧心事,不敢來見我了?”

原來夫君真是為了尚書府的事,和她鬧不快呢!崔莺莺暗自有些高興。夫君,還是在意她的。當他那一雙漂亮的手,擦拭着每一個杯子,真是讓人恍惚的上了頭。

她忍不住發笑。

裴茗光頭也不擡,“笑什麽。”

她的夫君有多冷漠,她是知道的。可這張臉,也真是讓人無法抵抗!

她的心,早就沉淪的無法自拔,“好看。”

裴茗光見着崔娘子目光渙散,這人就這麽喜歡這些杯子?他嗤之以鼻:“就你那點出息,一輩子像是沒見過什麽好東西似的。”

“夫君教訓的對。”崔莺莺點頭如搗蒜,目光下移落在他腰腹之間:“我膚淺的很,今日才真是見到了,頂頂要好的寶貝。”

女人溫溫柔柔的,不仔細聽,那還真以為崔莺莺說的是什麽好話!

裴茗光真是受不了她這番葷詞,捂住了,他嗓音也變得不再平淡起來,有種壓迫于無形之感:“夫人,要做個溫柔賢惠的好妻子,這事,還要我來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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