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023
崔莺莺聽到裴茗光要留下來的消息, 整個人都像是在油鍋裏涮過。
裴茗光讓人打發了宮裏頭來的太監,他側身問,“是不是餓了, 想不想用些東西?”
她微笑着搖頭,說,“不需要。”
現在哪怕是神仙肉放在跟前, 她都是沒有胃口吃的。
距離明天天明, 還有漫長的好幾個時辰, 一想到要與裴茗光共處一處, 崔莺莺就坐立難安。也不曉得, 宮裏頭還會不會來人, 慕蝶衣除了用心悸的老套路,還有後招的吧?
她從來沒有這麽一刻希望慕蝶衣更不要臉些, 在後宮混了這麽多年, 怎麽連個裴茗光都喊不走啊!慕蝶衣真是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就只會給她下毒是吧?苦肉計,也要使的像樣點啊!
崔莺莺經過今夜這事, 明白了一個人生哲理。
靠人不如靠自己,等着他人來救, 不如自救!
要不,還是叫些東西來吃吧?崔莺莺咳嗽一聲,改了口:“夫君大人,您夜裏還沒用飯,要不我陪着您用一些吧?”
這時,冬滿狗腿的說:“還是夫人想的周到。”
“周到說不上。”崔莺莺也不跟冬滿閑扯。
拿了裴茗光這邊夜裏的菜冊子, 給崔莺莺瞧了瞧,還問了一句, “夫人,您要不要再加個菜什麽的。”
此時,裴茗光從外頭進來,她立即蓋住了菜冊子。
“不用看了,我夜裏吃的也不多,夫君大人吃些什麽,我跟着就是了。”崔莺莺說完,還腼腆的笑了下,像是要把溫婉動人幾個字牢牢的寫在臉上。
“這樣,那小的先下去準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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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去罷。”崔娘子笑的一臉無害,像是哪怕一道粳米飯,都能毫無怨言的咽下去,但以裴茗光對她多年的了解,他先不發表任何的言論。
兩人先面對面坐了一會兒,誰都沒有打算先出聲。
崔莺莺坐等着上飯菜,她折騰了一下午,肚子裏早空了,餓得慌。
首輔大人的飯菜标準,一定比她院子裏的好上數倍吧?滿腦子裏都是一些佛跳牆,粉蒸肉,爆炒大蝦,玉露糕……經不住這麽一想,她就覺得更加的餓了。
裴茗光倒像是不吃五谷雜糧的仙人,先讓人上了一壺上好的祁紅,在那裏自飲自酌起來。
冬滿端着東西上來:“大人,夫人,請慢用。”
“就一碗荠菜肉餡的扁食,便這些,沒了麽?”崔莺莺看着請堂寡淡的湯底,大失所望。
裴茗光的面色如常,只是淡淡的說:“我夜裏用的清淡,夫人,倒不必勉強自己跟我一道兒。”
這哪裏是清淡一詞,能夠形容的,簡直就是要節衣縮食,他那點俸祿,是不是都拿來給她買衣服了?崔莺莺慢吞吞地說,“夫君大人當真清雅,不似我等是有口腹之欲的俗人一個。”
他看崔娘子眼巴巴的樣子,她是想開口要個菜,又因為面皮薄,說不出口罷。
這些都是小事,可以順着她。
“怎麽了?”崔莺莺摸了摸臉,問:“我臉上可有東西?”
說着話,她便拿出帕子來擦,小聲嘀咕幾句。
裴茗光靜靜的觀察着她,只覺得分外的有趣,點了點,她的嘴角:“這裏。”
她擡眸,對上他的眼神:“真的,要不還是讓喜鵲拿小鏡子過來。”
裴茗光的眸光一閃,招招手,讓她湊近一些,冰冷指腹貼上的肌膚,在嘴角的位置,擦了擦污穢。
他想着今夜她受了委屈,自己對她貼心些,哄一哄她罷了,若是到了明日,他是絕對不會做出這樣的事情來的。
“夫人,靠近一些。”
“像這樣?”崔莺莺的臉就快貼上他的手掌。
打從假山回來後,崔娘子也換了一身衣裳,栀子色的長裙,料子很輕柔,貼在她的肌膚上,似乎可以透出底下如玉的肌膚來。
好像從她哭過之後,他對待她就有些不同了。
但是,這木讷不會眼色的崔娘子,似乎還差距不出來這裏頭的變化。
裴茗光不欲多說,更不想讓崔娘子對他們之間的關系,産生什麽誤會。只有那冬滿,硬生生的忍着笑,看好戲似的,看着他們。
這一下子,就悄悄的變了味,他咳嗽一聲,對冬滿吩咐道:“給夫人上些別的菜。”
“不用!”
崔莺莺當然是擰巴到底了。
“聽你身邊的丫鬟說,你無肉不歡。”裴茗光側頭,問道,“是不是,太委屈夫人了?”
這還用問麽,從小到大,她都從來沒有為了遷就一個人做到這種地步:“夫君大人,這麽說倒是與我生份了。”
裴茗光的眉稍微動了下,開始還以為崔娘子要說些什麽,就靜靜等着她開口。
“能陪着夫君大人,我甘之如饴……”那崔莺莺之前都說過不餓的,總不好自己打自己的臉:“不必添菜了,就這麽吃罷。”
她的手指極好看,指尖是淡淡的粉色,襯得芙蓉石做的湯匙都黯然失色。
崔莺莺擡起眸子,對上他打量的視線:“夫君大人,快些用,涼了就不好吃了。”
裴茗光輕眨着烏睫,說不出是一種什麽感受,燈光落在崔娘子的身上,鍍了一層光亮。她周身光影綽綽,面龐真容已經讓人看不清了。
他說,“你不如此遷就于我,想吃什麽便點什麽。”
“你以前就吃這個?”
裴茗光垂眸,看着她,“扁食方便,小時候最常吃的就是這些。”
她可不是想了解他小時候的事,崔莺莺真當覺得這男人,怎麽這麽會賣慘!
變着法子告訴她,裴茗光他小時候過的不富裕,所以當這些野菜真上了桌,她居然還是有些不忍心?崔莺莺趕緊打消這個要不得念頭,拿起湯匙,說:“這碗的顏色,可真是是好看。”
冬滿:“新做的,料子是從福州來的芙蓉石。”
崔莺莺應了一聲,庶妹宮裏頭也有這樣的小碗,她那時候還想要一份呢,正巧,到了手邊。
那今天的這一餐,就當做洗洗腸胃。
反正,只是吃一口野菜罷了,又吃不死人的。他裴茗光都吃的下去,她沒道理,會輸給他。
裴茗光瞥一眼過去,崔莺莺已經拿起湯匙輕咬了一口,原先皺着的眉頭,也随之雲淡風輕了,她的嘴巴小,一顆荠菜肉餡的扁食就能被塞得鼓鼓的。
像是一只費力咀嚼的豚鼠,很是可愛。
“夫人,大人吃飯的時候一直盯着您看吶!”喜鵲興沖沖的同崔莺莺說道。
“你不要說這麽吓人的話。”她的聲音裏帶着一點驚恐,“夫君大人他那是在督促我,不要浪費食糧。”
喜鵲撓了撓頭發,搞不明白,“這裏面有什麽不一樣的麽?”
崔莺莺,“這當然不一樣了!你還小,不懂人心險惡。”
裴茗光盯着她看,就足夠吓人的了。
她錘了錘胸口,感覺剛吃下的扁食,有些噎食了。
“夫人,這還大人習慣用的枕頭。”冬滿抱着東西,從外頭進來,“前些日子,大人是記挂着夫人身子不好,故而沒有與您睡在一處。剛才的時候,大人吩咐過了,今後就不與您分房睡了。”
喜鵲福了福,“恭喜夫人!賀喜夫人!這真是一個天大的好事情!”
崔莺莺是無話可說了。
起先,她是打着湊合着睡一夜吧,畢竟,又不是沒躺在一起過……她已經是死豬不怕開水燙,大有英勇就義的架勢,可當聽說裴茗光夜夜都要與她共眠,渾身都不舒适了!
“夫君大人,平日最不喜歡?”崔莺莺問着冬滿,說,“可t否告知一二。”
“大人他最怕麻煩。”
“怎麽樣的麻煩?”她锲而不舍的問。
冬滿想着夫人誠心發問,那是想讨好首輔大人,主子之間好了,他們做下人的下有好日子過,也絕不藏私,“大人他清心,不喜歡那些花花腸子,夫人只要真誠待他,定能早日融化大人。”
崔莺莺有數了,她讓兩人出去,轉身就把陳佳妍送的東西給拿了出來。
她知道是她之前的真誠打動了裴茗光,畢竟她這張臉在這裏,又肯伏小做低,是個冰人也被她融化了。讓首輔大人讨厭的法子,真當是不用別人,她自個兒最清楚。
“夫君大人,我不愛看書。”崔莺莺雙手舉着畫冊子,說,“我喜歡這些。”
她得讓首輔大人知道,她是個空有皮囊的花花架子。
他就會對他索然無味!
裴茗光低下頭看她,問,“是什麽?”
崔莺莺笑得寶裏寶氣的,“夫君大人自己看看,不就知道了。”
裴茗光是沖了涼,坐了一會兒,再過來的。
以崔娘子今日的情緒波動,他就沒想過要與她做些什麽事。
崔娘子也乖巧,揮退了下人,在房裏等着他,經過今日這事後,也願意向他打開心扉,與他分享一些自己喜歡的東西,真是甚好。
他接過畫冊子,只翻開第一頁,就有了些不好的感覺,這上頭哪裏是詩詞,竟是些入不了眼的,風花雪月!
“夫君大人,是不是畫的不錯?”崔莺莺嬌滴滴的說,“再往後翻翻,還有好東西。”
裴茗光自然翻開下一頁。
那崔娘子一臉的春心萌動,扭扭捏捏的姿态,可是在暗示着他些什麽?
只是,這樣的事怎可從她一個小娘子嘴裏說出來。
裴茗光翻動畫冊子的手指一頓,“夫人這愛好是一時興起,還是。”
崔莺莺把不學無術四個字,愈演愈烈,“這有什麽,夫君大人若是喜歡,我那裏還有好些。”
嘿嘿,被她驚到了吧?
開始嫌棄她了吧?
他清潤的嗓音,變得纏綿起來,淡淡的詢問,“夫人可知這畫冊子的書名,叫什麽?”
崔莺莺欲哭無淚,這看完了,怎麽還要小考呢!她拿出來的時候,哪裏會去在意這些。
“大抵是一些莺莺燕燕的書名……”看這男人的表情,不太對,崔莺莺咳嗽一聲,“那就是些露骨的話。”
“原來夫人得了好東西,先緊着我了。”裴茗光微微颔首,将畫冊子關上,點了點封面幾個大字,聲線偏低沉,說道,“夫君的神仙肉。”
書名,就是《夫君的神仙肉》。這名字,還很是容易讓人産生聯想。
崔莺莺的目光往下頭看去,瞬間,面孔就變得紅了起來。這個神仙肉,是不是她此刻腦袋裏想到的那玩意兒?
裴茗光眸光微沉,輕攬着她的腰肢,往懷裏帶,不等她驚呼一聲,就已經連人攔腰抱起。
幾乎是沾着了床榻,兩人就沒有離開過。
崔莺莺面頰緋紅,指尖輕攀着他的臂膀,整個人像是發了一層的薄汗。
她的外裳已經被大力的扯落。
崔娘子的呼吸,都似乎帶着濃烈的纏綿之情:“夫君大人。”
夫君大人,是她給他專屬的稱呼。
她想要親近他,又恐自作多情,會惹惱了他。
男人握着她臂膀的手,緊了緊,貼身小衣的紅絲帶,被抽走,順勢落下。
雲鬓微亂,山峰綿延,是極好的一幅美人畫。
她的小衣,就到了他的掌心之中,如同紅紙一般被徹底的揉皺了。
裴茗光他的額頭上亦是有汗,屋內沒有點燈,身影交疊在一處,落在地上的倒影也是襯得幾分暧昧,冷硬和嬌軟像是要被罩在這寂靜的深夜裏頭。
“大人!大人不好了!”冬滿慌慌張張的跑過來,“陛下憂心過度,昏倒了!”
天無絕人之路!
崔莺莺的眼睛裏,死灰複燃,燃燒起了新的希望:“夫君大人。”
“我去宮裏看看。”裴茗光沉着的聲音,說道。
起了床榻,那男人就恢複成了神情冷峻,絲毫不留情意的首輔大人。崔莺莺扒拉着軟枕,欣喜若狂的看着他:“夫君大人,夜裏黑,您走的穩妥些。”
太好了!這冤家,終于是走掉了。
裴茗光一頓,回頭看了一眼,崔娘子烏發落地幾許,曼妙身姿,藏在薄被之下,他也不敢想,他離開之後,那面容之下又該是會如何的傷心。
夜長夢多,這一場鋪墊已經的謀劃,是該提上日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