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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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賽背上輕便的雙肩背包, 再扣上胸前橫扣,背包牢牢地固定在身上,無論是奔跑跳躍都不會晃動。

包裏是李銀竹和周甯幫她裝的幹糧, 夠吃七八天的, 品類豐富, 營養搭配均勻。後勤有周甯和李阿姨,能省不少的事。

告別大家後,陶賽控制着不利索地手腳晃晃悠悠地往前邁步。

這時候揣在工裝褲褲兜裏的手機響了,拿起來一看,是林媽媽打來的。她和林康跋山涉水走得兩腿抽筋可算是到碼頭了。

陶賽跟他們說的那條路是鄉村小道, 格外偏僻, 一路上沒碰見過一輛車,全程靠兩條腿。

一開始林康走了幾百米就不肯走了, 裝腳疼頭疼屁股疼,坐地上耍賴。林媽媽心疼兒子, 只好把他背背上, 另一只手還得拖着重重的行李箱。林媽媽已經不年輕了, 很快累得滿頭大汗, 差點厥過去。

害怕天黑前趕不到碼頭, 林媽媽沒轍, 只能放林康下來走,他再吵着鬧着也得走。

陶賽在電話裏讓林媽媽沿着海灣繼續走, 她坐在三岔路等到了筋疲力竭的母子。

“我恨你!你一點都沒我姐好!”林康一看到罪魁禍首陶賽的瞬間, 剛才還精神恹恹, 一下子就振作起來, 指着她嚷嚷。

“畢竟我不是你姐。”陶賽心平氣和地說,皮笑肉不笑。

林康捏着拳頭狠狠瞪她, 不報此仇,他就不是男子漢!

陶賽懶得搭理他,偏頭對林媽媽說:“林阿姨,我還有別的事,你們繼續往前面走幾百米就到了,我們船的泊位號碼是A273。午飯給你們留了,吃了飯就好好休息吧。”

“好,謝謝你了姑娘。”林媽媽喘着粗氣道謝,拉着行李箱繼續挪動仿佛灌了鉛的雙腿。

“小鬼你在船上最好聽話。”陶賽微擡下巴,對着林康說。

林康頗不服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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讓他聽話?憑什麽啊!

“給你看個東西。”陶賽眯起眼睛,往前走兩步,彎下腰抱住路邊的一個實心石墩,随後輕輕松松抱了起來。

當她再把石墩放回地面的時候,林康清晰地感覺到大地在顫動。

林康:“……”

在基層政府機關的組織動員下,東海市的漁船救援隊集結完畢,大小船只共計一千一百零五艘,編為二十一個小隊,各個小隊由一艘漁政船帶領,即刻起航開赴長江。

于文富和他的鐵皮船被分在了第七小隊,小隊共44艘船,他們的任務是前往長江支流的卧龍江轉移受災民衆。

于文富祖輩其實并不是漁民,他入這行不到十年,開始幾年漁場的收成不錯,他攢錢了再貸款買了條新船自己當船老板。當船老板單幹,大包大攬,自己辛苦點少雇個人,他的收入比幫人的時候翻了好幾番,眼瞅着就能還清貸款了。

可人算不如天算,國家出臺了禁漁令,東海漁場一年禁漁整整五個月。

禁漁期意味着這五個月沒有半點收入,他還得養老婆孩子,還有貸款壓在背上,日子過得一天比一天拮據。

于文富整天在船上閑得發慌,沒錢掙又只能着急,他甚至動過念頭把船賣了再換個營生。

結果天災就來了,政府組織他們去救災,還發補貼和獎勵,他義無反顧就報名了。

于文富把老婆孩子都送老丈人船上去了,老丈人世世代代以船為家,祖輩都是漁民。老丈人的船是木船,年份太老了,平時在近海打漁還湊合,去救災肯定是經不起折騰的。

目前于文富的船上只有他一個人,到了地方應該還會有別的救援人員。

差不多快到出發時間了,于文富把電臺調節到領航漁政船的頻率上,一陣電流的滋滋聲後,傳來漁政船上的領航員的聲音:“大家再準備一下,五分鐘後我們準時出發。”

于文富利索地去松纜繩,擡眼看到一個年輕姑娘正站在他的船邊,姑娘沖他打招呼,“叔叔,我可以上船嗎?”

“姑娘,我的船編入救援隊了,我們馬上要去長江,不太方便哈。”于文富擺擺手。

“我就是要參加救援志願者的。”陶賽說。

“那你要去找街道辦的幹部。”于文富打量着她,“不過姑娘,凡事量力而行,我知道你們年輕人書讀得多很有想法,但是救援太危險t了,還是讓我們老爺們兒去幹。”

“沒事兒,我力氣大。”陶賽自信地說。

聽到這話,于文富忍不住笑了。

“瞧你這小姑娘說的,你力氣大再大能有多大啊。”餘富貴再次擺擺手,“回去吧。”

“你不信我們可以掰腕子。”

于文富一聽這話愣住了,一時竟不知道該說什麽。他打漁出去拉大網,有時候一網就是幾百斤甚至上噸,眼前這個瘦瘦的小姑娘,他覺得自己輕輕松松能把她舉起來。

算了,得叫她徹底死心。

“行啊,那咱說好,你輸了就回家去。”于文富說着跳下了船。

他們找了個幹淨的石墩子,雙方面對面蹲着,于文富擡起粗壯的胳膊放在石墩子表面,粗厚的、布滿老繭子的手掌握住陶賽小巧細長的手,倒數三二一開始後,雙方同時發力,相持住了。

于文富滿以為是個碾壓局,幾秒鐘贏了她他就趕緊回去開船了,可結果竟然掰不下去?!

其實陶賽的力氣比這還要大一些,但為了顯得不那麽離譜,她故意不發力,就這麽幹耗着。

三分鐘後,餘富貴仍然沒把陶賽壓下去,反而因為長時間發力直接力竭了。

于是陶賽再稍微加了一點力氣,硬生生把那條青筋暴突的胳膊按了下去。

于文富保持手背貼在石墩面子上的姿勢,半天沒回過神來。

浩浩蕩蕩的船隊從東海市有着五百年歷史的漁船碼頭出發了,每個編隊任務不同,将在應急指揮部的統一安排協調下進行物資運輸、民衆轉移等任務,任務地點主要集中在長江中下游及其主要支流。

陶賽提前打聽過,她現在所在的這支第七編隊正是要沿着卧龍江前往石錦市轉移民衆,而飛沙渡正是在路線上,位于石錦市的對岸,距離市區只有10公裏的路程。

隐藏任務上顯示的“極度危險玩家”的坐标沒變,與最開始相比,只是在秒數上有細微的變化,這就說明“曲無憶”還在飛沙渡。

玩家[李篤]死前在世界頻道上發組隊邀請的時候說過,飛沙渡刷出了大量的蟲穴,所以“曲無憶”現在應該正是在刷怪中,所以他的位置沒怎麽變。

幾個小時位置都沒有變化,似乎間接地說明了一件事:“曲無憶”并不知道隐藏任務這件事,對他已經成為其他玩家圍獵的獵物這件事毫不知情。

如果知情,他的正常反應應該是立刻尋找有利地形,藏起來或者以有利地形為掩護做好防禦準備。

除非他狂到沒邊。

陶賽在地圖上反複研究過飛沙渡的地形,水域寬闊,兩岸都是平臺的沙地,既不适合隐藏,也容易腹背受敵。

綜上所述,大概率他是不知情的。

現在陶賽僞裝在這艘鐵皮漁船上,漁船和各個等級的避難船外觀完全不同,她可以很好地隐藏自己,神不知鬼不覺地随着漁船緩緩經過飛沙渡。

“惟愛曲無憶”在明處,她在暗處,擇機選擇攻擊方式,進退自如。

任務倒計時不斷流逝,三個小時、五個小時、八個小時,大陸的輪廓逐漸出現在海平線上。

這期間,陶賽在船上除了睡覺的時間,一直在甲板上活動自己沒停過以圖盡快完全馴化自己的肢體。

任務倒計時還剩58小時,第七編隊的漁船在漁政船的領航下駛入了卧龍江,“惟愛曲無憶”的坐标依然沒有變化,這就表明再有不到30公裏的路程,她就将再次看到那艘四級避難船,即将再次和“極度危險玩家”擦肩而過。

陶賽不自覺神經繃緊,她索性坐下來調整自己的呼吸,從背包拿出壓縮餅幹啃起來。

她眼前透明的游戲面板打開了兩個窗口,一個是隐藏任務裏“極度危險玩家”的坐标,另一個則是【交互】的【圍獵】頻道。當然她偶爾也會切到【世界】頻道,去看看“惟愛曲無憶”是否發了新信息,但這期間頻道裏出奇的安靜,沒有任何人發言。

【圍獵】頻道依然從始至終顯示只有1人,就是陶賽自己。

沒有其他人接這個任務,她估計要麽是等級沒到沒出新手期,要麽就是忌憚這位“極度危險玩家”。

陶賽從甲板走到船艙裏,找了把椅子坐下來,按揉着太陽穴閉目養神。

于文富謹慎地掌舵盤,河道逐漸變窄,不同于海裏,需要更小心一些才不會撞上前後左右的船只。

這時候,電臺裏傳來漁政船上的領航員的聲音:“前面有補給點,大家可以依次來補滿油箱。”

救援船隊停了下來,排隊到加油點補油。

突然間,周圍船只上的漁民躁動了起來,七嘴八舌地争論着什麽。

陶賽猛然睜開眼睛,問于文富:“叔叔怎麽了?”

于文富瞳孔收縮,面部在抽搐,伸出顫抖的手指着左岸邊黑壓壓密密麻麻不斷翻湧的東西,“蟲……蟲潮!”

聞言,陶賽迅速從椅子上站起來跑到甲板上。

今天天氣晴朗,視野不受限制可以看得很遠,只見江岸上無數只黑蟲湧動,江邊的樹木、農作物不斷地被吞沒,無數只成熟期的蟲子撲扇着翅膀盤旋飛舞。

蟲子排斥水,蟲潮邊緣在靠近江水後紛紛退卻,離江中心的船隊始終保持一定的距離。

但即便保持着距離,船上漁民依然被吓得不輕,個個驚恐萬狀。

畢竟在電視或者手機視頻上看到的和用肉眼親眼看到的,在觀感上完全不同。

這等恐怖的景象,要是人被蟲潮卷進去,還能留一根汗毛?

陶賽表現得淡定很多,更多的蟲子她都見過,甚至她還去炸過蟲穴。

她正準備轉身走回船艙,電臺裏再次傳來聲音:“緊急情況,應急指揮中心通知,我們前方兩公裏的玉泉村受到蟲潮突襲,村民在江邊急需轉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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