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解圍
解圍
嘔啞嘲哳難為聽,妗妗只能想得到這樣一句話來形容那群人的聲音。
這都什麽人……簡直是,太過分了。
雖然一直都明白修真界強者為尊的道理,但是此時此刻的晏時則,還沒有做出背叛宗門,與宗門為敵的事,更沒有被所有修真者追殺,他什麽錯都沒有,只是因為靈脈枯竭,不能修煉,就要被他們瞧不起,日日辱罵。
憑什麽?
這換誰誰不得成高功能反社會人格啊?
妗妗覺得她的小桂花糕也吃不香了。
之前就有聽過一些無極宗的弟子講過晏時則的不是,妗妗都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以她的身份不方便說,頂多就是為難對方一下而已。
現在她這暴脾氣可忍不了,抓住桌上的劍,把自己的小桂花糕放回盤子裏,起身就朝門口走去。
看到她起來的時候,雲惜愣了愣,她開口道:“妗妗,你做什麽去?”
少女頓了頓,接着道:“師姐,你先吃,我去去就回來。”
“哎!妗妗!”雲惜剛想起身拉住她,便看到少女手持佩劍朝前走去。
她本來想說在飯堂喧嘩,自會有戒律堂的長老和宗門前輩來處罰,但妗妗沒聽完她說話,就直接莽了上去。
熟知妗妗以前的性格,雲惜怕她直接做出點什麽來,雖然掌門和應雪仙尊都寵着她,但在大庭廣衆之下,如果把事情鬧大了,還是不好收場,她難免要受到懲戒。
方才那句話一出來,人群中像是炸了鍋一樣,議論聲不絕于耳。
“什麽?晏時則也要參加宗門大比,他不是個廢物嗎?”
“就是。也不知道他怎麽好意思在報名表上填下自己的名字的。”
“晏時則是等着第一輪就被淘汰出局吧?他不會連基本的劍招都過不了吧?”
現下正是晚間的用膳時間,沒辟谷的弟子還多了去了,像妗妗這樣辟谷了還動不動就出現在飯堂的人實屬少見。
因此沒人會想到妗妗突然出現在人群之中,少女一襲白衣,裙擺飛揚,手持佩劍,眸色睥睨地望着周遭的衆人,聲音泠泠,開口道:“誰允許你們在這大聲喧嘩,胡言亂語的?”
許是知道妗妗以往和晏時則不大對付,且身為應雪仙尊座下唯一的弟子,又受掌門偏愛,難免嚣張跋扈了一些,所以沒人把她的生氣和晏時則聯想到一起。
少女聲音不算很大,但卻擲地有聲,她身上的白紗被風吹起,絕美的容顏被燭火映照得格外好看,她手持佩劍,立在人群中,目光向四面環繞去,看得出很不耐煩,但卻并不惹人生厭。
晏時則走進來的時候,看到的便是這副情景,周遭議論的聲音其實在他進來之前,便已經聽到不少,但他不在意那些東西,與其說是不在意,倒不如說是早已麻木。
他明白修真界強者為尊的道理,也明白,他隐藏着的魔氣遲早會暴/露,在那之前,他必須為自己謀一條出路。
門派大比的前三甲可以進入秘境試煉的最後一關,只要進入到秘境試煉的最後關卡之中,就有機會拿到法寶,也能夠獲取精英弟子的身份,如果……
沒有如果,他必須只能贏,不能輸,晏時則沒有任何退路。
今天是門派大比報名的最後一天,晏時則是最後一個把報名表遞交上去的人,其實他遞交過去的時候,整理報名表的人都準備就這樣結束了,可是沒想到晏時則會過去。
他把自己的報名表交上去的那一瞬間,就知道這件事會傳來,不過晏時則并不在意這些事情,畢竟讨厭他和瞧不起他的人不在少數,他早就想到過會發生的情況。
思過崖終年積雪不化,且常年是極寒之地,晏時則之前在那裏因為妗妗掉入無盡深淵,跪了數日,又以魔血畫符,強行催動符箓,燃燒精血,現下臉色還是不太好看,繞是妗妗那天強行喂了他丹藥,陳年積傷,不是一時就能好的。
妗妗擡眸望向遠處,看到少年若有所思的與她對視,他的容貌過分的精致與漂亮,淺青色的發帶垂在身後,長長的被風吹起,下颌線條曲線分明,過分的瘦削與蒼白。
飯堂外忽然下了瓢潑大雨,晏時則骨節分明的白皙如玉的手持着一柄青色的油紙傘,傘擺微微垂了下來,流淌在地上,暈染出了一圈圈水痕,少年眉眼輕擡,似乎周遭嘈雜的聲音都與他無關,他被隔絕在那裏,與其他人自動劃分出了一條泾渭分明的分界線。
話題中心的人到來,更讓這場議論變得熱鬧起來,大家似乎沒想到過,晏時則會敢在此時此刻出現在飯堂,那些議論他不可能沒聽到,本想他交了報名表被衆人嘲諷後,應該沒什麽勇氣出現,但他不但出現了,卻還是一副與己無關的模樣。
妗妗有好些時日沒怎麽見過晏時則,覺得他的情況沒比之前好上多少,甚至可以說是,更差了。
她搞不懂到底是什麽情況,怎麽能有人的病是越治越壞?
四目相對之間,晏時則自然感知到了妗妗也在打量他,他嘴角微微上揚:“姜師妹怎麽有閑暇時間來這裏吃飯?”
這句寒暄像是沒聽到周遭怎麽議論他一樣,妗妗氣得不行,合着她皇帝不急太監急,周圍的人怎麽說他好像都聽不到一樣。
這人真的很奇怪,明明杠她的時候話那麽多,到了現在這種場合,怎麽就任人欺負?
她沒說話,倒讓周遭的人更覺得,妗妗本就看不上他,現下更加煩悶不堪,應該是想給對方一個教訓。
晏時則手中的傘被他收攏,他還未來得及去打飯,便聽到周圍有人開口道:“就憑你這個廢物,有什麽資格去參加門派大比?怕不是基本的劍法都不能用下來。”
少年唇邊的笑僵住,但神情仍是安靜,他語氣鎮定,接着開口道:“門派內每個弟子都有參加門派大比的資格,我也是無極宗弟子,自然可以。”
妗妗從他眼裏讀出了一種接近于不屑的表情,但不是憤怒,他面上仍然極其安靜,只是陳述事實。
只是他這句話剛一說完,便有人從腰側抽出佩劍,晏時則閃躲了一瞬間,鬓邊的一縷發絲被劍刃砍斷。
“廢物就是廢物,看劍!”
妗妗認識這個人,平常就是脾氣暴躁的內門弟子張初,自然瞧不起晏時則這個從小入門,卻連引氣入體都做不到的人。
劍鋒寸步不讓,皆是朝着要害處攻擊,但是周圍的人沒一個人肯為晏時則出頭,似乎都等着看他笑話。
“你如果此時此刻跪下來認輸,不去報名門派大比,或許我們還能原諒你,畢竟誰想和一個廢物組隊去秘境試煉呢?”
這句話說完,在場的衆人都發出陣陣笑聲,只有極個別的為數不多的人,沒有嘲諷晏時則,但他什麽也沒說。只是擡起黑眸,眼底深邃,無法分辨出他的情緒,亦沒有說出一個不字。
晏時則只退不進,只守不攻,步步退讓,劍刃馬上就要逼到他的頸側,只是就在此時,在場的衆人聽到一聲極其銳利的聲響,緊接着妗妗的長劍從劍鞘中飛出,少女一劍從空中劈了過去,帶着勢不可擋的劍風,淩厲的劍意撲面而來,硬生生将已經到了晏時則頸側的長劍劈落在在一旁,将攻擊晏時則的人硬生生的震退了三步。
妗妗起身飛到晏時則身前,抿了抿唇,接着道:“你的劍呢。起來。拔劍!”
“同門禁止私下打鬥。”晏時則顯然在方才的交手裏沒讨到什麽便宜,發絲也有些淩亂,他的劍還在身側,沒有拔出來。
去踏馬的禁止私鬥,人都騎在你臉上了,你還禁止私鬥?
妗妗越聽越覺得氣不打一處來,就這……你怎麽杠我的時候不這麽說呢?
所有人都覺得妗妗不會出手,即便過來,也只是看熱鬧,加上上一次晏時則和她去無極深淵,只有晏時則一人平安出來,妗妗還是被沈辭鶴帶出來的這件事情結合在一起,沒人認為她會出手,可她就是出手了。
“姜師妹,你這是為何?”張初握着手中的劍,擡眸看向妗妗,接着道:“你不是平時最看不慣他嗎?為何還要出手?”
“呵。”姜妗妗接着開口道:“別叫我師妹,你也不是我師兄,我師尊座下就我這麽一個弟子,輪不到你跟我套近乎。”
少女擡眸冷笑,接着道:“你也配?”
她這句話講得委實沒有什麽情面在,同宗門都可以稱得上一聲師兄師妹,妗妗今天這句算是不給對方面子了,但沒人知道哪裏惹到她不悅。
“姜師妹,你這話說得不對。”旁邊有張初的要好的人走了出來,接着道:“大家都是同門,這只是再正常不過的稱呼而已,你不能憑着你是大楚的公主就為所欲為。”
妗妗聽到這話只想翻白眼,現在來說是同門,那剛才欺負晏時則的時候怎麽沒一個人想着是同門呢?
她真的是會被這群人的腦回路無語到。
“更何況,你為何會替他解圍?要知道,晏時則可跟你——”
“跟我什麽?”妗妗接着道:“我不是替他解圍,只是,他既然跟我有仇,那除了我以外,便無人可以欺負他,只有我才可以。”
少女擡眸,黑曜石般的眼睛在燭火的映襯下顯得更加明亮,她唇瓣微勾,接着道:“而且你問我憑什麽為所欲為?”
她語氣一字一頓,接着道。
“憑我是應雪仙尊座下唯一的弟子,大楚唯一的嫡公主,我當然可以為所欲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