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為什麽不告訴我懷孕的事?
二十三章 為什麽不告訴我懷孕的事?
馮千嶼挂了電話,在餐桌前坐了片刻,嘴裏又幹又苦,惡心感在喉嚨深處洶湧,渾身上下沒有半點力氣。
她起身倒了半杯水喝了,身體的虛脫感還是沒有緩解。
她艱難地出了門,有那麽半小時,她腦中始終一片空白。直到出租車快要走到學校,她才想起來,應該給胡馨月打個電話。
號碼撥過去,不出所料地,電話已經打不通了,胡馨月的微信同樣拉黑了她。
她看着對話框裏的紅色感嘆號,連憤怒都是無力的。
那女人固然陰險,但她淪落至此,也要怪自己在孤獨無助之下放下了戒心,把那些口頭上的廉價的善意當成了友誼。
或許從一開始,那女人的出現就是帶着目的的,近來她的每一次接近更是處心積慮。
馮千嶼邁着沉重的步子,在校園裏走着,把她和胡馨月相識至今發生的每一件事都回憶了一遍,還是想不明白那女人為什麽要背刺自己。
她越想越覺得悲憤,那些曾給她慰藉的瞬間忽然在回憶裏變了味,讓她隐隐作嘔。那張昨天還讓她覺得溫柔體貼的臉,也她面前脫落了僞裝,變得面目可憎。
林蔭道盡頭,那張臉慢慢向她逼近。馮千嶼看着她,看得心潮喧嚣不止,血液裏只剩下熔岩般滾燙的仇恨,流經之處寸草不生,眼睛裏也是一片荒蕪。
胡馨月朝着馮千嶼慢慢走來,臉上毫無懼色。她不過是下樓取個快遞,孰料竟然冤家路窄地遇上了馮千嶼。
不過遇上就遇上了,反正這女孩現在衆叛親離,無依無靠,她根本不需要害怕她分毫。對于自己的所作所為,她也沒有絲毫愧疚。
兩人認識快兩年,她從來都沒有把馮千嶼當做朋友,在她面前向來只有嫉妒和自卑。
她也曾心懷音樂夢想,在專業上刻苦努力,希望有一天能在圈子裏闖出一片小小的天地。只可惜家裏沒有錢送她出國深造,她只能在省內讀了音樂系。但她對此也沒有多少遺憾,因為她在這裏遇到了讓她怦然心動的學長景汐。
大一的平安夜,她跑到景汐的宿舍樓下,笨拙地向他表白了。然而,他卻說只把她當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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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嘴上說着,那就做朋友吧,心裏卻還是不願放棄。
後來,她加入了他的樂隊,像牛皮糖一樣黏在他身邊,但他對她還是沒有一絲超越朋友的喜歡。她自我安慰着,就這麽作為朋友陪着他走下去也很好,反正他身邊也沒有別的女孩。
音樂上自然也沒什麽長進,就算在鷺大,她也平凡得不得了。她又自我安慰,反正這個世界上大部分人都是平凡的,平凡地過完一生也很好。
然而,就在這時,馮千嶼出現了。她的出現讓胡馨月所有自我麻痹的謊言都應聲落地,摔成了碎片。
她意識到,這個世界上,有些人生來就會得到更多的偏愛,樣貌出衆,才華卓越,家世顯赫,即便身敗名裂,也能被那些高高在上的教授捧在掌心,也能輕而易舉地被她卑微仰望了兩年的學長深愛。
在這女孩面前,她連平凡也算不上。這女孩的存在,就在為了讓她看清,她不過是個平庸又可憐的小醜。
嫉恨的種子在她們相遇的那一刻就已經種下,不過是少了個破土而出的契機。
于是,在馮芒芒抓住她的把柄要挾她搜集馮千嶼的黑料時,她毫不猶豫地答應了。
那天,她實習結束後,順道去附近的高端商場逛了逛。她在一家店裏試穿了一件連衣裙,對着鏡子左看右看,越看越喜歡。然而一翻吊牌,标價快五千。
她沮喪地去試衣間換下了裙子,對着門外說了句:“裙子尺碼不合适,我不要了。”然而外面卻無人應答。
胡馨月出來一看,試衣間走廊裏一個人也沒有,她站的位置又正是監控死角。她拿着裙子默默站了會兒,鬼使神差之下,直接扯下裙子的吊牌,将裙子塞進了自己的背包裏。
她本以為這事做得天衣無縫,誰知剛剛走出商場,一個女孩就追了上來:“同學你好,你是鷺大的學生吧?我剛剛試衣服的時候走錯了試衣間,看見你包裏的學生證了。”
胡馨月冷淡說:“哦,你有什麽事嗎?”
女孩笑吟吟地說:“加個微信吧?”
胡馨月越發警惕:“我又不認識你,為什麽要加你的微信?”
“我知道你剛剛做什麽了哦。”女孩笑着晃了晃手機,“視頻在這裏。”
胡馨月如遭雷轟,只好加了女孩的微信。後來她才知道,那女孩正是馮千嶼同父異母的姐姐馮芒芒。
這之後沒多久,她就順利拍到了馮千嶼打胎的猛料。
馮芒芒拿到照片後,立刻找人發到了鷺大校內群,并在社交平臺上添油加醋地大肆抹黑,一副要把馮千嶼逼上絕路的勢頭。看來這女孩對馮千嶼的憎惡比她還要深。
胡馨月對網上不斷發酵的輿論冷眼旁觀,起先一直是一副幸災樂禍的心态。
可當馮千嶼走到她身旁,兩人四目相接時,那女孩寒冬般淩冽的眼神還是讓她外強中幹的僞裝垮了下來。
畢竟,馮千嶼背後的男人是傅惟楚。坊間關于那男人的傳聞不少,每一條都讓人聞風喪膽。
雖然馮芒芒說過,那男人也恨馮千嶼,這半年其實一直在虐待她。要是她們毀了馮千嶼,那男人只會拍手叫好。
可萬一馮芒芒在說謊呢?要是馮千嶼在那男人面前告發她,她的人生恐怕就徹底完了。
想到這裏,她頓時吓得抖如篩糠,也顧不得體面了,大步上前拉住馮千嶼,哀求說:
“千嶼,你別恨我好不好?是馮芒芒逼我的,她手裏有我的把柄,如果不這麽做,我的學業就完了。我家裏的情況你也知道,我要是被她逼到退學的話,我爸媽會殺了我的,我真的是迫不得已的……”
說到一半,她見馮千嶼無動于衷,忙又換了慣常的體貼語氣:“你身體好一點沒?有沒有哪裏不舒服?馮芒芒以後肯定還會害你的,你一定要小心點……”
馮千嶼面無表情地說:“放手,別惡心我。”
胡馨月手指抖了抖,放下了手。
馮千嶼徑直朝教務樓的方向走去,沒再回頭看她。
胡馨月看着她的背影,心裏一陣懊惱,垂頭喪氣地走了。
馮千嶼一直在教務處待到下午四點才回家。校領導經過開會研究,覺得這件事影響惡劣,對學校形象造成了負面影響,所以決定給予馮千嶼留校察看的處分。
班主任和輔導員帶她離開教務處,安慰她說:“留校察看的處分是可以撤銷的,你也不要太難過了。這件事說到底還是那些侵犯他人隐私的人最過分,如果你要告他們侵犯你的名譽權,我們都會支持你。”
馮千嶼沒做聲。如今母親的事已經讓她力不從心,她哪裏還有心思管什麽名譽權。
班主任李少君又說:“你先回家養養身體,順便避一下風頭,等身體好了再來學校上課吧。”
馮千嶼低頭說:“老師,對不起,讓你們失望了。”
李少君嘆了口氣,沒再說什麽。
出了學校,馮千嶼叫了輛網約車回了家。到了小區門口,她遠遠看見一輛黑色賓利停在林蔭道上。
她知道那是傅惟楚的車,走過去拉開車門上了車。傅惟楚的秘書劉希和司機一起下了車。
從中午開始,傅惟楚接連打來了三個電話,馮千嶼一個都沒接。這個時候她實在不想見這男人。
傅惟楚見到她之前,心裏本來是怒氣沖沖的。懷孕這麽大的事情,她竟然一個字也沒提,自己私自跑去打掉了,最後還連累他再次上了八卦新聞。
然而,等她上了車,他見她臉色慘白,嘴唇一點血色都沒有,他的怒氣頓時消了七八分。
馮千嶼低頭坐着他身邊,額頭上垂着幾縷淩亂的頭發,雙手無力地搭在膝蓋上,呼吸都是虛弱的,看上去像只奄奄一息的小動物。在他對她最狠厲的時刻,他也沒見過她這麽可憐的樣子。
他終究還是有些不忍心,開口問了句:“你怎麽把自己搞成這副模樣?”
馮千嶼沒有回頭,低低地說:“對不起,我最近身體不舒服,不能陪你了。求你大發慈悲,別斷了我媽的醫藥費。”
傅惟楚不置可否,握上她的手,又問:“為什麽不告訴我懷孕的事?”
馮千嶼抽出手來,說:“你一開始就警告過我,讓我自己做好措施,是我不小心,惹出來的麻煩。如果讓你丢臉了,我很抱歉。”
傅惟楚沉默了片刻,說:“學校的事,我都知道了。我會叫人給你處理,不用太擔心。”
馮千嶼仍舊沒看他:“沒什麽事我先回家了。”說着,她便推開車門下了車。
傅惟楚看着她走進了小區,心口有些悶。
過了會兒,他把劉希叫上了車,吩咐道:“讓阿坤派幾個人去醫院守着邵玉琢,把那個保姆李秀英接回來,照顧馮小姐一陣子。”
“學校的事你出面去處理好,帖子和群聊也清幹淨。要是還有人嚼舌根,那就殺雞儆猴。”
“另外,查一下照片是誰拍的,網上那些東西是誰發的。”
劉希一一應下,立刻下車給阿坤打了電話。
傅惟楚仰靠在座椅靠背上,揉了揉酸脹的太陽穴,下意識拿起手機,點進他和馮千嶼的聊天框,輸入了一句:「好好休息。」
然而視線上移,對話框裏是他中午發給她的六七條消息,她到現在一句也沒回。
他看得又有些心塞,皺着眉頭删掉了那句話,把手機丢在了一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