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章

第 11 章

吳慧的婚禮準備得很倉促,許是擔心肚子顯懷,一周後兩人就草草舉辦了婚禮。

說是婚禮,也就是在院裏擺了幾桌,請大雜院的幾家人吃上一頓。

卓三沒父母,跟着舅舅一家生活,彩禮就給了十塊錢外加兩床被子。

一心想讓李秀蘭高嫁的李秀蘭這回吃了大虧,那臉整整一個月都沒晴過,見誰都要瞪幾眼。

要擺酒席,不僅院裏每家都得借出自家桌椅,就連碗都是幾家人湊起來的。

白天秦溪在廚房裏幫了整整一天忙,酒席結束就打算先去洗澡。

廠區有棟兩層的澡堂子。

但距離院裏很遠,院裏幾家人一商量,就在門口搭了間屋子沖涼。

秦溪不想去公共澡堂,剛吃完飯就讓秦雪燒好了洗澡水。

“姐熱水我放這了,有事你叫我。”

洗澡間雖然簡陋,還是分了男女,女澡間門裏還加挂了條簾子遮擋。

所以就算有人想偷窺,在門外是絕對瞧不着的。

秦溪應了聲“好”,把熱水桶提到簾子後,用布包好剛洗幹淨的頭發,伸手脫去外衣。

低頭見,突然發現昏黃燈光下,有一抹黑影好似在慢慢在靠近。

開始她以為是房間門沒關好,門外有人經過,所以影子透過月光照進了屋裏。

解扣子的手一頓,那黑影逐漸拉長,直至停在門口。

秦溪眼神一凜,知道那人錯将剛才洗頭的水聲當成了洗澡聲,就是故意靠近的。

彎腰從水桶裏舀起一瓢水,故意發出聲響。

嘩啦啦的水聲晃動,門外那道影子果然又動了。

門發出細微的一聲嘎吱聲響,細長的影子變短,清晰映照出那人細長的脖頸來。

嘩啦——

又是嘩啦聲響。

影子又往前進了些。

那人肯定不知道,他的一舉一動早已被身後月光映得清清楚楚。

秦溪冷笑,也不出聲。

緩緩蹲下身,端着瓢水靜靜等待。

直到……一張猥瑣的男人臉從簾子下方緩緩出現,秦溪毫不猶豫地潑了上去。

“爸,有人偷看我洗澡。”

“媽救命。”

榆次通知,秦溪比那男人動作還快,直接隔着簾子拉住男人胳膊。

就她那一把子力氣,男人生生被壓在地上,眼睛也被洗頭水刺激得掙都掙不開。

院裏的燈一家接着一家亮了。

剛吃完酒席還沒多久,院裏大多數人都還沒睡。

張秀芬坐在床上正算這個月家裏開支,秦海則是在沙發上搗鼓着剛撿來的壞收音機。

秦溪這一嗓子,簡直是石破天驚。

秦海直接跳起來,捏着手裏的螺絲刀就沖了出去。

“誰……是哪個王八羔子敢偷看姑娘洗澡。”

“咋了咋了……”吳建國穿着大褲衩追出來,手裏還拿了把掃把。

“是不是咱們院門沒關緊,讓外邊的人進來了。”

張有財動作更快,三兩步竄到門口。

“就是這個人偷看我洗澡被發現了。”秦溪大叫。

按住那個人的一瞬間她就看清了是誰。

周翠的男人周寶山。

秦海最先沖進洗澡間,看到女兒還穿着衣服首先松口氣,随即目光一轉看到地上的人時直接就吼開了。

“好你個周老四,竟然是你這個王八羔子。”

秦海臉色發青,螺絲刀想都沒想就直接往周寶山屁股上戳去。

“我沒看,我沒有偷看。”

周寶山仰着脖頸嘶吼,一陣口臭差點熏得秦溪幹嘔出聲。

張秀芬和秦濤随即趕到,兩人一看是周寶山,也氣得補踢了兩腳。

“龜兒子,老娘今天一定要讓你吃不了兜着走,秦濤去報公安。”張秀芬吼。

院裏的人都陸陸續續趕到。

“我還以為是外邊的人,沒想到竟然是咱院子裏的周寶山。”

“真是造孽,兩個兒子都要結婚的年紀,當爹的竟然偷看女同志洗澡,這要傳出去誰還敢嫁啊!”

“呸!攤上這麽個耍流氓的老東西,活該沒人嫁。”

“真是丢人納!”

沒多會兒,周翠和兩個兒子也跑了過來。

人還沒到呢,大家就聽見她幸災樂禍的大嗓門:“好好的一個姑娘遭人耍流氓,以後還咋嫁人啊……”

秦溪放開人,直起腰。

“是誰,秦溪被誰看了。”周翠擠進來,下一瞬就爆發出陣尖叫:“周寶山,竟然是你這個癟犢子。”

周寶山跪在地上,一頭一臉都是泡泡水,任誰看了都知道誰是偷窺狂。

“臭不要臉,一大把年紀還偷看大姑娘洗澡。”張秀芬推搡了下周翠:“我倒要看看這事傳出去是你家周寶山先坐牢還是我閨女嫁不出去。”

“周翠,你說你那嘴皮子不是挺利索嗎……現在啞巴,怎麽不說話了。”李秀蘭也跟着出聲諷刺。

喬珊說:“我看咱們報公安吧,這事兒挺嚴重。”

“我沒偷看,我就是經過……經過這裏。”

不管啥事,一提到報公安就變成大事兒,那他們周家就別想在廠子裏繼續幹下去了。

周寶生深知事情的嚴重性,邊抹臉上的水邊辯解。

“你……你沒關門,誰知道洗澡間裏有人的。”周翠趕忙幫腔。

“這是女洗澡間,你要去哪才會走錯到這裏?”秦溪先是有條不紊地回了周寶山的話,接着又看向周翠:“關門了,而且屋裏還亮着燈,難道他瞎了?”

在女洗澡間被抓現行本就沒啥好說的。

周翠見軟得不行,當即一拍大腿胡攪蠻纏起來。

“誰知道是不是你勾引我家老周!他平時那麽老實的一個人。”

“就是你勾引的,廠子裏誰不知道你差點跟男人跑了,肯定早不幹淨了……肯定是你這個破鞋主動勾引我家老周,你想訛我家錢。”

叫着叫着,周翠好像還真像是說服了自己,越說聲音越是尖銳。

“就你這張破嘴會造謠,我姑娘是被一個女人給騙了,哪裏是什麽野男人,看老娘今天不撕破你這張破嘴。”

公安局的電話打到廠子辦公室去的,好多人都知道秦三閨女差點被人騙到外地打工。

謠言傳着傳着就變成了跟人私奔,估計其中大部分都是周翠造的謠。

張秀芬那是越想越氣,嗷一嗓子就沖了上去,抓住周翠的頭發就往門外扯。

站在門口的喬珊側身讓開,周翠往後倒時也伸出只手扯住了她後腦勺的頭發。

“我家吳慧的閑話肯定也是你這個八婆傳出去的。”

吳慧未婚先孕的消息在小範圍內傳開,李秀蘭才不管到底是怎麽傳出去的,此刻都算在周翠頭上。

劉科驚訝地望着妻子,抱緊女兒亦步亦趨地跟在幾個女人身後走到院子。

“你先回屋去,院裏不管啥情況都別管。”秦海把牆壁上挂着的外衣取下,遞給秦溪:“別怕,凡事有你爸在。”

秦雪走上來抱住秦溪胳膊,秦梅也擔心地迎了上來。

“包亮,進屋來。”

“爸,來了。”

沒擠進屋裏的包亮從黑處走出來,身後還跟着睡眼惺忪的卓三。

“三妹你放心,哥今天幫你好好收拾那個老流氓。”

說着,朝後一招手,包亮和卓三走進了屋裏。

洗澡間的門嘎吱一聲關上,吳建國和張有財退到門外。

“今天周寶山怕是要脫層皮。”吳建國說。

張有財鄙夷地瞅了眼連自家父母都顧不上灰溜溜跑回家的周家兩個兒子。

“我敬秦海是條漢子,以後他在偷懶,我也當沒瞧見。”張有財砸吧嘴,摸出根煙來。

“聽這聲,打得可不輕。”吳建國砸唇。

院裏四個女人一對三,周翠的衣裳袖子都扯爛了半邊,嘴巴跟噴糞似的不停罵着娘。

洗澡間裏就清淨得多。

那耳光打得啪啪作響,估摸着周寶山連開口的機會都沒有。

屋裏,秦溪三姐妹剛坐下。

“大姐,我今天可算是對大姐夫另眼相看,竹竿似的小身板,打起人來有力氣得很。”秦雪笑得牙不見眼。

每打一巴掌,包亮就罵一句臭流氓。

看樣子他就是揍人的主力!

“姐,大姐夫平時不打你吧?”

秦溪的腦回路就要複雜得多,一下子聯想到了其它問題上。

“你想哪去了,你姐夫不打人。”秦梅哭笑不得地拍了下秦溪,又有些擔心:“要不咱們讓爸別打了,萬一把人打壞可怎麽辦。”

“還擔心流氓被打壞,大姐你想啥呢!”秦雪說。

“姐,沒事的!爸有分寸。”

秦溪心裏暖洋洋的。

被家裏人護着的感覺非常新奇,同時又讓人變得柔軟。

“我幫你擦幹頭發,別着涼感冒了。”

秦梅就是別人說什麽跟着做就是,秦溪說秦海知道分寸,她也就不擔心了。

三姐妹趴在窗口,一直到張秀芬薅下周翠的幾大把頭發,總算安靜下來。

但這件事只是暫時安靜下來。

之後秦海他們壓着周寶山去了周家,至于協商內容秦溪幾人就看不到了。

反正周家的燈亮了大半夜。

第二天一早,周寶山頂着張腫得跟豬頭似的臉照常出門上班,而周翠一直沒出門。

秦海上班前特意來秦溪房間把昨天商量的事說了說。

這件事不報公安,周家賠了八十塊給秦溪,周家想法子跟人調換院子,盡快搬出大雜院。

“錢給你,別亂花。”

秦海把賠的八十塊全給了秦溪,沖她眨眨眼:“可別跟你媽說,要不咱倆都沒好日子過。”

不報公安,也是秦海不想趕盡殺絕,免得留下死仇。

偷看姑娘洗澡雖然惡劣,但也沒法定罪,道德勞改去年剛廢除,最多就是教育批評幾句。

打頓周寶山出氣,又賠了錢,這件事就算過去了。

秦溪點頭。

就是按照周翠那針眼大的心眼,不知道事情是不是真過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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